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形同陌路
形同陌路
錢莊一事,待到衆人回到天庭,被戚秋寒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公孫望舒還沒緩過來閉門不見人。
戚秋寒想下去辦點事,半路上又被敬儒逮回來。
敬儒兢兢業業幹了半年,這次直接罷工全部推回給戚秋寒。
然後回殿裏專心搗鼓他的古書去。
爛攤子兜兜轉轉還是到了戚秋寒這。
不過她幹了這麽些年,處理什麽都得心應手。
甚至還能餘出時間喝喝茶,下下棋。
棋盤上黑白兩子泾渭分明,安靜的院中只聽得到落子時的啪嗒聲。
“奇怪,與他交好的是南宮黎,你們不去找他來找我做甚。”
她在院中一石桌上自弈,身後則站着兩名手捧卷宗的仙官。
是明理的人。
兩名小仙官大氣不敢出:“我家大人特地交代過,如果他三月之內沒回來,讓我們把些冤案移給您。”
“三個月。”戚秋寒道:“你們幹等明年再來。”
三個月前就讓你們送的東西,硬是拖了五個月才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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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大人說要去冥界辦事。”兩名仙官有苦說不出:“結果一直杳無音信,我們想着過幾天他便能回來,而且您又一直不在……”
戚秋寒又落下一子,現在盤上的黑棋占據優勢:“在冥界杳無音信,到現在才報,你們真想坑死他。”
快一年了,神官就是在凡間一年杳無音訊都得找找以免出事。
何況冥界那随時出意外的地方。
你們還真能一直拖着。
“我們以為大人只是……”
“東西留下,打道回府。”戚秋寒不想在聽他們解釋。免得連最後一點下棋的興致也沒有。
那倆仙官聽完立刻放下卷宗一溜煙的跑了。
戚秋寒簡單掃了眼卷宗,便自顧自在棋盤落下一白子後,優勢瞬間反超黑棋。
她手中把玩一黑一白兩棋,專心致志的看着棋盤,心中琢磨下一步黑棋該怎麽走。
“大人”這時忽然有人道:“水神大人求見。”
戚秋寒道:“不見。”
溫醉第三次求見,前兩次戚秋寒都拒了,這次也一樣。
那仙官回神正準備去讓溫醉離開時,卻忽然被人揪着衣領扔了出去。
“不見也得見。”
戚秋寒算是一點下棋的心情也沒有了:“好大的面子。”
“在下專程來給您賠禮道歉。”溫醉說這話說的語氣中帶了幾分真誠,加上他那張人畜無害的臉,便多了幾分可信度。
他在推了推石桌上的棋盤,将一個精致的小木盒放在了戚秋寒面前。
裏面靜靜的躺着一支金鑲玉的簪子。
“你那日在海上散着頭發比現在好看的多。”
她散着頭發時總是有一種給人一種莫名溫柔的感覺,像是哪家未出閣的千金小姐。
當然,她把頭發紮回去便多了分鋒芒與冷淡。
戚秋寒掃開那盒子看都沒看一眼,着手複原了棋局:“不必虛與委蛇,開門見山吧。”
無事不登三寶殿無利不起早。
他只怕沒有單純的賠禮道歉那麽簡單。
“如此甚好。”溫醉也不裝了:“我聽聞大人才華出衆精通各種陣法,不知可有讓死人複生的法子。”
戚秋寒道:“修真界的借屍還魂法足夠你用。”
這個陣法其實沒什麽用,只是能讓死人開口說幾句話,而且只能用一次,在修真界更廣泛的用于破案。
聽說最開始的确能還魂,但是因為各種因素失傳了。
溫醉接着問道:“那這人要是只有一絲魂魄了呢。”
戚秋寒道:“投胎也省了。”
只剩一絲魂魄,連投胎也不用了,留也留不住放其消散得了。
“哈哈哈哈哈!”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爆笑聲:“這麽直接,你都不舍得說委婉點。”
“南宮黎”溫醉有些惱火:“你的傷好了?”
上次南宮黎要關他禁閉,溫醉直接跟他動起了手,本來還對他有點忌憚,結果發現這人出招都慢極了。
斷了他一臂後被敬儒給拉了架。
算打了個平手,實際是溫醉偏贏。
南宮黎還在笑:“沒好,謝謝關心。”
他兩步來到戚秋寒身後,探手拿起了那簪子,明知故問道:“真難看,誰送的品味這麽低。”
溫醉反陰陽道:“也不知道誰天天穿的跟奔喪一樣,品味爛的要死。”
“滾。”戚秋寒最煩周圍有人叽叽喳喳吵個不停。
“等等,先別滾。”南宮黎伸手把那簪子插在了他頭上:“帶着一起滾。”
溫醉到底還是涉世淺,恨不得弄死他的情緒就擺在明面上。
但如果他在這,自己想問什麽也不好問,把戚秋寒惹到了更不好問。
“你等着。”他咬牙切齒說完這句話,憤憤的走了。
戚秋寒冷冷道:“你也滾。”
南宮黎很不自在覺的坐在石凳子上,抓起白棋便落一子:“我專門來看你,怎麽能讓我滾呢。”
“幸虧你剛剛沒收醜死了的那玩意,不然我去你家殿下那告你一狀。”
戚秋寒不悅道:“管好你的手。”
“你是不是忘了答應我的?”南宮黎拿着白棋自顧自把黑棋殺入了絕境:“虧的我還費那麽大功夫把他扣在冥界。”
戚秋寒道:“你确定你只是把他扣在那。”
南宮黎沒直接回答她:“你猜。”
連明理他都能扣在冥界,戚秋寒不覺得這時候跟他撕破臉有什麽好。
“回去把你衣服換掉。”
溫醉有一句話說對了,真像奔喪。
南宮黎看了看自己的衣袍:“也是,得換換。”
冥界:
南宮黎不知從哪翻出了一身仙氣飄飄的衣裳。
天水碧和月白色相間的衣袍,袍子上用銀繡絲線繡了一只仙鶴,墨發用月白色的發帶束半散着。
一改往日樸素,真好似溫潤如玉的仙人。
而戚秋寒還是一如既往的穿着藍色衣袍,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換成了群青色。
他們遮了氣息一路走來,惹的不少女鬼頻頻回頭觀望。
他們七拐八繞了一圈後,兜兜轉轉的又來到了一條隐密而又縱橫交錯的小巷裏。
又連拐了幾個路口後,終于在一家看似普通甚至有些破舊的宅院前停了下來。
南宮黎道:“有理由懷疑你故意的,繞了這麽久。”
“愛進不進。”她将手放在門上,幾秒後整個人便被吸了進去。
南宮黎也有樣學樣的緊随其後。
戚秋寒一進去便和祁穆玄來了個四目相對。
祁穆玄看到她來倒不很意外,繼續收拾着滿地殘骸:“怎麽突然來了?”
“方才誰來過。”戚秋寒掃了眼滿是狼藉的院子,每一處都在昭示着不久前曾有人在這裏打過一場。
“還是他。”祁穆玄無所謂道:“他想要南……”
然而當他下一秒看到戚秋寒身後跟着的那人時,便無所謂不起來了。
他未說完的話被生生卡了殼,整個人石化般僵在原地。
那一瞬間他寧願自己是眼花。
呆滞片刻,他目光艱難的移向唯一可能帶他來這的人。
戚秋寒直言:“被迫。”
南宮黎辯駁道:“我又沒拿劍逼你怎麽就成被迫了。”
戚秋寒道:“非自願就是被迫。”
“好吧”祁穆玄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來到他倆中間,不着痕跡的擋在了戚秋寒面前:“大人找我幹什麽。”
“沒什麽、就是想來看看。”他高興的語氣中又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失望。
就好像受了什麽委屈,不敢往外講的孩子一樣。
戚秋寒沉默了一瞬。
只能說兩個字:戲精。
祁穆玄也默了默,他想過無數種和他見面針鋒相對的場面,結果現在對方性子這麽軟,倒顯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而且他貌似還是專門精心收拾過來見自己,好像真不是報複一類的。
他瞬間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南宮黎也一言不發,戚秋寒……算了說了估計要吵起來。
于是場面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此時忽然有人捧了茶水送上來放在了涼亭裏。
祁穆玄見狀連忙借題發揮:“來都來了,要不喝杯茶再走。”
既然不找他事,那他也沒有趕人的道理。
南宮黎很自覺的到涼亭挑了個地方。
“他是誰。”戚秋寒看了眼匆匆退去的那人。
前幾次來這裏都只有他一人。
“他是……撿的。”祁穆玄可不敢當着南宮黎的面說那人是誰。
“明白了。”戚秋寒心下了然。
倆人來到涼亭,此時南宮黎則左手支着頭右手指尖無規律的敲打着桌面。
倒真像哪家風度翩翩的公子。
“偏心。”
兩人剛落座便聽到這麽一句。
祁穆玄有點茫然,他試探性的問道:“你、說秋寒?”
“真偏心。”南宮黎都快把桌子敲裂了。
戚秋寒道:“神經。”
也不知道是在罵哪個。
南宮黎倔強道:“從小你就偏心她現在你還是。”
‘我很不高興但不說’這句話都快寫在他臉上了。
倔強的神情仿佛受了最不公平的待遇但卻堅強着不說。
“講道理啊。”祁穆玄打死不背這個鍋:“哪一次不是你先惹她?”
“秋寒不喜歡太甜的東西,你喜歡那種甜到粘牙的,然後你往她粥裏放了兩把糖。”
他接着道:“而且之前彈琴的時候,你非要去動她的琴弦能怪誰?”
戚秋寒當年還能邊吵邊和你講道理就不錯了。
換成現在絕對得打起來。
“那現在呢。”南宮黎道:“你告訴她也不願意告訴我。”
戚秋寒道:“告訴你,然後讓你上門來尋仇?”
現在還提了把劍來。
南宮黎忽然笑道:“也是,以前現在有哪一次告訴過我。”
“告訴你有用。”戚秋寒冷漠道:“還是能改變什麽。”
眼看着二人快要吵起來,祁穆玄緊忙倒了兩杯茶分給他們。
他借着茶水十分艱難的扯開了這個話題:“我記得秋寒一直喜歡喝茶,你向來不怎麽喜歡喝。”
南宮黎也沒心情吵下去:“習慣了,也感覺茶不錯。”
他以前最喜歡甜的東西性子又急,茶水這種帶着些苦味的都不喜歡。
南宮黎道:“不過,你真讓我喝?”
“茶燙。”戚秋寒忽然道:“放一放再喝。”
祁穆玄連忙道:“實在喝不慣的話我給你們換換。”
南宮黎看了眼茶盞中冒着絲絲白煙,還帶着清香的茶,輕聲道:“不用那麽麻煩。”
他喝下去一口:“哪用那麽麻煩呢。”
他一口喝完了茶,起身理了理衣袖:“我先走了。”
戚秋寒也起身道:“告辭。”
祁穆玄詫異之餘松了口氣。
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要走,但是總也算應付了過去。
沒想到這麽輕松。
他剛準備喝口茶壓壓驚,餘光中他忽然看見涼亭邊上靠着一把長劍:“你的劍。”
“不要了。”南宮黎沉聲道:“扔了吧。”
“來都來了,別急着走啊。”此時送茶水的那人忽然去而複返。
他忽的撕開自己的皮,變成了一位很年輕的男子。
這男子他們都見過,上次見識他還極其狼狽。
——魏淩雲。
南宮黎不屑一顧:“你有幾條命。”
上次跑了這次還敢露面。
此時房頂上忽然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你有幾條命?”
戚秋寒擡頭看去,一位身着紅白衣,戴着白色兒童面具的男子懶懶的倚靠在房頂上。
她道:“真熱鬧。”
“活着不好嗎。”祁穆玄道:“非要上趕着來送死。”
“啧啧,可是你不覺得若換作以往早該打起來了嗎。”千面惬意的躺在房頂上,那原本笑着的兒童面具表情變成了哭泣的樣子:“他估計連擡手都困難呢。”
如他所言,南宮黎現在就是連擡手都困難,他忽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彎着腰吞吐着黑血,他一手撐地,一手捶着胸口緩氣。
衣袖滑落時露出了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舊傷和新傷交錯。
戚秋寒面色複雜:“你還真喝。”
祁穆玄猛然看向那杯中的茶水。
細看竟是被人下了毒!
可他剛才只顧着閑談卻根本沒注意!
可是他沒看出來,并不見得他們兩人也沒有看出來。
戚秋寒那句:‘茶燙,放一放再喝’,實際是說茶裏有毒。
所以她沒喝,而他沒發現卻也沒來得及喝。
可偏偏南宮黎喝了!
戚秋寒道:“這麽想把自己玩死。”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他竟然還能談笑風生:“我要是真折在這怎麽辦?”
戚秋寒平靜道:“讓人給你收屍。”
他點頭道:“記得燒紙。”
衆人:“……”
關注點應該在這兒嗎?!
“後事都交代好了呀。”千面道:“小穆玄,你是幫他呢,還是幫小雲兒呢。”
“淩雲,好歹我救過你。”祁穆玄道:“就算扯平了行嗎?”
“既然如此,好像也不是不行。”
魏淩雲思考着來到涼亭裏,卻趁祁穆玄轉身的那一剎那忽然一掌穿透了他的胸膛。
“準确的來講是不行,他追殺我的時候,你怎麽不說這句話?”
魏淩雲幹脆利落的收回手,甩了甩手上的血跡。
祁穆玄怔了片刻他壓根就沒防備魏淩雲。
不光是是他,在場的沒有一個不驚的。
戚秋寒怒罵:“恩将仇報的東西!”
然而她袖中折扇剛拿到手裏,地上一片狼藉中的彼岸花卻忽然将她的手腳束縛在原地。
千面道:“知道你生氣,但小姑娘家家的別插手,看就行。”
此時他的面具變成了看好戲的表情。
戚秋寒粗暴的想掙開,卻反被花藤死勒着手腕磨出了鮮血。
在冥界她法力本就受限,況且上次一波三折,才大半年時間根本不足以支持她恢複多少。
“混/蛋!”她朝着千面罵了一聲。
魏淩雲推開正愣的祁穆玄,拖着沾滿血跡的手來到南宮黎面前。
“上次來的時候那麽耀武揚威,沒想過有如今的下場吧?”
魏淩雲也不廢話,劈手便要擰下他的頭,祁穆玄卻突然閃到他背後,揪着他的後衣領往牆上一甩。
千面依舊躺在房頂上說風涼話:“被好朋友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祁穆玄胸前血流不止,他方才剛和千面打過一場,這會壓根沒什麽法力應戰:“夠狠的。”
他伸手斷了束縛戚秋寒的花藤,手上便一片血肉模糊。
“你打不動了吧。”千面笑道:“可是,小雲兒能。”
魏淩雲怒喝:“閉嘴。”
千面怎麽會聽他的:“你要是這會還打不過就回家種地去吧。”
說着他那笑着的兒童面具變成了憤怒的表情。
“裝夠了沒有!”戚秋寒道:“非要全都死在這是吧?!”
“切,我還以為你打的過呢。”南宮黎原本虛弱的音調忽然一轉。
他低着頭擦去嘴邊的血跡,然後像個沒事人一樣站了起來。
千面一驚,臉上的面具也變做了懷疑神态:“白煙的毒你怎麽解的?”
“正好現在人齊。”南宮黎道:“一舉多得。”
千面冷笑道:“還真是,不能低估你啊。”
“不要!!”
祁穆玄此時卻忽然起身奮力把他壓倒在地。
他對魏淩雲和千面怒吼道:“趕緊給我滾!!”
“嘶,一瞬間感覺對不起你了。”千面下去撈起魏淩雲閃了人。
南宮黎把他推在一邊憤憤起身,一把抽出他手中的劍:“你以為我真不敢殺你。”
“放下!”戚秋寒用扇子擡着他的劍,不讓他下手,二人僵持不下。
南宮黎冷冷道:“你知道,祁穆蘭也知道,既然這麽想躲幹脆消失算了。”
戚秋寒道:“他不欠你的,沒必要非得告訴你。”
“那他欠你嗎?”南宮黎冷冷道:“你倒是心安理得的來找他。”
“說到底,你心裏還是覺得,他父皇害死你全家,他如果有點良知就應該給你贖罪!”
一席話似乎是點破了戚秋寒的心思。她看着他,一陣寒意忽然從腳底蔓延至全身:“我欠你的嗎。”
“是我命該如此,還是你覺得人人欠你?”
南宮黎聽着這些話忽然便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直至眼角笑出了淚:“到底是誰欠誰呢。”
“北國他鄉,我明明只差一點就能回家了。”南宮黎笑得有些凄涼:“你說不是嗎?如果我不去,我起碼還能和親人死在一起。”
異國他鄉,每逢佳節倍思親。
他日盼夜盼只盼回家。
可就這麽點盼望,在那一夜過後也全部化成了灰燼。
可他還是不死心,直至回去後親眼看見府邸都已經易主了。
絕望鋪天蓋地的那一刻,他是真想一死了之。
“所以呢?!”戚秋寒寒意凜然的眸中滿是恨意:“你害死魏叔叔,娶了祁穆蘭,把南宮妙也送出去鋪路,所有你能利用的,你全部算盡了!!”
“你以為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嗎!?”南宮黎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這麽些年,你做的不見得比我強去哪裏!”
“我掙紮的活着就是為了報仇!”
“可你呢?送上門的機會都不要,膽小懦弱、白白送死、瞻前顧後、親人死了連報仇都不敢!!”
“你表面上倒是風輕雲淡,可你敢說你沒恨過?你敢說你現在不恨!?”
戚秋寒如一堆幹柴被烈火點燃:
“是!我恨!我快恨死了!我傻傻的回去就是想求一個公道。”
“我不敢!然後我躲在角落裏,親眼看着親人、朋友一個一個去死!!”
“我怎麽能不恨!?拼死保的是仇人之子,背井離鄉換家破人亡,我怎麽能不恨!?”
怎麽放下,怎麽不恨,她快恨死了。
天知道她回去看到滿院素白時痛到心悸的感覺。
她淚哭幹了,頭也磕破了。
多想的一切只是個夢。
他們吵得正兇時,她冷不防的忽然被人推開。
祁穆玄奮力起身握着那把長劍,毫不猶豫的抹了脖子。
“啪嗒!”
南宮黎猛地抽回劍,他看着祁穆玄脖子上的血口哆哆嗦嗦的松了劍。
然而祁穆玄只是渾身脫力的躺在地上,眼睛望着黑壓壓的天空:“一直都這樣,真吵。”
南宮黎失聲道:“你幹什麽!?”
他幾乎是狼狽的爬到了祁穆玄面前,将他攬入懷中用法力希望能治愈他的傷口。
但已經遲了。
祁穆玄壓根就沒想活。
他勉強扯出一絲笑:“可是,我真的實在看不得所有人一步一步形同陌路。”
他們以前多好啊,雖然總是吵吵鬧鬧可卻樂的自在。
但那血淋淋的一夜後,什麽也不剩了,什麽也沒有了,什麽也都變了。
祁穆玄死了,南宮黎瘋了,戚秋寒也從此變得沉悶。
後來,再次相見便形同陌路。
“……我沒想、我真的不想。”南宮黎聲音都發着顫。
他本意沒想殺祁穆玄。
戚秋寒怒火中燒将他猛的一推:“那你拔劍幹什麽?!”
祁穆玄輕聲道:“誰都別恨誰,恨我吧。”
誰欠了誰到現在還說的清嗎?
這世間哪一個人必須死?
哪一個人又活該失去一切?
不過是天意弄人,終不堪回首罷了。
“可是、既然把我當朋友!那你們當年又為什麽不告訴我。”南宮黎快要瘋了:“獨獨把我一個人蒙在鼓裏?到底為什麽!”
六百年中,他在戚秋寒那裏尋不到答案,來這的目的就是想聽他親口說出原因。
祁穆玄慘淡一笑:“因為我當年,誰都沒告訴。”
他最早知道卻誰也沒告訴。
那戚秋寒為什麽知道?
是臨走時她忽然反應過來的。
“為什麽!為什麽!”他失聲喊到失聲,雙手不住的捶打地面。
戚秋寒冷冷道:“你滿意了嗎。”
“秋寒,你走吧。”祁穆玄拖着虛弱的聲音囑咐:“永遠別再來了。”
他口型卻又對戚秋寒說的是“跑”。
戚秋寒愣在了原地。
她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都放下吧。”
誰都說誰放下了,可誰又真正放得下。
只是口頭上言語幾句,誰都可以。
可若真的放下,又談何容易?
“好想……回到以前。”祁穆玄虛弱的朝天空中伸手,又重重的落下。
再無生氣。
漆黑的天空中忽然下起瓢潑大雨。
似誰的悲鳴。
又似誰解脫後暢快。
二人沉默着淋雨,誰都沒有起來,誰也不說一句話。
戚秋寒低垂着眸,眼底情緒翻湧。
雨水沖刷着血水。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從戚秋寒手下游蕩過一些黑色水。
她猛然擡頭,卻見南宮黎的頭發褪去了顏色。
準确的說,是頭發上被染着的黑色被雨水沖刷掉了。
南宮黎忽的起身:
“現在,誰都別想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