第2章
第2章
賀渚了解賀汀洲勝過自知,一聽那含笑的聲音,便知道這小騙子是怕自己擔心,又開始花言巧語了。
他覺得胸腔裏那顆心髒仿佛被誰狠狠地攥了一把,又疼又澀,抱着賀汀洲的手臂忍不住緊了緊,或許只有這樣,才能為懷裏人擋下所有腥風血雨。他無聲地長嘆了口氣:“還是說點開心的事吧,這次我可是給你帶了份大禮回來。”
賀汀洲嗤笑一聲,嘟囔道:“不就是差點打到西閩都城,主和黨跟主戰黨吵成一團,最後還是選擇派使者來議和嗎?”
賀渚愣了愣,他完全沒料到賀汀洲在西閩朝廷竟有眼線,甫一細想便知道這股勢力是為誰而生。
三年前有人向西閩洩露了軍中的作戰圖,以致夜襲郢水關直接中了西閩軍的埋伏,幾乎全軍覆沒。若不是副将帶親衛拼死殺出一條血路,他恐怕會直接死在郢水關。
箭傷還沒好透呢,賀渚就聽留在汴京保護賀汀洲的暗衛來報,說郢水關戰敗次日,太子去了趟陛下寝宮,回去後便生了一場大病,似乎影響到了神智。
不過這些變化都很難通過賀汀洲的字裏行間辨別。信中多為生活瑣碎,絮絮叨叨的,連“四皇弟送了我一只雪貂,它卻把哥你送我的蘭花給糟蹋了”也要寫進去,與暗衛描述的那個歇斯底裏的小瘋子完全不同。
見人沉默不語,賀汀洲才意識到是自己失言了。他不确定賀渚會不會讨厭玩弄權術的自己,可越是想像以前那般乖巧,就越是控制不住要作點妖。他有些懊惱又有些焦躁,推開賀渚要去拿煙槍,卻被握住了手。
賀渚解下槍杆上挂着的小錦囊,撚起一撮看了看,然後放回去重新挂好:“這點草藥能起多大作用?還是讓人給你煮碗藥吧。”
賀汀洲的态度很是堅決:“我不喝。”
賀渚耐着性子問他:“為什麽?”
賀汀洲應該是被轉移了注意力,沒再去管那煙槍,而是把自己往賀渚懷裏一塞,整張臉都埋進他的胸口,只留一個委屈巴巴的後腦勺,聲音悶悶的:“苦。”
賀渚失笑,擡手揉了揉他的發頂:“都雙十有餘的人了,怎麽跟個小孩似的,還因為怕苦而不肯喝藥。”
任憑他怎麽說,賀汀州就是梗着脖子死活不肯松口,再勸兩句幹脆直接硬邦邦地扔下一句:“哥我累了,想小憩一會兒。”說完便從他懷裏扒拉出來,起身便往內殿去了。
賀渚拿他沒有辦法,只得先行離開,打算晚些時候再來看他。一出門就瞧見副将神色讪讪地站在一邊,頓時想起了屋內一地的瓷器碎片,皺眉問道:“你惹他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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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不敢。”副将冤枉死了,心道我哪有這膽子,連忙将自己所見一五一十地向賀渚禀報,“太子殿下回到東宮先是看了會兒話本子,期間總管前來詢問今日想喝些什麽,殿下讓他煮了您最愛的君山銀針,說是等您回來品品這新進貢的茶葉好不好。”
“然後呢?”
副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太子殿下便突然開始發脾氣摔東西,真的沒有一點征兆……”
見頂頭上司的眉頭越擰越緊,副将很有眼見地住了嘴,擡手擦擦額角的冷汗,只聽賀渚吩咐道:“軍中的事全權交由你處理,西閩使團應該也是這幾日入京,記得派人盯緊一點。”
“是。”
賀渚将人打發走後又重新折回屋內,在滿地狼藉中果然找到了那本話本,撿起來将整本書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故事大致講的是一位斷袖将軍鎮守邊關,在某次戰役中救下了一名外族美人,二人暗生情愫,經過一系列波折後終于喜結連理。
故事內容雖然俗套,但描寫卻是極香豔的,是賀汀洲喜歡的那種調調,只是……那位斷袖将軍寫的就是賀渚。
也難怪他家汀洲好好地看着話本子,會突然那麽生氣。換做是他,若是看到太子娶親的故事,就算知道是編的,心裏頭也還是會感覺不舒服。
賀渚将話本收了起來,這種東西被打掃的宮人看到總歸是不好的。他本以為賀汀洲是為了逃避喝藥而謊稱想要歇息,等進了卧房才發現,原來賀汀洲真的沒有騙自己,而是真的困倦了。
許是今日份的草藥沒抽完,賀汀洲睡得并不安穩,他又遇見了三年來不斷重複的那個夢魇。
那本是一個極其平常的傍晚,賀汀洲正精心侍弄着賀渚留給他的那株蘭草,卻收到了埋在西閩軍中的暗樁的飛鴿傳書,上面說大皇子兵敗确實是作戰圖洩露的緣故,可那位洩密者卻遠在汴京。
賀汀洲握着信紙的那只手抖得厲害,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心中的郁結與憤怒不減反增。他終究是沒能忍住,直接跑去天子寝宮找皇帝對質。
可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賀汀洲本是跪在地上的,被迎面飛來的玉質鎮紙砸破了額角。他不知道皇帝為何會突然震怒,也不敢擡手去擦,任由鮮血流進了眼睛裏。
“你就不好奇,好好的朕為何派他去邊關嗎?”順着模糊的視線,他看到自己原本敬畏的父皇正緩步朝他走來,臉色是從未見過的陰沉猙獰,“朕要他死在那兒。”
“父皇!”
賀汀洲又驚又懼,他本想說些什麽。結果皇帝彎下腰,直接掐着脖子将他拎到了起來:“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和老大的腌臜勾當……來人!”
老宦官推門而入,對這一幕熟視無睹,低眉順眼地垂手站在一邊,等候皇帝的吩咐。
“去把那碗藥端來。”老宦官領命下去後,皇帝又狀若無意地提起了另一件事,陰鸷的眼神落在了他平坦的小腹上,“朕前些日子下令處死了一個太醫,太子可知為何?”
賀汀洲聞言陡然一驚,瞬間如墜冰窟:原來他真的什麽都知道……
老宦官很快便回來了,手裏真的端着一碗藥。
“看在先皇後的面子上,朕也不為難你。”皇帝拿起藥碗,碗沿死死地抵在賀汀洲的唇上,“這藥與賀渚的命,你選一個吧。”
“不……”賀汀洲聞言臉色煞白,也不知哪裏來的反抗力氣,竟掙脫了皇帝的桎梏。
他轉身想往外跑,卻被人擎住後頸重新拖了回去,森然的語氣落在耳畔:“太子是想去哪啊?”
那碗藥最終還是被皇帝硬灌了下去,如血的夕陽殘喘着綴在天際,也映入了他的眼底。
賀汀洲猛然倒抽了口氣,劇烈地咳嗽起來,也從夢魇中驚醒,目光劃過奢華的床幔,怔怔地落在那張日思夜想的臉上,喃喃地喚了一聲:“哥?”
直到被人緊緊擁入懷中,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賀渚是真的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非雙/性,只是體質特殊懷過一次,往後再也懷不上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