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斬草除根
斬草除根
第十八章 斬草除根
祝英臺一向極少求神,因為她覺得求神不如求己。
但是眼下,除了求神拜佛,她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她蹲在火爐旁,将藥材一點一點放入藥罐中,小心地開始熬起來。
大火轉小火,然後便是耐心地等待。
祝英臺擡眼看了看屋子,房門大關的情況下,她只能看到隐約的燈光透過窗棂的縫隙照射出來,也不知道情況到底怎麽樣了?
月影帶着官府的人,包圍了杏林鋪。
杏林鋪在城南一帶頗具好名聲,因為這一帶的人幾乎都曾在杏林鋪看過病。
杏林鋪的大夫醫術好,價格又公道,可以說是這一帶的活菩薩了。
正是因為如此,才剛剛入夜,官兵突然圍住了杏林鋪,也引起了衆人的議論。
一時之間,杏林鋪四周火把簇動,人影綽綽,圍觀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若是再遲上一個時辰,衆人已經入睡,倒也不會這般打眼。想到這裏,勞叁就覺得這樣月影也未免太心急了一點。
勞叁是馬太守的門下書吏,一向負責打理餘杭本地的事宜,比起月影這個外來之人,馬太守自然更信任自己的手下。勞叁本想遲一點再來,這種殺人的事情怎好大張旗鼓,誰知道月影卻死命催促,說是萬一遲了,那小江跑了就不好了。勞叁被催得沒辦法,也只好現在來了。果然引起了衆人的疑惑。
“這是怎麽回事?”
“曹大夫可是好人,這官府到底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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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這麽多官兵,是出了大事了吧。”
見到此景,勞叁走上前大聲道:“這杏林鋪窩藏江洋大盜,此人犯下數十條命案,現官府來緝拿要犯,無關人等,一律離開。”
衆人聽到官差這般說,也就明白了,紛紛往後退了一大步,但是離開的人卻是寥寥無幾。
自古以來看熱鬧乃是人之天性,與己無關的情況下,很多人還是願意多看一會熱鬧。
月影往前對着勞叁道:“別管這許多,還是趕緊進鋪子殺人要緊。”
昃字部一個暗探從牆頭落下,來到了暗一身邊,低聲開口道:“有近百的官差,已經将院子的前後左右都圍住了,沒有退路。”
暗一深吸了一口氣,昃字部總共才二十四人,加上他也才二十五人。
“你帶其中四人,隐在屋內,禁止任何陌生人靠近。其餘二十人跟在我前院,直面官兵。官兵不足為懼,但是還是小心為上。”暗一想了一會,開口道。“若是事情有變,你們就帶着江公子去城外,找胡郭三。”
暗部之人,一可殺五,面對百餘官差倒是不必擔憂。
但是暗一總覺得餘杭城內風水不利,這段時日,公子失去聯系,江公子又昏迷不醒,真是接二連三的麻煩,讓人不得不防。
勞叁讓人撞開了杏林鋪院子的大門,大門剛被撞開,一陣寒光直刺而來。幾枚飛刀直直射入了撞門官兵的喉間,這四人當即殒命。
“果然是窮兇惡極的大盜。”勞叁見狀,立刻大吼一聲,圍觀的衆人見匪徒如此窮兇極惡,也各自散了。熱鬧雖然好看,也得有命看。
月影見狀,一言不發,直直地奔了進去,衆官兵也跟着他跑了進去。
院子裏只有二十個黑衣人,他們手中都握着一柄長劍,看起來如同蓄勢待發的野獸一般。
“我們只要小江,若是你們肯交出他,其他的人我們可以既往不咎。”勞叁看着這二十個黑衣人,思索了一下開口道。這二十高手不知從何而來,還是小心為妙,先禮後兵才是。
“少說廢話,要動手就動手。”暗一冷哼一聲,長劍出鞘。
劍風齊齊震落了院子裏的杏樹葉,二十道黑影環繞而過。
圍上來的官兵們發出的慘叫此起彼,不絕于耳。接着就是紛亂的倒地之聲,一個個官兵仰面倒地,驚得後面的官兵紛紛後退,不敢上前。
不過須臾片刻,已經有五十多名官兵受了重傷,倒地不起了。
此時房內,葛洪和王蘭正在竭力為小江進行醫治。
小江的心上果然和葛洪猜測的一樣,有一個小小的缺口。
鳳凰血開始逐漸修複那個心上的缺口,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缺口已經恢複全新了。
王蘭的手微微發顫,若不是玄武甲保住了小江的氣息,王蘭都會覺得小江已經離去了。
他的身體毫無溫度,仿佛沒有了任何的生機一般。
外面傳來一陣陣打鬥的聲音,王蘭心神一動,剛想擡頭,就聽到葛洪開口道:“不要管外面,縫合。”
王蘭聽到葛洪的話,立刻開始用羊腸線為小江縫合胸口。縫合完畢之後,葛洪将鲛人淚碾碎灑在了縫合之處。鲛人淚從白色的粉末變成了透明,然後那個縫合處的地方開始漸漸收緊,血液也開始慢慢減少流失,傷口開始愈合了。
仿佛神跡一般,剛才切開的切口,已經只餘下一道刀疤了。
“葛先生,這……”王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忍不住驚呼起來。
“天下之大,總有人所不能知的。這是小江的運氣。”葛洪點了點頭,這樣的神物也能被他二人得到,這是他二人的幸運。
“葛先生,為何小江還是這般冰冷,氣息也十分微弱?”王蘭把了把小江脈,忍不住開口問道,連脈搏都是那麽的微弱,這讓她如何不擔憂。
“讓祝姑娘把藥端進來給小江喂下,至于其他的,就看小江他自己了。”葛洪讓祝英臺将藥端過來,喂小江喝下。祝英臺喂了一碗藥後,小江還是毫無起色,祝英臺只好繼續再往下灌藥。
葛洪看着臉色蒼白的小江,心中也有幾分憂慮。他已經盡人事了,接下來就聽天由命了。
小江發覺自己正在走一條路,一條很暗很暗的路,路的盡頭是一片光亮。
他緩步往前,看到在那一片光亮裏,有他的娘親在那裏等他。
他連忙奔過去,來到了娘親的身邊。小江半坐着,将頭靠在了娘親的膝蓋之上。
娘親看見小江,溫柔地撫摸了他額前的頭發,開口道:“你怎麽來了?”
“娘親,我好想你。”小江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下子對着娘親撒起嬌來。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該回去。”娘親溫溫柔柔地說道。
“我想和娘親一起,我不想再一個人了。”
“那你舍得他嗎?”娘親緩緩地說着,起身将小江牽出了那片光亮。
“還有人在等你,你不是一個人。”
“可是,我……”
“相信他,也相信你自己的心。孩子,回去吧,他在等你。”
小江還想伸手握住娘親,那片光亮卻迅速縮小,一瞬之間就消失不見了。
“娘親!”小江猛地叫了一聲,整個人從床上半坐起來,然後又直直地躺下。
小江此番動作,驚得給他喂藥的祝英臺把整個藥碗都掉在了地上。
見小江如此,王蘭連忙上前為小江把脈,發現把脈開始慢慢恢複沉穩,而原先能感到的心疾,也已經消失不見了。王蘭這才松了一口氣,這一關,算是過了。葛洪見王蘭的神色,就知道小江沒事了,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官兵節節敗退,眼看就剩下二十餘人躲在後面,不敢上前了。
就在暗一覺得大局已定的時候,變數陡生。
暗一忽然覺得胸口一陣悶痛,右手頓時脫力,手上的長劍哐啷一聲掉落在地。
不僅僅是他,二十個在前院的暗探,手中的長劍全部掉落在地,每個人都捂住了右手半跪在了地上。而那剩下的二十來個官兵,卻絲毫未損。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右手忽然使不上力了?
月影見這些黑衣人全部半跪在了地上,這才緩過來一口氣。
“軟香酥的滋味如何?”月影看着倒地不起的黑衣人,冷笑着道。“我早就猜到你們定有同夥,所以所有官兵的身上都放了這迷香。我倒要看看沒了你們,今天誰還能救得了小江。”官兵早在來之前便喝了解毒湯,自然不受影響。黑衣人對着官兵近身截殺,自然受到了這迷香的影響。只是黑衣人的身手太好,迷香的發作需要時間,導致等到迷香發作的時候,他們這邊也只剩二十餘人了。值得慶幸的是,他安排下的北地八個死士,都還在這二十餘人中。
月影說完,便讓剩下的官兵朝着小屋走去。
“我倒要看看,今天誰敢踏進這屋子半步。”只聽到一聲嬌喝,一個女子從門內走出,站在了剩餘的官兵面前。
只見那個女子穿着一身淺藍色的衣衫,清雅而不失華貴,手中拿着一塊令牌,攔住官兵的去路。官兵們一時被她的氣勢所驚,一時之間也不敢上前。
那令牌不過巴掌大小,金色為底,只是中間寫了一個大大的“謝”字。
“你是何人?居然敢攔着官府辦案?”勞叁見狀,連忙上前喝道。“小心我把你和那江洋大盜同一罪處。”
那女子突然提氣,一時之間聲音響徹了整條街道,不僅官兵聽得清清楚楚,連那門外躲起來看熱鬧的人們也聽到了她的話語。
“陳郡謝氏,謝道韞。”
“不可能,我從未聽聞謝安的侄女來此。更何況,謝道韞出行,豈會一人獨行?”勞叁心中一驚,若是眼前此人真是謝道韞,那他們今日還真不能靠近半步了。謝安眼下風頭正盛,而他有多寵愛這個侄女,世人皆知。若是她今日在餘杭有了半分不妥,那麽只怕這後果誰也承受不起。
更何況今日在此那麽多官兵,還有門外看熱鬧的人群,他也不可能一一滅口。只要他今日處置不當,這風聲是決計瞞不下來的。
“此處乃是我家昔日供奉葛洪隐居之地,我來看望故人,難道還要興師動衆不成?再說,我帶的暗探,不都被你們打傷了嗎?”謝道韞冷笑一聲,将手中的令牌扔給了勞叁。“你大可仔細校驗,這是否是我謝家的令牌。”
原來這謝道韞乃是祝英臺假扮的。剛才在門內聽到月影的話語,知道馬文才留下的暗探上了對方的當,現在局勢不妙。
但是祝英臺畢竟是士族小姐,從剛才的話語中就明白了馬太守派來的乃是官兵,而非自己的私兵。既然是官兵那就好辦了,若論士族大家,眼下誰及得上謝家。私兵也許還不會顧忌,但是官兵卻要顧及謝家的顏面三分。
她昔年曾經假扮過一次謝道韞,為她前去相看王凝之。謝道韞當時給了她一枚謝家的手印,後來匆匆忙忙,這枚手印就留在了祝英臺這裏。祝英臺一直想找機會還給謝道韞,就将此引一直随身帶着了,沒有想到如今派上了用場。此時此刻,也只有扯老虎做大旗,希望能夠吓退他們了。
祝英臺本就是士族出身,再加上又扮演過謝道韞,此番演起來更是惟妙惟肖。
勞叁仔仔細細地查看了那枚手印,發現的确是謝家之物,而且那枚手印的後面還有一個小小的姜字。謝道韞的字正是令姜,看來這是謝道韞的手印沒有錯。他就覺得奇怪,這小小的藥鋪哪裏來的那麽多高手,原來是藏了個謝道韞,這可真是惹了大麻煩了。
“謝小姐,這實在是誤會,我們這也是聽聞有江洋大盜,這才有些心急。”勞叁連忙将手印還給謝道韞,開口道,“這暗探一開始也沒有說明,我們自以為是江洋大盜的同夥,這都是誤會。”
相較于勞叁的畏懼,月影的心中卻是多了幾分興奮。
謝道韞,謝安最寵愛的侄女。若是她死了,那謝安豈不是要痛苦難當。
若是謝道韞死在馬家人的手裏,那麽朝中應該會有很大的熱鬧可以看了。
月影眼神一暗,對着混在官兵中的死士使了一個眼色,殺心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