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可尋,不可追
不可尋,不可追
場上神官無比迅速的分成兩派。
一波人幫溫醉,一波人幫戚秋寒。
大戰一觸即發打的混亂無比,傻傻的敵我都不分。
管他誰跟誰一夥,不熟的、不認識的、平常看着的不順眼的、看着不像好人的……随便打就對了。
正好借這個時候光明正大的公報私仇。
見人就打——真正意義上的諸神無序。
那平日裏看着都一個個禮數周全親友和善,真到現在打的時候就沒一個下手軟的!
恨不得将人捶死,下手一個比一個狠!
戚秋寒索性就放開打了。
她心知肚明自己平日裏得罪的人不少。
……反正現在打她的、往前邁步子的她都一視同仁。
裴頌眼瞧着那扇子就要朝自己呼過來他擋了一下急忙道:“停啊!我是你這邊——草!”
只見那扇子在戚秋寒手裏轉了個圈轉而扇飛了另一人,但他還是被戚秋寒重重拍了一掌。
拍的還是他剛折過的手臂。
裴頌罵了一聲,有些惱怒:“你怎麽還打?!”
Advertisement
戚秋寒見他真沒有動手的意思,也就沒再下手。
她道:“誰知道你究竟哪邊的。”
裴頌一怒之下冷靜了一下。
這麽亂,誰都分不清誰是哪一邊的,誤傷了也情有可原。
此時戚秋寒早和之前一直說她閑話的一幫文神打起來了。
招招見血半分情面也不留。
裴頌毫不懷疑戚秋寒下手時帶着些個人恩怨。
戚秋寒是靠燃命轉化的法力。
但用不用的完她都得死。
這個時候用不着在乎其他,先打了再說!
裴頌幫她擒了一個神官,結果待她收拾完後對方看也沒看他一眼便要離開。
裴頌緊忙開口道:“我一直有個問題不知現在當不當問。”
戚秋寒本不想理,但念在他剛剛幫自己的份上:“問。”
“之前的事。”裴頌仔細斟酌了一下:“我到底怎麽着您了?”
他以前總覺得戚秋寒對自己的惡意格很大。
好幾次都差點栽在她手裏。
戚秋寒随口敷衍:“磨練能力。”
裴頌:“……”
新神官磨練一下嘛、那确實沒的說……個屁啊!
他/媽這傻/逼理由你是怎麽有臉說出口的?!
磨練?磨練!
誰他/媽磨練動不動就命懸一線!?
他算是繃不住了:“想要我命直說!”
戚秋寒不置可否:“有人保你,死不了。”
裴頌:“…………”
文神普遍臉皮厚嗎??
你是怎麽這麽理直氣壯且若無其事說出來這句話的。
“算了,不提這個。”裴頌不想再談這個事。他道:“眼下這個,咱們弱勢的很啊……輸了怎麽辦?”
戚秋寒毫不在意:“随便。”
“随便?!”裴頌驚了。
既然輸贏随便那還費那麽大勁打個啥?!
“給他們找點事做,讓望舒收拾天上那個東西的時候方便。”戚秋寒難得耐心的給他解釋了一下。
接着裴頌擡頭看天,眼巴巴的再三确認天上的東西。
黑雲、金光、天道。
公孫望舒收拾的顯然不可能是前兩個東西。
那她收拾的就是、、、天道!
剎那間裴頌臉上的表情從驚訝到驚吓再到驚恐,變化很是精彩。
“你們來真的!?”
戚秋寒反問他:“你還當是過家家不成?”
裴頌看了看這陣仗……橫豎也看不出來是在過家家。
“我以為公孫望舒是上去跟它談條件的、比如和平解決什麽的……”裴頌害怕極了:“這他/媽不就是活膩了找死嗎?”
跟天道打你們到底是有幾條命啊敢這麽幹!!
這時不少人恨傻不成才的罵道:
“小裴你以前的狀元是怎麽中的?”
“你飛升是把腦子忘凡間了?才反應過來啊!!”
“戚秋寒瘋言瘋語!跟天道反着來能有好果子吃嗎?”
“趁現在回頭是岸啊!你忘了戚秋寒以前怎麽找你麻煩?”
“你向來分得清輕重!話都說這麽開了!到底該幫哪一邊你分不清嗎?!”
當然幫穩贏的一方啊!
前幾個跟天道反着來的連灰都找不着了!
裴頌面露糾結之色。
戚秋寒對他的去留根本不在意:“沒說不讓你臨陣倒閉。”
裴頌掙紮片刻,手中忽然出現了一把綠色的油紙傘。
傘開的瞬間大雨傾洩而下。
他一甩傘,傘上沾着的雨水便如利刃一般劃向那幾人。
“不好意思,本人比較拎不清輕重,另外糾正一點,我沒幫戚秋寒,我是在幫南宮兄。”
“關系不錯。”戚秋寒提醒道:“但你一定會後悔。”
“等後悔了再說。”裴頌道:“但如果現在讓他們過去,對他一定不利。”
他幫我那麽多次,我今天就要幫他怎麽了?!
這裏都是神官,平日裏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對彼此的實力心中大約都有個數。
況且他們也不是孤立無援,暫時拖一會兒還是行的。
一群人打的正熱火朝天的亂時。
正下着瓢潑大雨的天空中忽然飄起了“紅色的雨”。
足有半個巴掌大的紅豔花瓣紛紛揚揚的落下。
在一片濃重的血腥味中隐隐聞到了一些香氣。
“誰?”裴頌朝天上看去,伸手觸碰到花瓣時卻如同被刀割了一般傷了手。
戚秋寒道:“百雨金。”
“她?來幹什麽?”裴頌微微蹙眉:“不會這個時候來興師問罪吧?”
此時秦岚山身邊忽然破土而出盛開了大朵大朵的金星雪浪。
她被繁花錦簇,周圍同她打鬥的人在碰到花的瞬間,如同碰到了刀子,身上直接變得血肉模糊。
他們避讓不及在美豔的花瓣上留下了一片又一片血紅。
玉環叮叮當當的碰撞聲回響在秦岚山身邊。
“你怎麽來了。”
百雨金道:“來助你。”
秦岚山并不需要:“莫要惹上是非。”
“來之前把位子讓了。”百雨金笑了笑:“不會惹的是非。”
秦岚山很詫異:“讓了?”
“嗯,讓了。”她掌中紅豔的牡丹花極盡盛開,以花瓣為刃劈向衆人。
“原來她們認識。”裴頌看明白了。
百雨金是來幫秦岚山的。
戚秋寒沒說話,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他:“你手上那是什麽。”
半截帶血的竹簫和一小段水袖。
裴頌把東西給她看了一眼便收起來:“剛找到的,打算等結束後跟明理埋一個地兒。”
也算他最後能做的了。
戚秋寒啞聲道:“你倒是重情重義。”
“清瑤當年估計就是這麽回去的吧。”裴頌似乎理解池清瑤為什麽消沉那麽多年了。
看着眼前的混亂,他似乎可以想象到當時的場景。
可他卻萬萬不該在這個時候走神。
戚秋寒突然抓住他的袖子一扯,裴頌猛地回神紙傘已經被劈爛了。
天空中的雨瞬間停下。
戚秋寒把他随處一推,跟那人打了起來。
裴頌倒退兩步站都沒站住腳,直接被一名他不太認識的武神揍了一頓。
他被打的鼻青臉腫腦子嗡嗡的又被對方猛地甩開。
戚秋寒往他那看了一眼喊道:“裴頌!身後!”
裴頌聽見戚秋寒喊的那一聲了,但沖擊力太大他卻根本來不及避開!
他身後就是一把足以把他攔腰斬斷的大刀!
他明顯感覺到自己後背上好像被什麽割開了一樣,已經撞上去了,他自己都不指望掙紮了。
可他卻突兀的聽得身後“乒乓”一聲刀劍相撞的脆響。
他被人跟拎小雞仔似的拎着後衣領。
“小裴,長點心吧。”
此時衆人像感知到什麽一樣瞬間停手,都紛紛擡頭看那人。
他白發散亂身上遍布傷痕,衣衫大片已被血浸的看不出本色,赤色的瞳孔中透露着殺意。
裴頌看了眼衆人真誠建議道:“……要不你跑吧。”
到底誰該長心!?
這麽多人打算去堵你還敢自己來?!
“秋寒。”南宮黎轉手直接把裴頌丢了過去:“是個蠢的,看着他。”
戚秋寒道:“都一樣。”都蠢。
裴頌摔了個四仰八叉,他爬起來一邊拍灰一邊來到戚秋寒身邊,卻莫名覺得有股寒意:“那個、我怎麽感覺有點冷啊。”
戚秋寒低聲道:“跑。”
裴頌雖然一頭霧水卻還是跟着她走了。
就在他們閃到人群中心時,忽然一道凜冽的劍鋒直接把前面的的人全打飛了出去。
裴頌呆了:“我/靠、、這他/媽……”
剛剛他們但凡慢一步,就他們站的那個位置足夠被打死了。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擦着劍上的血水,笑得惡劣極了:“同僚嘛!鬧的不歡而散可不好,誰想殺我來着,舉個手。”
他那看似平常的語氣卻莫名有股殺氣。
誰都沒回話。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時,戚秋寒道:“他呢。”
南宮黎道:“壓在山下又補了兩劍。”
聞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
連溫醉都打不過,那誰還打得過!??!
裴頌忽然覺得他方才說的那句話不該對南宮黎講,應該對其他仙僚講。
此時一道赤色火焰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戚秋寒和衆人急忙閃開。
南宮黎在原地淡定的彈滅了身上的火星:“還沒死透?”
三支火箭矢迎面而來。
溫醉嘴角勾起一抹挑釁的弧度:“你跑什麽?”
他臉上身上盡是傷口,一身玄衣也被血染紅。
南宮黎面露不耐:“以為你死了過來收拾這幫雜碎。”
溫醉甩手漫天烈火朝他打去:“滾回來接着打!”
南宮黎手中立刻掐出法訣打了回去:“這麽想死。”
兩股法力相撞瞬間被相互抵消,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眨眼間二人又不見了蹤影,只能感受到遠方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法力波動。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他們又緩緩看向戚秋寒等人。
那……接着打?
廢話!當然是接着打!
一片混亂中,戚秋寒抽空擡頭看了眼天空。
在那萬丈金光中,她只隐約看到有一個紅色點在慢慢往上走。
那金光四溢的九霄雲層之上,千面笑看腳下明明被金光灼傷卻仍舊固執往上飛的人。
他帶着戲弄的口吻道:“加油啊小姑娘。”
手指微勾直接把上到一半的人又摁回到地上。
公孫望舒吃的滿嘴的塵土,她迅速爬起來又繼續往上走。
千面就在上面悠哉悠哉的等着她,等她快上來了再惡趣味的把人摁回去。
“真慢。”
末了他還要嫌棄的吐槽兩句。
公孫望舒反反複複的上。
每次千面等她差一步就要上來時,又反反複複的再把她重新摁回去。
就好似你想拿什麽東西明明只在一步之遙,可卻一直有人阻攔你邁過去那一步。
千面百無聊賴的把手邊的雲朵捏成各種各樣的形狀:“小姑娘這麽執着啊。”
“你明明你該庇佑天下人、至少不該愚弄他們。”公孫望舒這次倒是理他了。
“愚弄?”千面冷笑着譏諷:“你們這幾代神官都自以為是蠢的很啊。”
“是不是以為天下太平就一切圓滿大結局了?”
“恰恰相反!”
“世上全部太平才是罪惡的開端!
人是滿足不了的,給了這一樣又會想要那一樣。就像一個無底洞永遠都填不滿。
這世上真正能做到見好就收的又有幾人?
況且這世界上本就沒有長久的和平與美好。
天下之大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世人以為神多厲害?
上兩柱香就萬事大吉了嗎?
其實無論是誰,能做的也就那麽點事。
要不然一個個還都反了天!這世界上才就會徹底大亂!
倘若他們徹底依賴神,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神去做,那還要他們幹什麽?
到那時的悲劇只會比現在更慘。
諸神乃至天下蒼生誰都不會有好下場!
“是啊,所以這世人多可笑。”公孫望舒道:“他們妄圖掙紮着改命,可他們的命格早已注定。”
“到頭來、他們也不知道自己不過是活了一場被編寫好的笑話!”
世人到死都不知道他們的一生本就是被編寫好的。
努力掙紮着希望改命,在看到滿天命運線的瞬間通通成為了笑話!
可笑至極!
“慎言。”千面笑道:“你執着于這些命運線,可你自己就是命運最大的眷顧着啊。”
想想你從前是何等風光?
那個時候怎麽不說命運線不該存在?
公孫望舒道:“謝謝你給了我這麽好的命,真的、原本就這麽來世界走一遭,最後也不留遺憾。”
“所有的、我在劍靈裏早就看過了。那個時候我想……用我一人換蒼生太平沒什麽不妥。”
“但是我去凡間游歷一年忽然發現,如果命都不攥在自己手裏,那麽誰救也沒用!”
“這些不用你來告訴我,這些我曾經想過。”千面語氣中帶着些許不善。
他雖然頂着一張笑臉着的面具表情,字字卻冷漠淡然:“我不信這天下蒼生,亦不信你們。”
別把這世上一切想的太好,但也不必刻意想的太爛。
公孫望舒道:“管你信不信!今日這命運線我斷定了!”
千面冷笑道:“你想過後果嗎?”
公孫望舒道:“有些事知道結果就可以不做,有些事不是明知道結果就能不做!”
“既然他們想要的需求的誰都滿足不了。”
“那就把命還給他們讓他們自己選!”
千面看着快要再次上來的公孫望舒又掃了眼下方的血腥:“你不會善終的。”
公孫望舒失笑:“用不着你管!”
千面剛要再次把她摁下去,可這次公孫望舒卻忽然躍起上來了。
“唰”的一聲她二話不說拔劍就打。
這時候天上地下打成兩片,徹底混亂不堪。
……
一個時辰後天空的中心忽然爆發出一陣巨響!
衆人不約而同的停手,又不約而同的朝着天空看去。
公孫望舒連同一節斷劍被丢垃圾似的丢回了地面。
“碰”的一聲。在地上砸出了一個人形深坑。
公孫望舒緊握殘劍,只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要碎掉了。
她立刻爬起,雙手抓住泥土就往上爬。
于此時一雙沾滿血水的手把她從坑底拽了上去。
公孫望舒站都站不穩剛上來走了半步便狼狽不堪的跌坐在地。
她擡頭的瞬間,映入眼簾的是滿頭白發的戚秋寒對自己溫柔的笑。
公孫望舒下意識朝她伸手,可卻猝然發覺她滿身傷口。
“疼嗎。”戚秋寒輕聲問她。
此時公孫望舒身上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比戚秋寒傷的更重。
“不、”公孫望舒開口說話時才發覺嘴裏壓着一大團血。她猛地将血咳了出來。
戚秋寒蹲在她面前,用那僅有的一片幹淨的衣衫輕輕擦去了她臉上的血跡:“把斷劍放開吧。”
公孫望舒看着她很艱難的吐出一個“不”字。
劍身已經毀了劍也被折斷了,僅剩的這小半截斷劍還是她搶過來的。
此時這節斷劍已經深深的嵌入了她的血肉之中。
她擡起另一只手輕拂戚秋寒臉上的傷口,卻見對方嘴角緩緩滲出血。
戚秋寒面白如紙,終于撐不住一頭倒了她的懷裏。
公孫望舒輕輕摟着她只覺手上滿是黏糊糊的。
她僵硬着把手擡起來:“啊——!!!!”
公孫望舒尖叫一聲,手上滿是鮮血。
戚秋寒吃力的擡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虛弱的笑了笑:“我、不後悔……”
公孫望舒瘋了似的哭嚎:“誰問你後不後悔了!!!”
她含血笑道:“問與不問都不悔。”
“誰要問你這些!”公孫望舒哭着罵她:“你什麽都知道!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傻瓜!!!”
戚秋寒卻說道:“其實那天軒轅七本不會敗。”
她本不會敗,至少也不會死的那麽快,但來抓她的人是她的兄長,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她看到來人的一瞬間她害怕了。
軒轅七不怕自己失敗後的下場,但她不敢賭她失敗後旁人的下場。
她害怕了她不敢賭所以她敗了。
雲層之上,千面冷漠的掃了眼衆人,他拂袖離去一道金光射下。
“最後一件押寶。”戚秋寒看着那襲來的金光忽然高聲大喊:“太子殿下!!!”
天庭好多個太子,也不知她喊的是誰。
可她話音未落,公孫望舒脖子上那近乎沒什麽存在感的吊墜卻瞬間崩裂!
一道刺眼的白光乍現。
這股熟悉的力量讓已經走遠的千面忽然又折倒回來。
刺眼的光芒散去,一陣塵土飛揚之後令所有人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公孫望舒和戚秋寒竟然沒事!!?
那道白光竟是生生接下了這一擊!
公孫望舒脖間的黑繩斷成兩截,飄飄悠悠的落在她手中。
這股力量她很是熟悉。
戚秋寒忽然溫聲道:“借我些法力吧,然後……再抱我一次。”
公孫望舒點頭,她依言抱着她,給她法力,可卻突兀得感覺手上一沉。
“呲啦——”一聲。
公孫望舒要低頭去看,卻忽然被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的戚秋寒緊緊抱在懷裏。
“松、你松手!!!松手啊!!!!”
——戚秋寒抓着她拿斷劍的手,刺向了自己。
戚秋寒抱了公孫望舒,那斷劍也刺穿了她的腹部。
公孫望舒徹底傻了,她克制住自己發抖的手,連哭都不敢。
生怕就抖那麽一寸她就沒命了。
戚秋寒卻貼近她,将劍又沒入幾分,
她在公孫望舒耳畔輕聲低語:“現在,你沒有後顧之憂了。”
“以真情破局,必被真情反噬。”
戚秋寒言罷推開公孫望舒立刻起身。
剎那間變了天一瞬間又天崩地裂!
天上墜下流星隕石大地瘋狂震動底下岩漿在裂縫中接二連三的噴發!
“她想毀滅六界!!!殺了她!!”
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誅殺生開始此起彼伏。
此時看着這眼前的現狀神官們格外團結一心。
戚秋寒奔赴那一片刀光劍影。
“我再給你擋一回。”
“我信你。”
“不用回頭,身後有我。”
公孫望舒平靜的把手上的黑色繩子纏在了手腕上,她丢掉了斷劍,手中召出了白玉笛。
而此時另一方的打鬥,随着溫醉一鞭子纏在南宮黎脖子上時便預示着要結束了。
溫醉收緊鞭子往後拽,毫不留情的死勒南宮黎的脖子。
南宮黎算是反抗不了了。
溫醉就是最後的贏家!
然而領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在徹底失去意識松手前,南宮黎果斷調轉劍峰!毫不猶豫的對着自己就是一劍!
他二人身體貼在一起,他用力一推。
把自己跟溫醉同時捅了個對穿!
溫醉不可置信之時,手上的力道也忽然輕了。
就這麽一瞬間,南宮黎半點不帶猶豫的又捅了自己一劍!
“瘋子你他/媽真夠狠!”溫醉罵的咬牙切齒。
他就是個不要命的瘋子!!
南宮黎大笑着只覺快意:“哈哈哈!瘋子如何?堕神又如何?除了我自己時至今日誰能殺我!”
“天道算什麽東西!狗屁的命中注定!老子偏不信命!”
溫醉很想罵兩句髒話,但此時他已經受了重創,再沒多餘的法力了。
南宮黎跟他其實差不多。
“就算是死!也得由我自己決定!”
南宮黎猛地拔劍自刎!
溫醉本就與南宮黎離的不遠,噴灑出的血直接濺到了他臉上。
南宮黎靠着殘留的意識與力氣,直接逮着溫醉就往地上一條裂開縫隙裏跳,而下面就是翻湧的岩漿!
溫醉這時候反抓住他,用法力僅剩的法力直接把裂縫給合了。
此時千面的忽然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看了眼遠方,明白了。
又是一個。
而這個時候在他眼皮子底下,還有一個活膩的。
公孫望舒穿梭在無數條命運線中,用法力一條接一條的斬斷。
千面一掌把她打開,面具也變成了生氣的表情。
這個時候他心情可真算不上多好。
公孫望舒冷冷道:“那就打!”
千面冷冷道:“亡命之徒。”
公孫望舒還真不是只血拼的。
她手上的混沌之力與天道是同一個級別。
所謂有正就有邪。
當初為什麽拼了那麽多人的命也要封掉這股力量。
就是因為這東西跟天道一樣擁有絕對的毀滅之力。
天道能幹的這東西同樣可以!
天道每隔幾千年會選氣運之子而這東西也同樣在選!
想要這兩個東西同時選中符合要求的繼承人光找也得再找個幾千年!
所以這就是天道當年為什麽放過了一次公孫扶光。
但結果呢?
公孫扶光和公孫望舒兩兄妹性子一樣!寧死不回頭!
天道倒是想找一個新月神和氣運之子。但選的新氣運之子還沒飛升就被南宮黎一個接一個摁死在下界!
月神也找不着合适的!
在它尋找無果後,它最後把目光放在了戚秋寒身上。
公孫望舒能死而複生的根本原因也就在這裏。
哪有什麽憑白無故就複活人的法子?
不過是用足夠的籌碼一命換一命。
但戚秋寒留下詛痕用自己的氣運抵了。
公孫望舒道:“你不讓斷那咱們就徹底同歸于盡!”
千面道:“所以你是想毀滅世界?”
天道不死不滅除非這個世界不存在了……那它也不會徹底消失。
屬于弄不死的那種。
“我對毀滅蒼生一類的沒興趣。”公孫望舒停了停,忽然罵道:“媽的!神經病吧你!人都沒了還幹什麽?!”
千面一頓:“……你瘋了嗎?”
公孫望舒喝道:“你他/媽倒是給我找出來一個不瘋的!”
千面道:“你就非得斷了這些東西?”
“對!”公孫望舒道:“非斷不可!”
“好,既然你這麽想,那就如你所願好了。”他幽幽道:“還命于天下的神明,希望你不要後悔!”
萬千命運線被斬斷的瞬間,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了那滿天交織的命運線是如何緩緩消散的。
從此刻起,所有人的命都掌握在自己手裏了。
清貧富貴、強大弱小、愛恨離別、平庸輝煌……都由天下蒼生自己決定。
命運線徹底消散時,
漫天飛雪。
“戚!秋!寒!”
公孫望舒一步三跌,晃晃悠悠的幾乎是爬來了她身邊。
戚秋寒的身下是大片刺眼的紅雪。
公孫望舒跪在雪中,萬分小心的攬她入懷,哭的泣不成聲。
然而這次,戚秋寒卻再沒力氣去抹幹她臉上的淚水了。
她只看着她勉強扯出了一絲笑意。
大雪紛紛揚揚,落在二人的頭頂、身上。
戚秋寒笑看公孫望舒滿頭花白哭的像個孩子。
良久,她虛聲安慰:“今朝、同淋雪,也算、共白頭。”
公孫望舒大哭着搖頭:“結束了、什麽都結束了……我們可以。一起,還有很多個四季可以走、還可以看很多很多場雪、萬裏山河、我們都可一起去看……!”
戚秋寒笑着拒絕:“不了,我活不了的。”
天道編寫全天下的命格,它知道每一個人什麽時候在想着什麽,也知道他們的實力究竟如何。
想直接硬剛斬斷命運線根本不可能。
所以戚秋寒布了一場大局。
她打了一手明棋,一手暗棋,但最後走的卻是一步無人想到的險棋。
表面上,她就是個為達利益不擇手段的瘋子暗地裏手段一片腥風血雨。
直至公孫望舒回來後,戚秋寒明暗都有收斂,大部分事都不管了,仿佛只顧着每日跟着月神了。
但總有些人依舊會察覺,戚秋寒做事只是更隐密了些。
她無時無刻不在想着除掉南宮黎和明理。
那就先從跟他們交好的神官開始。
第一個倒黴的就是裴頌,接着牽出祁穆蘭,用南宮妙再引火到南宮黎身上。
當時還有龍族的虎視眈眈,所以未查清之前,明理一定會暫時保裴頌。
戚秋寒清楚當時的自己根本沒法渡劫,所以她算準了時間故意找白煙,就是為了借此把事情鬧大。
南宮黎這下就沒法袖手旁觀了。
裴頌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不管他和白煙有什麽恩怨,白煙絕不能被明理帶回去審。
萬一審出個好歹再下手就遲了。
所以就有了他在海上“誤傷”明理的那一劍。
這麽明目張膽興師動衆,誰看不出來戚秋寒是為了整他倆?
但畢竟不是第一次都司空見慣了。
所以也就沒人注意到戚秋寒有幾次根本就沒和公孫望舒待在一起。
就算有人發覺了,那也只是她渡劫失敗在“養傷”而已。
渡劫丢了半條命換誰都得老老實實去養着吧?
反正最後她還是被明理逮過去記錄。
但難道真的以為一個徹底被廢的溫夢還能繼續修煉嗎?
不可能的,他修為被廢,已經是棄子了。
但棄子也要發揮出最後的作用。
身為氣運之子能力超群,求助直接越級到天庭也很合理吧。
所以最後的一次求救,讓明理成功懷疑上了南宮黎。
這個時候戚秋寒就不用管太多,讓他們兩個自己猜。
她可以回頭收拾收拾殘局。
這個時候卻意外遇到了百年前那個道士。
一個普通道士活了近五百年,還能再冥界來去自如,更能看出公孫望舒身上的東西。
他又豈會是一般人?
于是她選擇在冥界先等一等。
戚秋寒當時給公孫望舒彈琴時,其實已經看到了她後來通過劍靈看到的東西。
跟她想的差不多所以沒有很驚訝。
但就是她在冥界這麽一等,還真等到了個千面。
所謂的“安分守己”的東方鬼域鬼王。
戚秋寒當時對外是一種什麽情況呢?
整天在天庭結仇,一朝渡劫失敗又受傷,不能讓明理和南宮黎撞破,散着發遮住傷勢勉強脫身。路上還出了些意外。害怕報複一直躲在冥界修養。
然後他們還真信了。
千面當時帶着她其實根本不是去北方鬼域換人的,而是刻意要引南宮黎和祁穆玄見面。
千面告訴戚秋寒明理的事,不過是想看他們三個鬥個三敗俱傷,好順順利利給溫醉讓路。
戚秋寒當時不知道千面什麽意思,但她得弄清楚南宮黎在冥界那麽大陣仗是想幹嘛。
所以她果斷演了一出“所有罪責我擔跟你沒關系的”苦情戲碼。
借助這一出,先試出來南宮黎暗中查自己的事查出了多少,約莫也就是明理查出來的。
反正都是戚秋寒自己暗中抛出去罪證。
她那麽久沒在天庭也給夠他們查的時間了。
你想想?相互制衡的存在,你整人家,人家也得報複你啊。
那就給這個機會。
所以當時任誰來看都以為她無路可走了。
所以南宮黎才那麽放松警惕的把她帶去了海上。
一看到溫醉她差不多了就明白了。
溫醉這小子也夠可以,海上鬧一通反正到最後天道兜底,致使當日在海上的神官都是殘着回天庭的。
說元氣大傷也行。
大概誰都沒太注意,當日海上一群水鬼是突然出現的,打明理打的最狠,幾乎是逮着他打。
這個時候根本不用戚秋寒管什麽。
畢竟打了這麽多年交道,氣運之子一事,南宮黎會不知道明理盯上了他?
所以戚秋寒裝了一副走投無路按兵不動了。
南宮黎不管對明理做了什麽,反正制住了他,就絕對會以此事來找戚秋寒。
他裝的到挺真。
可他要是真的不知道祁穆玄一直在冥界。
那他真就是蠢蛋一個了。
他只是見不着而已。
但戚秋寒可以。
反正見見老朋友,又不是不行。
她本想借此套出明理在哪,結果千面來攪了一場。
南宮黎倒是硬拽着戚秋寒往一根繩子上走。
她無所謂,且看南宮黎想幹什麽。
南宮黎也知道戚秋寒不會放過自己,他幹脆先發制人。
把公孫望舒弄過去讓在她隔壁把一切都給聽全了。
卻不知正好遂了戚秋寒的意。
那戚秋寒幹脆就跟他演到底,送他去下屆好好“清修”。
但是溫醉鬧的有些過于刻意,所以幹脆給他找點事做。
順便試試池清瑤到底是真往下掉還是裝的。
她故意在衆神名冊上動手腳。
只要戚秋寒不想,那她就有上萬個借口讓任何人都看不到名冊。
但當時天庭制衡的局面已經破了。
她是衆矢之地。
于是她果斷放線釣魚,願者上鈎。
看看是誰急着讓溫醉往上走。
——敬儒。
在聯想到他之前給小挽的花、徒手抓溫醉的箭、動不動閉關百年香火信徒卻一點都沒問題。
這怎麽想也有問題啊。
為了弄清楚他究竟是什麽。
戚秋寒故意把每一步都走的漏洞百出。
到最後終于弄清楚他是誰。
也就清楚了他的底細。
最後一次試探。
證明她猜對了。
那麽,一切從此刻,才剛剛開始。
時至今日戚秋寒的每一筆每一步都是她算準的。
整個棋盤上誰對誰最有勝算她都把握的一清二楚。
戚秋寒以天下為棋局,以衆生為棋子,跟天道暗中下了一場賭注。
她暗中推着所有人入局為籌碼。
在此之前,都認為戚秋寒只為了點情愛和那麽一點不切實際的野心。
所有人都這麽認為,連她自己也這麽認為。
所以她瞞過了自己,瞞過天道,也瞞過天下人。
順順利利的到了最後一步。
“人不贏其命,神不勝天道。”
“我以全天下為籌碼。”
“賭贏了。”
“所有人都自由了,你也是。”
“是什麽是!誰問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公孫望舒哭紅了眼:“你從一開始就想好了……你什麽都知道!那你有沒有想過我該如何?!”
“想了呀。”戚秋寒微笑道:“線斷了緣也斷了。”
“我呢,先睡一會,你啊,長的這麽好看不用擔心沒情緣。”
公孫望舒哭的更狠了:“好好好!好!什麽都想好了是吧,好!好!好!!!戚秋寒你真行啊戚秋寒!!!”
戚秋寒輕笑一聲逐漸失去了意識。
她想再跟公孫望舒說點什麽的。
‘我心悅你’這句話最想告訴她。
但戚秋寒想了想還是算了。
于是話出口的是:“我曾經心悅你。”
沒有你、無人問我知冷暖知否,無人陪我立黃昏,無人問我粥可溫。
公孫望舒的哭聲回蕩在天地之間。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戚秋寒一點一點消散在懷中。
那一天,雪很大。
她失去了一切,剎那白頭。
……
後來,公孫望舒一路殺到了姻緣樹下,以真心為籌碼,換得了紅線。
紅線上有被剪過的痕跡和重新纏繞的痕跡。
但現在兩條紅線只剩一條了。
她現場一把靈火燒了自己的紅線。
在那場雪的結尾,無情道大成。
……
“恭迎帝君——”
天空中金光耀眼神獸翺翔。
衆神恭敬俯首。
公孫望舒白發半束半散,身披華貴紅衣一步一步走上高臺。
最後的決戰裏她殺出重圍。
接着重組天庭平息一切,繼而将六界重新恢複安寧。
她享萬千香火受萬衆信徒跪拜。
……
公孫望舒一個人看了兩千多年的四季風霜。
她看着新舊諸神交替,看着人間王朝更疊,看着無數人為江山競折腰……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花開花落,四季回還,歲月輪替。
直至新繼承者再次殺出重圍。
她徹底放手隐退出天庭。
——自此銷聲匿跡。
沒人知道她去了哪……
也許,物是人非就是世事變遷最好的證據。
往跡不可尋,往事不可追。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