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是君子

不是君子

接下來的大半個月,戚秋寒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曬太陽,壓根就沒想南宮黎說的話。

就仿佛那一夜只是一場夢而已。

戚秋寒平靜的不像話,可與之共情的公孫望舒卻莫名接着一把汗。

又是一個雨夜,涼風習習,公孫望舒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可共情的畫面卻戛然而止。

在黑暗中她聽到了打鬥的聲、兵刃聲、以及來自旁人的哀求與嘶喊聲,可卻獨獨聽不見戚秋寒的聲音。

接着眼前的場景驟變,但卻還是那個雨夜,戚秋寒身上的藍衣卻變為了紅衣。

此時南宮黎已經不在了。

她一個人雙目無神的跪坐在雨中低頭不語,滴滴答答的雨水打在她了的身上,雨水的沖刷使紅衣漸漸褪去了顏色變回了藍衣。

直至雨停黎明将至,她才雙手撐地漸漸爬了起來,腿腳已經麻木身形晃動了好幾下才穩住,接着便一瘸一拐的回了屋子。

接下來的日子裏,戚秋寒很少再出屋子,只每日一個人坐在窗邊看着外面殘破敗落的景象出神,手中不自覺的擺弄着碎玉。

日子一天天過去,戚秋寒似乎病了,她面龐蒼白沒有血色,時常咳嗽一咳就停不下,走起路來也病怏怏的。

終于三年守孝期滿,戚秋寒拖着病怏怏的身子來到了祠堂。

這裏很久都沒有人打掃,推開門的一瞬間灰塵嗆的她直咳嗽。

她看着父母的牌位忽然一愣,仿佛看到了過去的歡笑聲。

“莫回頭,前方之路,道阻且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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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實這陰謀又多麽殘忍,昔日的溫暖,再歸來時物是人非、生離死別、陰陽永隔……

究竟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血水順着她的手腕流下,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聽着屋外的叫喊聲視線逐漸模糊。

外邊不知為何起了一場大火,火舌蔓延,所有人忙着救火,但火勢大的就是控制不住。

她的眼角滑下淚珠,待到戚秋寒血流幹之際,公孫望舒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身上的那一層金光已經消失的幾乎要看不見了。

這不是飛升的前兆!飛升之人的前兆分明是身上的金光光芒四溢!如此已經快消失的金光分明是将死之人的前兆!!

然而下一刻房間中卻傳來一聲嘆息。

接着戚秋寒身上的金光陡然變強,再然後天雷降臨,她在突然之間便飛升了。

再然後就是戚秋寒誤以為自己還在凡間,但忽然發現自己身處的位置有點高,不明所以往下跳時便遇到了公孫望舒,再三确認下才确定自己是飛升了。

接着是她終日無所事事下滑成仙官被公孫望舒點來了月神殿。

公孫望舒在當時其實已經隐約察覺到了她的異常,但旁敲側擊也問不出來什麽,只是因為梨落那一次,她才終于明白了原因。

只是戚秋寒當時說的就很含糊,她也不讓查,只說自己沒事,一連幾天将自己關在殿裏,不吃不喝不見人。

按理說神仙不吃不喝也沒事,但那個時候,公孫望舒心裏就是急得慌,按着凡間早中晚的時辰去送點心茶水,可是又拉不下面子。

只放在殿門口,敲兩下殿門就走。

但在那個時候,公孫望舒覺得自己能做這些已經很委屈了,索性戚秋寒似乎也明白,過了幾天便像沒事兒人一樣接着跟在公孫望舒身邊,或者去和別的仙官玩牌。

“哦豁,我又贏了。”一名仙官道。

“不玩了。”戚秋寒興致缺缺道:“沒意思。”

今天屬她輸得多,具體點是一直以來都屬她輸的最多,運氣差的很可以。

衆人起哄着開玩笑道:“又玩不起是吧?”

“快閉嘴吧,人家是要回去找月神殿下喽。”

“呵呵,她夠走運得了月神的賞識。”

“可不是嘛!月神還為她掀了花神的仙府,這是往人家臉上扇巴掌,換成別人帝君早就重罰一頓了。”

“嘻嘻你不說她有個好哥哥,兩句話帝君就連妖帝的面子都不給,任由公孫扶光把她帶回去管教喽。”

戚秋寒丢下牌懶洋洋道:“怎麽,你羨慕了?”

那仙官興致勃勃的說道:“怎麽能不羨慕呀,‘雙子飛升’已經夠奇了,這些年太子殿下的勢頭還趕超了池清瑤。”

戚秋寒道:“這跟咱們有什麽關系?”

他們只是一介小小的仙官,羨慕也沒用。

“你死腦筋是不是?”那仙官急了:“你在月神殿,月神殿下又對你那麽好,你還不趕緊往上爬。”

戚秋寒點頭稱是,卻道:“不用,我覺得現在就挺好。”

“腦子有病吧你,多少人想去還不行呢!你白白浪費了這麽好的位置!!”那仙官義憤填膺,卻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麽:“你是不是不知道該怎麽讨好她啊?”

戚秋寒不太想參與這個話題,只敷衍的順着他的話問道:“你知道?”

那仙官點點頭忽然眼睛一亮,随即故作神秘的将衆人湊在一起,專門壓低聲音道:“三年前月神殿下剛飛升,好像是受了什麽重傷,是太子殿下六界尋藥才勉強治好……”

“切,‘六界尋藥’都被傳爛了還拿來說。”另一位仙官掃興又不解道:“這天庭裏不都人盡皆知?”

“你閉嘴。”那仙官喝了一聲,又道:“這是後來的,我聽說月神殿下病情剛剛好轉的那一會,非要下凡找什麽人,太子殿下不允,結果二人起了沖突,月神殿下被先被關了兩年多。”

有人問道:“不是養病嗎?怎麽成被關了?”

“差不多就那個意思呗。”那仙官道:“而且那下凡能找誰?當然是找舊情郎呗!”

“這話傳出去你也不怕被收拾。”

“你們敢傳我撕了你們。”

在衆人起哄說笑之際,戚秋寒若有所思的問道:“那你知不知道月神殿下要去凡間的哪找啊?”

“啊?羽……卿國吧!應該是!”那仙官道:“我打聽到的是這個,诶,話說回來你不就是羽卿國的?你知不知道月神要找誰啊。”

戚秋寒搖頭:“不知道。”同時心中猛然升起一個想法。

那一瞬間她心情突然大好:“不玩了,走了。”

“她怎麽突然這麽高興。”

“想到美事了吧應該。”

戚秋寒腦子沒病她不傻,她能看出來公孫望舒的心思,只是她一直不明白的是,就算玉佩碎了自己無法和對方取得聯系,可是自己消失這三年公孫望舒就不肯下去找一找自己嗎?

可是自她飛升以來公孫望舒又表現的對她很關心。

她心裏一直很複雜,一直想不通。

但她今天突然想通了!

是因為她受了傷,就算飛升也落了病根,心口一刀大難不死,就算是神也要休養生息。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公孫望舒不是不找她,而是沒法去找她。

自己真是腦子撞牆上不好使了,竟連這些都想了許久才明白!

她一邊覺得自己傻的可以,又一邊懊悔自己為什麽不去親自問問。白白浪費了這麽多時間。

戚秋寒跑的飛快,途中還撞到了好幾個仙僚,她急得的很,口頭一道歉便接着跑,等她終于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回月神殿時,剛要喊人卻見殿中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忽然有兩名手捧普通木盒的仙官從戚秋寒身邊經過,就像是沒看到她一樣兀自走過。

那兩名仙官一進去,熱鬧的大殿瞬間安靜了不少,原因無他,他們是公孫扶光身邊的仙官。

那兩名仙官颔首道:“這是太子殿下送給月神殿下的生辰禮。”

端坐主位的公孫望舒神色中有一閃而過的不悅,随即她一揮手,其中一個盒子打開。

清冷的琉光瞬間溢滿大殿,衆人無不驚嘆——那是顆夜明珠。

光芒清冷璀璨如月光下純淨的粼粼池水。

原本夜明珠在天庭實在算不得什麽稀罕物,但如今這樣一顆琉光婉轉、比月色還要璀璨的夜明珠卻是六界都少有的。

公孫望舒卻道:“兄長自己不來,偏送些沒用的。”

那仙官恭敬道:“太子殿下并非不來,而是有要務在身不便前來。”

公孫望舒沒回話,但顯然有些不悅,那兩名仙官将禮物交給月神殿的仙官後便施禮離開了。

她眼看了看被送下去的夜明珠,接着眸光又落在了離自己最近的兩個空位上。

公孫扶光與她的生辰是同一天,年年生辰都在一起過。

可是飛升這三年中,公孫扶光越來越忙二人幾乎不怎麽見面,雖然人不到,但是雙方的禮物都送的很準時。

可是人不到,禮物又有什麽用。

這場生辰宴勉勉強強的算過去了。

結束後,公孫望舒便準備休息,然而她突然發現戚秋寒還沒有回來。

按照凡間的時間來算,此時已經深夜了,戚秋寒卻還沒有回來。

正在這時,戚秋寒卻探頭探腦的進來了:“殿下。”

公孫望舒語氣十分不悅的問道:“你去哪了?”

戚秋寒道:“沒去哪,不過我剛剛找到了一個好地方。”

公孫望舒疑惑道:“什麽好地方。”

“那你跟我去啊。”戚秋寒笑道。

此時的凡間正是深夜。

戚秋寒帶公孫望舒來到了一處直入雲霄的山峰上,往上手可摘星辰,往下雲霧迷蒙。是凡間最高的一處山峰,這裏的月光比凡間的任何一處都要清幽明亮。

如此有意境的地方公孫望舒也覺的不錯,的确是個好地方。

“公主殿下。”

“嗯?”公孫望舒賞月上的出神,突然聽得身後有人喚她。

她一轉身,一團明亮的火光沖入天空,半空中火光四散開來,五顏六色的煙花在她眼前展現。

“生辰快樂。”

“願月神保佑殿下永遠平安喜樂。”

公孫望舒道:“這話說的不對,我為什麽要保佑我自己。”

神還需要自己保佑自己嗎?這話可太矛盾了。

“我的意思是……”戚秋寒想了想又突然改口道:“嗯哼,凡間待了幾年腦子轉不過來了。”

公孫望舒突然問道:“之前你手上的,還疼嗎。”

公孫望舒見過戚秋寒手上一片焦灼的痕跡,後來抹了靈藥才消褪如初。

“疼,可疼了。”戚秋寒道:“殿下給我吹個曲兒就不疼了。”

公孫望舒哪裏還不明白她的意思:“你想聽什麽。”

戚秋寒道:“殿下有自己寫過笛曲兒嗎。”

公孫望舒想了想回答道:“沒有名字,只寫了一半,聽嗎?”

戚秋寒笑道:“聽啊。”

月光清美,笛聲悠揚。

……

自這夜過後,兩人的關系重新變得的微妙起來。

戚秋寒不再經常出去了,一門心思黏着公孫望舒,她批公文的時候戚秋寒也不消停多少。

其他仙官看着戚秋寒整天事多的樣子,心裏都估摸着公孫望舒大概快煩死她了,甚至都有人在猜戚秋寒什麽時候被趕出去。

然而事實卻和他們想得截然相反。

公孫望舒不但不煩,還由着她。

戚秋寒也十分上道,好似賢妻一般,公孫望舒渴了遞茶,累了捶背,困了送床,餓了送點心。

月神殿的其他仙官見此只覺戚秋寒像個凡間的粗使丫鬟,偶爾見到她都面露鄙夷和不屑,時不時還說兩句話,陰陽她。

但這對戚秋寒來講都是浮雲,都可以不管。于是她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繼續幹自己的事。

但日子一長,仙官們的話便自然而然的就傳入了公孫望舒的耳中。

于是在某一天,她突然帶戚秋寒去了凡間,公孫望舒說是天上待着太沒趣,想游玩四方。

其實公孫望舒也不想聽到他們一直議論戚秋寒,可是別人的嘴她也管不住,幹脆耳不聽為淨吧。

她們在凡間游歷四方,日子過的十分潇灑,但公孫望舒只是不在天庭,并不代表她什麽也不管,每到深夜,她總得去收拾收拾公文和祈願。

燭火之下,戚秋寒在一旁給她磨墨、

挑燈芯,靜靜的守在她身邊。

凡間日子就這麽平靜又安逸的一天天過去,四季更替,歲月輪換。

十七年間,她們去到過雲夢踏水賞蓮,去過皇城看太平盛世,去過姑蘇在一葉小舟上看夜空,去過天山賞雪景,去過修真界悄悄混入其中看修士們比試,也去過妖界見各種各樣草木奇獸,還去過冥界鬼集扮鬼……

六界能去的,她們都去過了,能到的地方她們也都到過了。

今天是自她們下凡游歷以來的第十七年的最後一天,過了今夜,伊始新年,就是第十八個年頭。

戚秋寒與公孫望舒宿在了一家客棧,菜剛布好卻發現沒有筷子,戚秋寒下樓取了筷子上來時,公孫望舒竟一動不動的趴在了桌子上,身上還帶着點點的酒氣。

“怎麽了啊。”戚秋寒走過去撈着酒壇看了一眼:“哈,喝的還真挺多啊。”

喝了滿滿一小酒杯的量。

這是一小壇果酒,酒沒那麽烈,後勁也沒那麽大,是之前在天庭裏的一個仙官送的,她一直都忘了喝也忘了這回事,趁着今天本想喝掉它。

但是她下樓拿了個筷子,公孫望舒先把自己的那一杯喝了。

然後就……好像醉了??

嗯?一小杯果酒?醉了...?

戚秋寒仔細聞了聞酒,可這也沒什麽問題啊。

公孫望舒真就...一杯果酒醉了?!

戚秋寒哭笑不得:“你這要是再多喝半杯,估計得睡三天吧?”

戚秋寒剛說完,公孫望舒突然間便擡頭看了過來。她臉頰泛紅,神情有些呆。

戚秋寒見此一愣,而後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她不說話,公孫望舒也不說話,四目相對間戚秋寒突然沒話找話:“醉了嗎。”

公孫望舒愣了愣,像是沒聽懂她在說什麽,而後點頭又搖頭。

那這就是真醉了。

戚秋寒心中突然升起了一點壞心思:“認識我嗎。”

公孫望舒晃晃悠悠的站起來,走近,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戚秋寒,然後十分滿意的點點頭“嗯”了一聲。

戚秋寒問道:“我是誰?”

“我。”公孫望舒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

“這是什麽意思?”戚秋寒有的懵圈。

公孫望舒“嗯嗯”了兩聲,然後突然面露不悅的指了指床。

戚秋寒道:“你要睡覺?”

公孫望舒又“嗯嗯”了兩聲,接着指了指戚秋寒又指了指床。

戚秋寒又道:“讓我睡覺?”

公孫望舒“嗯”了一聲點頭,然後拉着她來到窗邊,猛地将人往床上推。

再然後,公孫望舒一把将她的外袍扯下。

戚秋寒挑眉道:“這麽周到嗎?”

然而下一秒她就‘到’不出來了,公孫望舒她她她她居然在脫/衣服?!

诶?不是!不是讓我睡覺嗎?!

“別別別別!”戚秋寒手忙腳亂的把她的衣服撿起來往她身上穿:“我可不是正人君子啊。”

公孫望舒一愣,點點的淚光閃爍在她漂亮的眼睛裏:“你不要我。”

戚秋寒心裏如同小鹿亂撞一般,慌的一批:“別哭啊,我一直都要啊。”

公孫望舒卻哭的更兇了:“你騙人!你根本就不喜歡我!!”

戚秋寒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北靖,她挑/逗公孫望舒時的畫面,那個時候她的的确确只是存了挑/逗的心思,但年少心思什麽都不懂的公孫望舒卻當了真。

在當時戚秋寒沒當真,只是在往後朝夕相處的過程中,兩人之間卻形成了一種十分微妙的關系。

那個時候戚秋寒也不太懂這些,只是當她回去後,随着玉佩碎掉的瞬間,她的心仿佛也跟着碎了。她常常想起北靖國的那位公主,日子久了,她才發覺這是“思念”。

每一個難熬的日夜,一想到公孫望舒在天上可能看着自己,她就不那麽難熬。

後來誤會解開後,戚秋寒一直陪在她身邊,卻未将自己的心思宣之于口,她不說,公孫望舒也不用言。

一直到了現在。

戚秋寒急忙道:“那是我之前眼瞎不識好歹!!”

公孫望舒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騙子。”

“我真沒騙……”戚秋寒話說了一般,公孫望舒突然/親/了過來,身子一軟完完全全的倒在了她懷裏。

好不容易等她親夠了,戚秋寒喘息之餘都還沒反應過來:“小公主你這是要我的命啊,你哥哥要是知道了,那把劍可就要橫在我脖子上了。”

公孫望舒衣襟不知何時散開了些,露出了雪白的脖頸,她眼眶微紅,雙眼似是是蒙上了一層水霧。

“娶我。”

戚秋寒更愣了,但是嘴比腦子快:“好啊,等明日酒醒了也不能反悔。”

她問了也白問,公孫望舒一個醉酒的哪能聽懂她在說什麽。

公孫望舒歪着頭用哭紅的雙眼看她。

戚秋寒認命的閉了閉眼,随即一道靈風泯滅了燭火。

反正都不是正人君子了。

……

第二天,公孫望舒是在一個格外溫暖的懷抱裏醒來的。

她微微一動身上就疼的不行,她想撐着坐起來,卻意外看到了自己衣衫下的痕跡。

公孫望舒猝然回頭,便見戚秋寒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你你你你……”公孫望舒臉一紅,“你”了半天也沒你出一個所以然來。

戚秋寒把她拉回自己的懷抱裏蓋好被子:“還早呢,再睡會。”

她臉紅的不成樣子:“你你你給我等着。”

“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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