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算盡一切

算盡一切

南宮黎上一秒剛走,戚秋寒下一秒便追了過去。

他似乎就是在刻意等她跟上來,間距永遠跟戚秋寒保持着百來米遠。

他刻意的在把她往一個地方引。

——北方鬼域。

上次來時這裏是屍山血海,如今倒是恢複成了市集。

然而這個時候南宮黎的速度卻忽然變快。

戚秋寒緊盯着他窮追不舍,七拐八繞時腳下突然一空。

她迅速下墜,眼前的光亮立刻被什麽東西遮住。

“撲通”一聲,她冷不防的摔在了堅硬的地板上。

周圍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一片,黑暗中彌漫着刺鼻的氣味其中還夾雜着濃重的血腥味。

她迅速站起來拍拍灰塵手中燃起了靈火。

可這不燃還好,一燃竟發現自己在某一個牢房裏。

心底蘊藏的恐懼在看到鐵門的一瞬間開始瘋狂蔓延。

她背抵在牆上冷汗涔涔。

可是不知怎的,停了一會她像是吃了什麽定心丸,突然又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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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秋寒定定心神,舉着靈火來到鐵門邊,可是手都還沒伸出去便被一股力量反彈了回來。

是禁制。

北方鬼域的牢房、禁制。

這裏十有八九是魏淩雲的底盤。

那南宮黎來這做什麽?

“叮當、叮當……”

思索間角落裏忽然傳來了一陣鐵鏈碰撞的聲音。

戚秋寒循着聲音燃着靈火慢慢靠近。

卻看到一蓬頭垢面的男子,雙手被兩條粗壯的鐵鏈吊起,雙腿被打斷跪在地上,滿身是重刑留下的傷痕,各個關節處被在都放血。

而且那不是鬼。

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個已經被折磨到瀕死的人!

他的長發沾滿血污,淩亂的垂在前頭遮住了面容。

戚秋寒看了一會,越看越覺得這人好眼熟。

她在他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下。身子微微前傾,伸手撥開了他滿是污泥與血塊結痂的頭發,把靈火往他臉旁湊了湊。

“你、”戚秋寒驚的後退半步撚滅了手中的靈火:“你怎麽在這。”

這在天庭整日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能不眼熟嗎!?

此刻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這人竟是明理!

竟然是杳無音信的明理!

這可真意外啊。

她平複了下心情,然後重新燃起靈火來到那手臂般粗壯的鐵鏈旁,二話不說先将其斬斷。

好在這上面沒有什麽禁制,純是普通鐵鏈。

明理失去束縛雙手耷拉下來,沉悶的栽倒了地上。

都成這個樣子了想必跑也跑不掉。

戚秋寒擡起他的手,一并斬斷了他手腕上的鐵環。

卻猛然間發現他胳膊上坑坑窪窪的被人挖去了好些皮肉,有的地方深可見白骨,有的地方被生生扯開了皮,且兩條胳膊已經被人廢了。

“下手真狠。”戚秋寒道:“那群蠢蛋還硬拖五個月才來找我。”

拖呗,再拖一會只剩收屍了。

“烏……”

倒在地上的明理口中忽然發出了一聲輕的不能再輕的嗚咽聲。

戚秋寒微微蹙眉感覺不對勁。

她極盡小心的把人扶起讓他靠在了牆上。

可他身上傷口實在太多,碰都沒碰到有些傷便不斷往外冒血。

明理靠着牆閉着眼出吐息微弱。

戚秋寒突然伸手捏着他的臉看了看。

他雙目被生生剜去。

就連舌頭都被人拔了!

“你究竟怎麽惹了他。”

南宮黎說的果然不僅僅是把他扣在冥界這麽簡單。

但二人的交情還算做不錯,起碼比跟戚秋寒的交情好。

可如今明理被扣在這都快被折磨的斷氣了。

南宮黎不會無緣無故下這麽重的手,明理一定是知道了什麽事。

明理忽然睜眼,髒污的頭發下兩個血窟窿直直的盯着戚秋寒。

戚秋寒被他盯的發毛,卻忽然問了一聲:“你知道什麽。”

明理奮力從幹啞的喉嚨中咳了一聲。

嗚咽半天似乎想告訴她點什麽。

“算了,共情吧。”戚秋寒這個時候倒是善解人意。

畢竟他真說不了話。

戚秋寒掐訣念咒,明顯感覺到法力耗的飛快。

也是,這兒還壓了個禁制。

……

夜幕降臨時,明理忽然獨自來到了那夜南宮黎誅殺氣運之子的山頭,準确無誤的找到了氣運之子死的位置。

“別找了。”然而他還沒幹什麽,身後突然便傳來了南宮黎的聲音:“真有什麽也不能讓你找到。”

明理背對着他面色僵了僵:“嘶、你跟蹤我。”

南宮黎道:“不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嗎。”

只不過角色對調了而已。

“少了個人。”明理道:“戚秋寒可沒在殿裏修養。”

南宮黎滿不在乎:“公孫望舒都管不着她。愛去哪去哪呗。”

“所以她倆究竟是什麽關系。”明理不着痕跡的移開話題,正好這個問題他也很想知道。

正在共情的戚秋寒嘴角抽了抽。

南宮黎意味深長的說道:“就你想的那種關系。”

明理道:“原來就是普通朋友。”

南宮黎倍感無語:“你見過哪種整天膩膩歪歪在一起還想方設法的搬去人家殿裏的朋友。”

明理道:“……這種朋友俗稱道侶是麽。”

南宮黎道:“你覺得呢。”

“轟隆!轟隆!”

此時天空中悶雷響了兩聲。

緊跟着大顆大顆的雨滴便砸落下來。

明理順勢道:“沒帶傘,走了。”

然而那大雨來的卻是飛快,短短幾秒便下大了。

“你帶傘了?”明理一直沒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便回頭看去。

然而卻看見南宮黎的頭發褪去了顏色,衣服上沾了大片的黑。

準确的說,是衣服上的黑源自于頭發上染着的東西被雨水沖刷掉了。

黑色褪去,他的頭發竟然變成了白色。

他清秀的面容上勾起了一抹微笑,看向明理時周身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四目相對,明理默默轉身當做什麽也沒看見往前走。

然後,。、跑啊!!!

再不跑就沒命了!

然而南宮黎速度比他快的多直接到前面堵了他的路:“你跑什麽呀。”

明理心裏七上八下的慌,但卻面上毫無波瀾:“下這麽大雨你就非得淋點呗。”

“猜對了。”南宮黎溫和的笑着:“各個層面上的。”

他就着瓢潑大雨徹底理淨了頭發上染的黑色。

滿頭白發徹底顯露了出來。

“你覺得我是黑發好看還是白發更好看一點?”

明理此刻腦海中閃過了千千萬萬種原因,以及近些天發生的事,電光火石間,他明白了。

“你故意的。”

“是。”他慢慢的把明理前面的碎發拂在耳後,語氣平常的似是在說什麽家常:“所以你要是還有命回去呢,記得把裴頌揍一頓。”

“你怎麽敢!”明理一拳砸過去。

南宮黎單手擒着他的胳膊稍一用力直接擰斷:“怎麽不敢。”

二人直接便打了起來。

然而就算南宮黎前些日子被溫醉斷了一條手臂身上有傷還沒帶劍的情況下,明理依舊毫無勝算。

幾乎招不過百,便被打趴在地站不起來了。

明理口腔中充斥着血腥味:“…你當日果然是故意輸給他…”

“沒辦法誰讓池清瑤自甘堕落。”他有些恨鐵不成鋼:“這麽多年過去,還沉浸在那段往事裏。”

明理努力撐着身子趴起來,單膝跪在地上卻不住的咳嗽:“要麽說青梅竹馬,一個背地裏研究邪術,一個悶頭鑽研邪魔歪道!”

“不對、她比不上你,你,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聽此南宮黎雙手捧起他的臉笑得惡劣極了:“所以,你把找到的東西藏在哪了?”

“......怎麽可能給你!”明理憤恨道:“手上沾了那麽多血難道不覺得愧疚嗎?”

“別這麽正義凜然。”南宮黎道:“這世上冤案多得去了,你管不過來。”

明理道:“管不過來也要管。”

南宮黎帶着些諷刺意味開口道:“你還沒發現嗎?這麽多年了,無論怎麽努力誰都救不了天下人。”

“天道讓你成神,讓你看清這世間疾苦,卻不完全給你救苦救難的能力。”

明理道:“能救一個是一個。”

“可你救得了嗎。”南宮黎道:“他們的命,從來就不是自己的!”

明理驚的不由瞪大了雙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他很清楚這句話的意思。

“我很清楚。”南宮黎幽幽道:“所以當年幫你隐瞞一切的人是誰。”

明理一愣,随即搖頭:“我、怎麽……知道。”

他正準備再問什麽時,二人的頭頂忽然落下一片陰霾。

那面戴白色兒童面具男子身着白紅衣袍,執着傘不知是何時到來的。

他看向了被暴打一頓的明理:“有你這麽欺負人的嗎。”

“滾。”南宮黎壓根不想理他。

起身奪過傘,然後毫不留情的把他打飛了出去。

然而下一秒千面便頂着一張不高的的面具表情重新出現在他旁邊:“讓我滾搶我傘倒是搶的順手。”

此時明理看他們兩個的眼神就和在看兩個索命的白煞一模一樣。

這會兒不用說都能看出來千面跟南宮黎有交情。

千面接着又道:“沒關系,我比較喜歡你,想搶就搶。”

這會明理的表情倒是精彩了。

南宮黎:“……”

他果斷伸手把對方的脖子擰斷了。

趁他們閑聊功夫,明理早就閃人了。

他獨自穿梭在樹林中,身後南宮黎卻并未跟上來。

他沒有追自己,但絕不會就這麽放自己離開。

很快的他便知道對方為什麽不追自己了。

站在他前方執傘等待他的那人赫然魏淩雲。

“你怎麽會……”

那一瞬間明理臉上露出了一種可以稱之為驚恐的神色。

“我沒死在南宮黎手裏是不是很意外?”雨傘前傾遮去了他的神色,可他語氣中帶着卻帶着濃重的恨意。

“等等、什麽……”

然而明理還來不及想,便被一股法力震暈了去,再一睜眼他卻置身于公堂之上。

那公堂上坐着一位神色威嚴的判官,堂下卻跪着一個似乞丐一般的孩子。

在那孩子的身旁,躺着兩具蓋着白布的屍體。

那孩子跪在那怯怯的低着頭一動也不敢動。

那判官忽然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都說了是誤會!你這孩子怎的如此不知好歹!”

那孩子砰砰往地上磕頭:“家父家母非是偷盜之人!求大人明鑒!”

那判官卻是根本不聽:“來人!拖出去打十杖!”

言罷便有兩個小斯粗暴的拖着那孩子往外走。

他們似乎看不見明理。

明理面色煞白的站在那,身體直接被穿過了。

這是一場幻境。

公堂之外,兩人拿着手臂粗的棒子一下一下的打在那孩子身上,那孩子凄厲的哭聲回蕩在四周。

但口中卻并未求饒,而是在叫喊着申冤。

“一群混/蛋!他沒錯!!”明理怒火中燒卻無論如何也攔不住。

直至打了二十多杖,等那孩子終于奄奄一息的不喊了他們才停下,接着粗暴的把這孩子拖出去找了個地方随便一扔。

一條破敗的巷子裏,那孩子連同兩具屍體被丢于此,無人問津。

那孩子雙臂一點點的往前挪,求生欲推着他想爬出去。

戚秋寒看到了他眼中強烈的恨意和求生欲。

而此時的明理卻徑直跪在了那兩具蓋着白布的屍體邊。

再細看之下,正在倔強往外爬的孩子完全就是一個縮小版的明理。

“小賊!哪裏跑!!”

“抓住那個飛賊!!”

而此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騷亂。

從房頂上忽然跳下來一個人,還不等看清他是誰那人便一溜煙的躺在了白布下。

這時一群拿着棍棒的魁梧男人也趕到了這裏,他們四處張望走過去踢了踢年幼的小明理:“臭乞丐看見看見剛剛有個人來沒?”

他搖了搖頭。

那群人還想再問什麽,卻忽然看到了白布下躺着的三個人。

他們立即啐了一口:“又讓他跑了!真晦氣還遇見死人!”

他們洩憤般把明理踢在一邊後便離去了。

剛挨了打又被人猛踹的明理口中直接便吐出了血。

此時那躺在白布下的人忽然起身,他重新把白布蓋好拜了拜:“死者為大、無意打擾!罪過罪過!”

他一扭頭,此時才看到了已經半死不活的明理:“這是你的家人?”

一轉身,竟也是個俊秀少年郎。

而他,卻正是年幼的魏淩雲。

此時的明理哪裏還能說話連呼吸都快呼不上來了。

“得,謝謝你剛剛沒賣我。”魏淩雲上前把明理往身後一背:“到時候死不死的就在你了啊。”

他把明理背去了一個土郎中那裏治。

畢竟他的錢還是靠打家劫舍來的,實在去不成什麽像樣的醫館。

“我仁至義盡了你就聽天由命吧。”

他躺了大半年不見好,本來魏淩雲都準備找個地方給他埋了。

但奇跡的是這麽重的傷他挺過來了。

又養了半年算是好了。

夜晚的破廟裏篝火搖曳。

魏淩雲在火邊烤紅薯:“算你命大,沒死就行。”

明理一想到慘死的親人情緒低落的很:“那還不如死了。”

魏淩雲當頭就是一拳:“老庸醫坑我那麽多錢你說死就死?”

他被揍了情緒更低落了。

魏淩雲道:“被打的那麽慘,怎麽回事跟我說說。”

“本來是去人家幫工。”他悶聲悶氣道:“最後不給錢,爹去讨,被打死了,娘去報官,也被打死了。”

魏淩雲邊聽邊剝着燙手的紅薯,語氣中不免帶上了些嘲諷:“現在什麽世道沒錢沒背景你還敢報官?”

他不解:“可那不就是讓百姓申冤的地方嗎?”

魏淩雲嗤笑道:“那你現在不還是無家可歸。”

明理接過紅薯,冷不防的被燙的張牙舞爪,最後紅薯被丢在了地上。

魏淩雲撿起紅薯去衣服上擦了擦:“啧,看你是個蠢的。”

明理悶聲悶氣:“你呢,你的家在哪。”

“你沒聽見他們那天叫我賊?”他道:“我跟你情況差不多。”

明理同情心泛濫:“那你現在也挺難受的吧。”

“不難受啊。”魏淩雲道:“我仇人,我殺了。”

“啊??”明理吓的張大了嘴。

“所以呢我要去亡命天涯了。”魏淩雲道:“明天我就走,咱倆也兩不相欠。”

沉默良久,他忽然問道:“……能帶着我嗎?”

魏淩雲道:“你會打架?”

明理搖頭。

“那帶你不如帶條狗。”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累贅。”

明理低聲道:“我也沒地方去。”

魏淩雲真看不得別人在自己面前可憐兮兮的樣子。

他一個翻身去了別處:“不帶,趕緊睡你的。”

那一夜,二人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但是第二天,魏淩雲臨走時卻還是帶上了明理。

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過着四處奔走風餐露宿的日子。

直到他們去了一個完全沒人認識他們的城鎮。

明理被他送進了學堂。

“先生教什麽就好好學。”魏淩雲道:“學不好揍你。”

他道:“那你呢?”

“給你掙錢去啊蠢貨。”魏淩雲道:“這是你從我這兒借的錢,有利息,利滾利,等你功成名就的時候還錢。”

不負所托,明理後來真的功成名就了。

他被調往了當年那座城,成為了那的判官。

他公正、嚴明、無私。

便是頂着強權壓迫也要還在公堂上申冤之人一個公道。

他大受百姓贊揚,仕途上卻經常受挫。

因為自己幼時的前車之鑒,他并不在乎能不能繼續往上走。

無論是富貴貧困,有無背景,他一視同仁。

就如他的名字一樣:明事理,辨是非。

可直到那一天,被壓在他面的人變成了魏淩雲。

他太認死理。

最後魏淩雲被處死時,他還是監斬官。

忽然畫面消散,四周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才想起一陣輕緩的腳步聲,最後那腳步聲停在了他的面前,一個沉悶而又憤恨的聲音響起:“你後悔過嗎。”

黑暗中明理卻固執的啞聲道:“從來沒有。”

魏淩雲厲聲道:“難道你不知道我殺的是誰?”

他殺的,是當年害死他親人的仇人,以及那個瞎了眼的判官。

十幾年過去了,卻有人将此事重新捅了出來。

明顯的就是沖着明理去的。

“你也是夠果斷。”魏淩雲道:“當年跟這事有關系的你全部判死了。”

“滿口仁義道德你真是裝的好啊!”

他死後,明理對他不管不顧,任由他被仇家斷手斷腳斷身。

死也不得安息!

明理道:“做錯了,就得承擔後果。”

魏淩雲怒目圓睜:“當年撿你的人是誰?最後你連一塊白布也不給我!”

“好啊,你不徇私枉法我也不要你偏袒我什麽。你一招風光飛升卻把所有的事情都掩蓋過去!”

“你是有多不想讓人知道你曾經還和一個罪犯相依為命?!”

“我沒有。”明理辯解道:“不是我!”

“不是你?”他冷笑一聲:“那你是有多想讓我消失讓南宮黎追殺我到如此絕境。”

明理腹部忽然被猛地打了一拳:“就算他不來、你遲早也會……”

話未說完他只感覺一陣眩暈,眼前恢複了光明。

而他被一股力量壓着跪在冰冷的地上,雙手被鐵鏈吊起,所處的地方正是這間牢房。

“意思就是你承認了。”魏淩雲惡趣味的捏起他的臉:“你知道剛剛在哪嗎?”

“我沒有讓他來殺你。”明理掙紮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是誰把我的事情掩蓋了過去。”

卻不想這句話徹底惹怒了魏淩雲,他直接拔去了明理的舌頭。

明理痛的面容扭曲,滿口是血喊都喊不出來,兩條鎖鏈震的叮當響。

“不是你讓他來的,還能是戚秋寒指使的?!”

“虛與委蛇皮囊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魏淩雲罵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沒有一句話是真的!幹脆你永遠都別說話!!”

“對了,還有一件事。”魏淩雲道:“我知道你們神官想告訴信徒點什麽事的話會托夢。”

魏淩雲神态狀若瘋癫的笑着:“方才,你看到的一切,就在你萬千信徒的夢裏。”

“你不是最喜歡判別人的生死嗎?”魏淩雲道:“那就讓他們看看你究竟是何等恩将仇報的僞君子!”

接下來的幾日,他洩恨般的造就了明理一身傷。

卻又不讓他死的幹脆,一點點的折磨他,還要讓他清醒着承受。

共情結束,戚秋寒看到了他所有的遭遇。

有點同情,但明理絕不只單單讓她看到這一切這麽簡單。

“你的意思是、小心南宮黎。”

明理虛弱的點了點頭。

千面是四方鬼域裏藏的最深的一個。

其他三個或多或少有了解、交過手,但他唯獨他。

細細想來,根本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到底是誰。

他一直以來都在如同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可偏偏這樣的人,卻與南宮黎有交情,而且交情恐怕還不淺。

他當天會和南宮黎一起出現絕不是巧合。

南宮黎故意讓明理撞破了他的事,卻不直接滅口,反而任由魏淩雲将其帶走。

那麽明理一定是留下了一些讓他忌憚的東西。

戚秋寒忽然想起了那兩個小仙官送來的東西:“那東西、在你給我的冤案裏。”

明理點頭。

戚秋寒道:“看來你當時是真走投無路了。”

他查到的應該不止南宮黎,還應該連帶着戚秋寒。

她先前一直在想着明理知道多少,該怎麽辦把那些東西處理掉。

現在看來,明理估計都已經快要查清了。

但在這種情況下,明理選擇相信的人竟會是她。

但想想也對。

他們三個在天庭相互制衡百年。

各有各的心思。

戚秋寒當年出關後,南宮黎不經常在天庭待着。

可他一直以來表面上為人好相處好說話。

跟他交好的神官不在少數。

明理拿出這些能給誰?

只要給了必定會被他滅口。

甚至搞不好牽連一衆人。

南宮黎現在喪心病狂絕對什麽都做得出來。

就算運氣好一時逃過一劫。

那麽誰又能與他抗衡?

權衡再三他給了戚秋寒。

她一定會管,也一定有辦法。

明理就賭南宮黎不會殺戚秋寒。

他是真的被逼到沒辦法了。

“你高估我了。”戚秋寒道:“你既然查的清楚,那該知道我詛咒纏身。”

話落二人忽然意識到一個事實。

一直以來都說南宮黎強。

可是他究竟強在哪裏?法力到底有多少?

當年他重傷之下仍可一個人單挑所有武神。

至今無敗績。

他甚至能下水和玉龍搏鬥上來時還能三劍斬通三條血路!

可他實力究竟如何誰都不知道。

他把自己藏的很好。

低調行事這麽久,所有人都忽略了他到底有多少法力。

當日海上一戰,他到底用了多少法力?

如今明理大傷,戚秋寒法力根本提不上去。

如何能是他的對手?

明理睜着兩個血淋淋空洞一眨不眨的盯了她一會。

然後忽然間把戚秋寒撲倒了地上。

戚秋寒大驚:“發什麽神經。”

緊接着她身下忽然出現了一個閃着微光的圓圈。

戚秋寒把他推回牆上,這才看清,身下的哪是什麽光圈。

而是轉嫁咒的陣法!

可是戚秋寒身上也沒傷啊。

明理好不容易攢了點法力想幹什麽?

下一秒,她忽然感覺到了身上湧入了一股法力。

她鬼使神差的掀開袖子一看。

掩蓋下的詛痕竟消失了!

再看明理身上已經迅速被這詛痕爬滿。

轉嫁咒!!

它能将另一個人傷、痛、病、殘、全部轉嫁到自己身上。

可謂是什麽都能轉移。

但所承受的代價是受十倍。

既然什麽都能轉,那麽某種意義上來說戚秋寒使用養魂法留下的傷和詛痕也可被轉移。

既然現在她所承受的詛痕被轉移,那麽她被詛痕所壓着的氣運和法力也會回來。

這個咒法夠逆天的。

之前她一直忽略了這一點,也從沒嘗試過。

明理這是拼死一搏!

戚秋寒又是一驚:“你真不想活了?!”

他傷的都快死了,再用這個陣法無疑是送命!

“你這是全押寶在我身上了。”戚秋寒心裏五味雜陳。

她先前還想怎麽讓明理閉嘴。

結果對方現在……

明理點點頭,他已經近乎要斷氣了。

他嗚咽着,拼命從喉嚨中發出來一個類似“十”的音節。

戚秋寒先是一愣然後忽然反應過來。

“交代完了嗎。”

鐵門外忽然傳來拖拽的摩擦聲,以及那熟悉的、似催命般的問候。

鐵門忽的消失,牆壁上挂着的燈火被瞬間點燃。

南宮黎還是穿着來時的衣服只不過上面多了大片血跡。

可再看他衣服完好無損,那麽血跡便只能來自于他人。

此刻他手中便拖着一個已經被打到半死不活的人。

竟是魏淩雲。

南宮黎将他往左手邊的牆上一甩,劍出鞘的瞬間直接把他釘死在了牆上。

他此刻如同從屍山血海中爬回來的惡鬼。每靠近一步都如死亡一點點爬上全身。

“果然啊,你能想到的人也只有她。”南宮黎道:“也不想想她是怎麽來到這兒的。”

戚秋寒擋在了明理面前:“你刻意引我過來就是故意讓我看到這些。”

南宮黎直接拽着她的手腕将其拉開:“我還有話沒告訴他。”

南宮黎俯身撥開了他臉上髒污的頭發:“這可不是我幹的,誰能想到他下手這麽狠。”

明理偏過頭冷“哼”了一聲。

南宮黎輕笑道:“好了,到時候我償命就是了。”

“你那天其實根本就不打算坐視不理,對吧?”

他誅殺氣運之子時,明理和戚秋寒都親眼目睹。

當時嘴上說着都是一條繩的螞蚱,可心裏怎麽想的誰知道?

戚秋寒沒動靜。

但明理卻從那個時候開始便懷疑起了南宮黎。

神的法力來源于香火之力,但也來自于天道賦予的神力。

那麽同理,既然他殺的那個人是天道的氣運之子。

可此人是被天道所選中之人,以天道賦予的神力殺天道特別庇佑之人。

這聽起來真是可笑極了。

可是他卻真的殺了。

那要麽,此人不是真正得天道庇佑,要麽,南宮黎用的就根本不是尋常法力!

前者在看到那人身上的金光時便被否定了,那麽便只剩下了後者。

所以這股力量是什麽?

妖力?鬼力?

都不是。

直到上次在海上,明理從公孫望舒身上覺察到了一些相似卻非同的力量。

于是他開始往千年前找。

但六界的力量找遍了也不曾找到。

可是直到他看到了一條有關修真界的血案的祈願。

他這才想到了另一個地方。

魔界。

修真界長久鎮壓魔界。

久到人們每每提起六界時總會下意識忽略魔界。

他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那天,明理去了修真界。

結果踏破鐵鞋無覓處,還真的找到了。

只不過下面的修的魔道卻根本用不了。

是已經飛升成神的人修不了。

可是南宮黎的名字還在衆神名冊上,那他是如何修得?

疑點重重,明理又去了那天氣運之子死的地方。

卻被南宮黎逮了個正着。

不知那場雨是有意還是無意。

總之,回頭的那一瞬間,他确定了。

“你我三人交手這麽多年你們能找到的東西我也能。”南宮黎道:“畢竟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

明理把南宮黎和戚秋寒這些年的所做所為幾乎快查幹淨了。

可是,他沒這個能力找到這麽多,所以背後一定有人在暗中幫他。

而這個人,正是明理飛升後替他掩蓋凡間事的那人。

“最後問你一遍,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忽然又道:“忘了你說不了話,那給點提示也行。”

“他飛升之後認識誰?”戚秋寒道:“你問他他怎麽知道!?”

“啧,本來也沒指望。”南宮黎擡手那把釘在牆上的劍便飛了過來。

他起身把魏淩雲拖了過來。

“好歹同僚一場,給你報個仇。”

明理一聽竟如回光返照般猛烈的搖頭,兩個空洞的眼眶裏也流出了血淚。

他都成這樣了竟然還想放過魏淩雲!

“少在這兒裝爛好人!”魏淩雲真想弄死他,可是他被打斷渾身筋骨根本起不來。

他啐了一口罵道:“當年就該讓你橫死在巷子裏!”

“這可他可太冤了。”南宮黎忽然笑道:“算了,告訴你也行。”

“一直幫明理遮掩的那個人忽然不幫他了,有些事自然也就提到了明面上。”

當年魏淩雲死後,明理翻出當年的案子,頂着被追殺的風險翻了案。

從重判了當年跟此事所有有關的人。

也算是給了他一個交代。

南宮黎起初發現他倆這事的時候并不覺得有什麽。

但直到某一次意外得知了魏淩雲的存在。

于是他計上心頭。

屠了整個北方鬼域鬧足了動靜把他引出來,有意無意的告訴對方自己來這是受了明理的囑托。

加之他們關系不錯,和魏淩雲本就對明理心懷芥蒂。

他還真信了。

原本南宮黎還在想怎麽解決明理,那天千面一來他便想好了。

幹脆把明理打成半殘讓魏淩雲把他帶走了。

這樣一來,明理死在冥界也好辦了。

魏淩雲一瞬間呆了。

“……你怎麽。”

所以只要他沒那麽急,哪怕給明理一點點解釋的機會。

“卑鄙!”魏淩雲怒火中燒,瞬間用法力接好筋骨一掌便朝南宮黎拍去。

南宮黎躲閃開來,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在魏淩雲失去理智再次撲來時,直接推了明理出去!

“不要——!”

伴随着戚秋寒一聲驚呼,魏淩雲的手掌穿透了明理的胸膛。

明理嘴角流出鮮血,徹底沒了動靜。

魏淩雲人都傻了。

“還是那麽急。”南宮黎冷漠道:“他死于你手,現在你該滿意了。”

魏淩雲雙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胸膛起起伏伏,忽的被氣吐出一口老血。

“……你們又算什麽好東西!”

“祁穆玄做了那麽多,還是落得個慘死的下場。”

戚秋寒怒道:“你把話說清楚!”

“你以為他真殺不了你們?”魏淩雲慘笑道“能在冥界立足的會是什麽好人!”

上一代四方鬼域鬼王隕落後。

千面、白煙、祁穆玄、魏淩雲各占據東、南、西、北,四方鬼域。

祁穆玄那個蠢的不好好在冥界當鬼王,反而跑去凡間玩樂!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倒也就罷了。

他不光玩樂。

還給戚秋寒和南宮黎他們修築廟宇!甚至還以名義行善,替他們招攬了大批信徒香火!

原因僅僅是因為他覺得有愧于他們!

“可最後呢?”魏淩雲厲聲道:“照樣死在你們手裏!”

南宮黎一劍刺穿了他的腹部:“閉嘴!”

魏淩雲口中鮮血肆溢,他面目猙獰暢快大笑着:“他死在你們手裏,也是了卻執念。”

“哈哈哈哈……”

在魏淩雲爆笑聲中,南宮黎直接将他活劈了。

他耳畔不斷回響着魏淩雲的話。

眸中逐漸爬上了血紅之色。

戚秋寒能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變了。

赤瞳白發,性格兩極,魔道的象征。

此刻她終于明白祁穆玄那句‘跑’是什麽意思了。

等等、既然如此。

明理其實就是撞破了這個才被滅口!一片混亂中,她終于反應過來了。

“......你算計我。”

此時南宮黎已經收起了氣息,又變作了尋常的樣子。

他起身收好劍:“現在才發現未免太遲了些。”

如他所說,明理和戚秋寒能查到的東西他未必查不到。

明理沒想殺魏淩雲,壓根就沒把戚秋寒的事告訴南宮黎。

只是那天正好碰見,南宮黎十有八九看到了公孫望舒身上那股力量。

還知道有關于月神的一些事。

所以他幹脆借題發揮帶戚秋寒去見了溫醉。

溫醉和那晚的氣運之子有七分像!

他剛飛升就渡劫,誰能這麽快?

且水神享豐厚的信徒與香火。

這個關頭把池清瑤天道送下去是因為什麽?

因為他就新的氣運之子!

天道這次直接把路給鋪好了。

那麽試想一下會最先拿誰來開刀?

當夜他們都在,南宮黎明白的事明理會不知道?

現在一個出事都是給他讓路!

溫醉是個怎樣的人又不得而知。

眼下這個情況,明理絕不會走一步險棋!

起碼短時間內一定不會動戚秋寒。

但他撞破了南宮黎的事。

于是南宮黎支走戚秋寒解決了他。

可是就這麽死了太可惜。

所以他幹脆在戚秋寒面前露些馬腳,故意提及明理在冥界。

刻意引戚秋寒過來。

現在唯一有可能把一切查個水落石出把南宮黎幹的事公之于衆的人只有戚秋寒。

可是她法力不夠,會出意外。

明理必會考慮這一點。

他也清楚自己一定沒法活着回去,他一個将死之人還有何顧忌?

直接換走了戚秋寒身上的詛痕。

南宮黎平靜道:“你一開始也在算計所有人。”

“你那麽處心積慮的想把裴頌拉下去,不正是因為你想以此為突破口攪亂天庭。”

“因為公孫望舒。”

你一開始用養魂法換她歸,是想帶着她遠走高飛。

可你卻在衆神名冊上發現她的名字依舊存在。

你改了她的名字,妄掩人耳目改變她的命運。

可是,沒用。

所以你下了一盤棋。

你想趁着沒有氣運之子,先一步打破平衡再來一次天庭大亂,此機會強行送她上神位,好以此擺脫結局。

可是你不知道,她的命早就和結局死綁在一起了。

或許後來你明白了。

于是過于急切的想把她推開。

“因為軒轅七。”南宮黎道:“所以你不想成為她的絆腳石。”

他什麽都知道!

“但太遲了。”

與此同時牆面轟然倒塌。

南宮黎低頭在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你必須成為牽制她的最後一步棋子。”

“你這個瘋子!”戚秋寒一巴掌扇過去,氣到渾身發抖。

逃不掉了,誰都逃不掉了!

他果然知道!他都知道!!

一陣塵土飛揚後,戚秋寒就眼睜睜的看着公孫望舒朝着自己跑來。

難怪剛剛一碰牆面她便不怕了。

是因為公孫望舒也在這!

她聽到了!她全都聽到了!

她抱住公孫望舒的那一瞬間,整個監牢塌了。

準确的來說沒塌,而是被人從外邊打通了。

是溫醉。

而此時南宮黎卻正好刺了一劍明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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