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位老友

一位老友

第二天,公孫望舒頭一回睡得這麽舒服,她穿戴整齊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白霜不見了。她在北殿找了一圈也沒見到它的影子。

忽然戚秋寒進來問道:“殿下找什麽呢?”

公孫望舒道:“白霜。”

戚秋寒道:“不用找了,昨天後半夜,它就走了。”

“它能去哪?”公孫望舒說完才想起來,白霜還能回月神殿待着,倒是不用自己操心,反觀自己,如今連回都回不去,她後知後覺的改口問道:“大人找我什麽事?”

一大清早的,總不能是來告訴它白霜走了吧??

戚秋寒道:“我昨天是不是說要請殿下去看一出好戲來着。”

公孫望舒回憶了一下,的确有這個事,好像是關于風神的,她想了想,這個風神應該是在她之後飛升的,她不認識這位風神,無仇無怨的也沒多大興趣:“不想看。”

戚秋寒道:“殿下怎麽不問問我風神是誰,就這麽果斷拒絕。”

公孫望舒道:“不認識。”

戚秋寒道:“那位風神,叫做祁穆蘭。”

公孫望舒腦霎時間海中閃過一段模糊的記憶,等反應過來後仔細回想,就怎麽也想不起來更多的細節,只是,祁穆蘭這個名字,聽得很熟悉。

“你似乎什麽都知道。”公孫望舒心底不合時宜的冒出一抹不安。

戚秋寒伸手扶了一下她沒戴好将要掉落的金簪,意味不明的說道:“也許,我真的什麽都知道。”

下一秒,她卻又笑了起來:“我當年不就是僞冒了這個身份去的北靖嗎?只不過這次要見的是正主。”

Advertisement

公孫望舒攥了攥脖子上帶的珠子,低聲道:“是嗎?不記得了。”但又好像記得一些。

這珠子就是上次戚秋寒說提一個老朋友送來的,這麽樸素的東西她本來不想收的,可是到了後來她越看那珠子越覺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後來便也帶上了。

皇城:

戚秋寒帶她來到了皇城的上空,前方是繁華熱鬧的大街,後方是守衛森嚴安靜寂冷的皇宮。

她們找了一個無人的巷子下去,轉了幾個彎便來到了熱鬧的大街上。

公孫望舒道:“去哪裏找?”

戚秋寒道:“她還有事,不着急,殿下可以……”先玩一會。

話音未落,公孫望舒雙眼放光,便好像看見了什麽寶貝一樣,直朝着一個攤子走去。

“姑娘要風筝嗎?”攤主是一個青年男人,見有人來了便熱情的迎過來:“可以自己畫圖案,也可以自己做。”

公孫望舒看着圍坐在一起的孩子玩的不亦樂乎,看起來似乎也很好玩,便有些心動,戚秋寒便問道:“小姐想玩一次嗎?”

“不想。以前都是差人做好才拿來玩的。”公孫望舒立即又恢複了一副冷漠的樣子,仿佛剛剛心動想玩的人不是她。

戚秋寒卻道:“難得出來一次,就玩一下好不好?”

“随便。”話雖說的冷漠,可她卻很誠實的在去到一邊挑揀起了風筝的骨架,接着又在一群孩子中找了個位置坐下。

戚秋寒付了錢,便過去看看公孫望舒想弄個什麽形狀,最後一個位置剛巧被她占了,戚秋寒便站在了她身後。

過了一會,她輕聲問道:“小姐要不要吃些東西?”

公孫望舒頭也不擡的拒絕道:“不要,不吃甜食。”

戚秋寒笑了笑,沒過一會便帶回來一包龍須糖,抵到了她面前。

公孫望舒依舊道:“不吃。”

戚秋寒轉而拿了一個遞到了她眼前:“頂着大太陽買回來的,不嘗一個嗎?”

公孫望舒一臉勉為其難的神情放下筆接了,但其實她早就看見買糖的鋪子了。

接着戚秋寒又把剩下的糖分給了在座的所有孩子。畢竟糖這種東西,一個人吃多了真的會膩。

大約一個時辰後,公孫望舒差不多弄好了,做的是一個很常見的燕子。

戚秋寒誇道:“做的不錯。”

“是嗎?”公孫望舒看着那連自己都不忍直視的五彩斑斓的配色,畫的有點醜,但是顏色配的更醜,她沉默了一下:“那送你了。”

其實也不必硬誇。

公孫望舒猜的對方只是禮貌性的客套,不會收這種醜東西,可她猜錯了,對方小心翼翼的接過拿在手裏,仿佛手中拿着的是什麽寶貝一樣,輕聲回道:“好。”

公孫望舒險些便以為她是不是審美有問題的時候,又想到了,對方大概是不想讓自己面子上過不去才收的,估計一會就丢掉了,她便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改口問道:“還找人嗎?”

“如果殿下還想玩一會的話,那就過會再找。”戚秋寒說的很随意,仿佛找不找都沒關系一樣。

公孫望舒立馬道:“不想。”

戚秋寒道:“好吧,那就找人。”

不久,她們便來到了一處戲樓,戲樓共有三層,層層張燈結彩,似是在辦什麽喜事,隐約可聽見裏面的唱聲,戲樓的外邊,又一行穿戴整齊的家丁模樣的人被圍的水洩不通。

公孫望舒道:“怎麽進去。”

戚秋寒道:“有窗戶,隐了身不就行了。”

雖然是圍的水洩不通了,但也只對普通人不通而已嘛。

話說間,戚秋寒卻施法在戲樓的一個角落裏弄出了聲響,引的門口的人有一多半都去查看情況,借此空擋,她立馬帶公孫望舒隐了身進去。

戚秋寒又道:“但我想了想,爬窗戶,似乎不太體面。”

公孫望舒道:“你可以把似乎去掉。”

戚秋寒笑道:“走吧,去看戲,還能看個謝幕。”

“為什麽看戲?”公孫望舒一路跟着她來到了二樓。

二樓格外的寬敞,臺子上有一個亭子的形狀,和一些花,幾個濃妝,穿戴整齊的人站在哪,和一位濃妝、穿戴華貴的人一臉憂愁的站在其中,手中還拿着一把扇子。

似乎的确是一出好戲,但臺下卻只有一男兩女三位觀衆。

“因為臺上唱戲的就是要找的人,但唱戲的這一行,有個規矩,就是不能停,必須得唱完才算。”戚秋寒她們是隐了身的,說話的聲音,旁人自然也聽不見,所以她便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但臺上的人卻朝她們這裏看了一眼,便繼續唱着。

公孫望舒道:“他唱的《貴妃醉酒》?”

傳說古代有個國主,極為寵愛一位貴妃,有一天和這個貴妃相約在百花亭品酒賞花。

但國主卻臨時改變行程,去了這名貴妃的死對頭那裏,這名貴妃得知了以後,便又氣又無奈。

只能借酒澆愁,喝的半醉半醒時,不知是為何,竟然翩然起舞,于是便演變出了如今的《貴妃醉酒》。

随着最後一段的唱完,戚秋寒道:“走吧殿下,去後面等。”

三炷香後,主角和其他演角,才終于回到了幕後卸妝換衣。但畢竟也是主角,他換衣的地方是個單獨的房間。

“風神殿下。”

他剛走進去便是熟人的一聲呼喚,他毫不意外,畢竟剛剛就已經看見了,即使頂着繁瑣的服飾,他也恭敬回了禮,目光移到了公孫望舒身上時,他遲疑了一會,但還禮數周到:“公主殿下。”

公孫望舒也回了一禮。

“風神殿下就是當年被我冒頂身份的人。”戚秋寒介紹道:“四公主,祁穆蘭。”

公孫望舒有些疑惑:“戲班子,不是不收女子嗎?”

“殿下,恕我直言,我也是神官,掩人耳目還是做得到的。”祁穆蘭回道,此時她已經坐在了鏡子旁,小心翼翼的取着帶着的頭飾。這頭飾雖然看起來漂亮,但摘戴起來卻還是有些麻煩。

祁穆蘭道:“請問大人找我何事?”

“找殿下幫個小忙。”戚秋寒道。

祁穆蘭此時已經卸完了頭飾,她輕嘆道:“大人,雖然我不太喜歡沉于過往,但上門找人辦事,也不用帶着這樣一分大禮。”

聽到對方說“大禮”二字時,公孫望舒幾乎是下意識便看向了她手中那頂醜的紙鳶。

“殿下,我說的不是紙鳶”祁穆蘭見她的神情,知道她沒明白過來,便解釋道:“我說的,是您。”

公孫望舒有些狐疑的看向她:“我似乎在此之前,與您沒有任何交集。”

祁穆蘭欲言又止的看向了戚秋寒,見對方沒有制止的樣子,便道:“您曾經追殺過我。”

公孫望舒:“???”

什麽時候的事??她明明記得,在今天之前她都沒和祁穆蘭本人打過任何交道。

“的确有的。”祁穆蘭不知從哪拿出了一條長長的白绫,但中間卻有一道刺目的紅,接着她又亮出了自己脖子上那和白绫近乎吻合的傷口。

“殿下,白绫當年穿透了我的脖子,我是不會認錯的。”

她的語調極其平和,眼神中甚至都沒有流露出一絲的憤怒,她神情平靜,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過了許久,而又無關緊要的小事。

“可我的确不認識您……”話音未落,公孫望舒的腦海中飛快的閃過了一張極為陌生,神态近乎瘋狂的笑臉,和一個滿身都是戾氣的背影,她瞬間收了聲。

“還有事要辦,往後慢慢想就好。”戚秋寒似乎不想再讓祁穆蘭繼續說下去。

而公孫望舒在心裏不禁反問起了自己:“真的是我嗎?我怎麽會幹出這種事?”用白绫殺/人,還勒進了肉裏,如果真是自己,那自己當時這麽做,是為了什麽?

“大人說的小忙是什麽?”話雖如此,但祁穆蘭卻早已知曉了她們此行的目的。

戚秋寒道:“南宮妙逃了,臨走前還把司法殿鬧了一通,您不知道嗎。”

祁穆蘭溫聲回道:“不知道,我已經許久沒有回過天庭了。”

雖然她的信徒并不少,但卻不像其他神官那麽忙碌,她的絕大部分信徒都是将她與水神、雨神放在一起供奉。有人乞求保風水,有人乞求風調雨順,但總歸,她負責的地方不多。

特別是近百年天庭變化挺大,她沒那麽大野心,也沒什麽追求,更不喜歡一直待在天庭,所以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剩下的時間便來到了凡間的戲班子裏,而她唱的也不錯,便在無事的時候跟着班主巡回演出了。

“我換個人問,您說不知道,我也許就信了。”戚秋寒篤定道:“但南宮妙的事,您一定不會不知道。”

祁穆蘭搖頭:“如果我說我真的不知道的呢?”

戚秋寒笑道:“關于雨神的,我覺得您還是知道點吧。”

畢竟裴頌是站在武神那邊的,找不到人坐實了罪證,于那個人而言,不是什麽好事。

祁穆蘭垂眸,不知在思考着什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道:“天庭的事,我不想參與,大人請回吧。”

戚秋寒不緊不慢的說道:“若是讓明理親自來查,可就把那些餘孽一鍋端了。”

聞言,祁穆蘭竟是有些驚恐的看着對方,良久,她顫聲道:“餘孽這二字,你是怎麽說出口的??”

“他們也是你的……”可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往後的沒再多說。

“殿下原來沒忘啊。”戚秋寒的語氣同樣輕柔,卻在其中滿含惡意:“我當年,是怎麽下獄的。”

公孫望舒在一旁聽到這句話時,心莫名被揪了一下,戚秋寒還要繼續往下說時,她不自覺的拉了拉對方的手。

很奇怪,以往她都不喜歡同人這麽近,也很厭惡這種拉拉扯扯的行為,可是換成她,又覺得沒什麽不妥。

手中溫熱的觸感傳來,戚秋寒有些僵硬的低頭看去,像是被這一下拉回了神,沒人看的清她的神色,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只是攥的更緊了些。

半晌,她發覺自己有些失态,平和了一下語氣才道:“抱歉,舊事重提多少有些不自在。”

“對不起。”祁穆蘭低聲道:“走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