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膈應

“公主,公主,夏侯将軍,還跪在地下,等了好久了。”

仁德皇貴妃玩味地看着夏侯钰,又掃了眼夏侯訣鐵青的一張臉,再看看皇長女西淳瑩慘白的臉,她突然就想讓事态不受控地發展看看。

紅夙擡眼疑惑地瞥了眼綠鄂,但見好姐妹也無聲地搖了搖頭,只好,不自在地,壓低聲音提醒,并扯了扯自家主子的衣袖子。

自這次傷風後,公主整個人都不正常了,徹查驸馬夏侯訣的老底,打探夏侯钰将軍的公私事。

夏侯钰将軍就更離奇了。原本連皇上都要給他幾分薄面,見到公主只需颔個首。可他,竟然跪了?還跪着不肯起??

“起,起來吧,夏侯,夏侯将軍。”

西淳瑩緩緩轉過身來,緊繃的她局促地絞着自己的手,很想在他面前擺出皇家長公主的威儀。

可偏生這副身子怕極了他,全身都在一波波地打着顫,壓根不敢拿正眼瞧他。

西淳瑩細微的表情和小動作全部被夏侯钰看進眼裏,他危險地眯起了眼,心下已澄明,并确認。

看來,他的瑩兒,也重生了,還跟他一樣,擁有前世完整的記憶。

“瑩兒,過來。”夏侯钰輕輕喚着,嗓音柔得能掐出水來。

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腦還迷迷瞪瞪,腿已順從地邁了出去。

停,西淳瑩,你個不争氣的。

西淳瑩心下煩躁,頃刻就攏回三寸金蓮,兀自強裝鎮定地,先端出個長公主的架子。

“夏侯将軍,按照皇家典制和慣例,本宮大可不必向爾等行禮。不過,既然父皇将我許配給了夏侯哥哥。今後同庇于夏侯家大樹,同食夏侯一鍋飯了,想來應該尊你一聲大伯才合乎規矩,也請大伯不要直呼本宮閨名,着實亵渎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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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西淳瑩挑釁看着夏侯钰,像極了一只高傲的,七彩開屏的孔雀。

前世,夏侯钰最不喜歡聽的,就是“大伯”這兩個字。

西淳瑩也如是,無比抵觸“大伯”、“弟媳”這兩個詞。

本來就是違背倫常的 “搞破鞋”關系,當事人自然都諱莫如深。

可這會子,西淳瑩偏偏要提。

前世夏侯钰對她怎樣姑且不論,能在洞房花燭之夜強占于她,想必早對她存了份龌龊的心思。

既然逃脫不了這個惡霸的管制,能膈應膈應他也是極好的。

詭異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動,身邊一幹人等全看得雲裏霧裏。

“這麽說,瑩兒,你原諒夏侯哥哥了?”夏侯訣開心極了。

夏侯訣欣然上前一步,激動地緊抓着西淳瑩白嫩的小手不放。

兩道目光似乎要灼燒掉他緊握着的佳人柔荑,他心下大喜,更加肆無忌憚地在那白嫩的玉手上磨蹭,還猖狂地捏了兩把。

同樣感受到夏侯钰噴火目光的西淳瑩,像被什麽臭蟲蟄了似地,立即甩掉登徒子輕薄自己的手,

還偷偷用眼角餘光不時去瞄夏侯钰的臉色。

夏侯訣卻也不惱,這個長公主的小動作小心思他才懶得去細細揣摩。

聽聞自家公主媳婦喚夏侯钰大伯,夏侯訣那是滿心歡愉得直冒“小人得志”的泡泡。

夏侯钰該氣的吐血了吧。

不用看,都可以想象得出那張臉得有多黑了。

饒是你夏侯钰再猖狂,夏侯一族再器重,被整個大魏奉若神祇又怎樣,你心尖尖上的可人兒念念不忘的,卻是我夏侯訣,夏侯一族的纨绔子弟,最最沒用的米蟲。

自家皇長女與夏侯兩兄弟你來我往的那些個貓膩,被仁德皇貴妃興味漸濃地看進眼裏。

她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地說:“夏侯将軍,沒想到會在這皇宮內廷,公主寝宮前看到你。皇天庇佑,将軍安然而歸。多年北地戍邊,為國為民,鞠躬盡瘁,追擊匪寇傷體,繁雜庶務傷神,合則是該趁此良機好好修養。”

說着,仁德皇貴妃又深深打量下皇長女的臉色,接着又道:“既然要養傷,宮裏頭的太醫肯定比夏侯府裏的好。也是恰好,公主适才任性胡鬧,讓本宮将阖宮裏醫術最為精湛的鄭太醫給請了過來。”

“要不,鄭太醫,就在此處給夏侯将軍把把脈,探探傷?”

“禀娘娘,診脈要有個安寧的環境,才能探得準脈象,這兒,并不合适。”在皇宮裏呆了十多年的老太醫不疑有他,唯唯諾諾地應着。

仁德皇貴妃聽完,又頗費思量地“哦”了一聲,才對鄭太醫又說,那鄭太醫,你看,在公主的寝宮裏可以嗎?就在前面。

如果必須躺床,公主閨閣內倒是有張卧榻。

皇貴妃一番話驚起千層浪,将當場三人炸得心肝膽皆是一顫。

夏侯钰內心情緒翻湧,表情複雜玩味,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西淳瑩。

西淳瑩則是驚恐詫異到了極點,急急驚呼出聲:母妃!!!

一旁的鄭太醫冷汗涔涔,各種玩味的,震驚的,吃人的目光在他身上交彙,他倒是真想回娘娘一句,

娘娘,此舉怕是不妥,有損公主清譽不說,這準驸馬爺還在當場,這小兩口的感情總不能因診個脈就惹了非議,有了瑕疵吧。

可是面前的,都比他大;問話的,既是主子,又是公主她娘。

人家當娘的,都不擔心有損未出閣的皇家嬌嬌的清譽,他一下賤的糟老奴跟人瞎操心什麽?

遂全然摒棄各種複雜的眸光,中規中矩地回到:全憑貴妃娘娘作主。

仁德皇貴妃轉頭又對夏侯钰說:不知夏侯将軍肯否随本宮一同去公主寝宮,你應該沒去過吧?

夏侯钰瞄了眼西淳瑩糾結成一團的小臉,甕聲應了句,是沒去過。

幾個人正待往前,卻聽夏侯訣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無比悲憤地道:

娘娘,請留步,公主寝宮非驸馬不得踏足,娘娘可曾想過公主清譽?

仁德皇貴妃又回頭,像突然才想起來一樣,道:那是,本宮瞧見大魏虎狼猛将夏侯将軍又回來了,一時太高興了。高興得都忘了公主閨閣,陌生男子不得擅自入內了。

仁德皇貴妃輕笑着,又一字一頓又說:

可是,夏侯驸馬,且不說你跟公主尚未大婚。雖已公告天下,但如若驸馬換人,只要換的是夏侯钰将軍,本宮想,除了你們夏侯一族會斬釘截鐵地反對,整個大魏從朝堂到民間,都是熱烈擁護吧。

畢竟,這麽多年,夏侯将軍功在社稷,在北胡禦敵上更是諸多建樹。

所以,夏侯侍郎,你的驸馬之位穩不穩當,端看皇家長公主的态度。

是公主執意要嫁與你的。而不是西淳皇族,執意要将公主嫁與你的。

你可分得清楚,這其中的區別?

仁德皇貴妃的話,狠狠打了驸馬夏侯訣的臉,而撿回一條命的夏侯钰又一次無辜成了,皇家丈母娘與侯府女婿互相較量的籌碼。

那日,在仁德皇貴妃的危言和夏侯訣的伏低中,夏侯钰隔着時光的浩渺,隔着人間的喧嚣,隔着欲望的糾葛,将他心心念念的瑩兒,牢牢鎖在眼底。

她瘦了,臉色有點蒼白,透着點病态的美。

她過得好嗎?重生後,是不是整天琢磨着怎麽擺脫他的糾纏?

前世她死前喚過他的名嗎?他不在她身邊,自己一個人被夏侯府內的妖魔鬼怪折磨,她會不會害怕呢?會不會無助呢?

可是,瑩兒,原諒钰哥哥,那時北胡局勢剛剛穩定,钰哥哥本來想等局勢一穩就帶你離開大魏的。

瑩兒,钰哥哥無能,只能在被變成刀俎,被當成魚肉的人生裏厮殺出一條血路。

乖瑩兒,等着钰哥哥,等着我逆天改命,定帶你去北胡,開創出屬于我們自己的家園和國度。

但是,瑩兒,就算這一世帶着記憶重生,也不要遺失掉你童心般的天真。

被濁世浸染并改變的,只我一個就夠了,我殺神弑鬼,浴血拼搏,只為保全你眼裏,心底的天真。

被夏侯钰看得頭皮發麻,他眼裏的深情和痛楚那麽明顯那麽熾烈,西淳瑩的心一下子又全亂了。

被皇貴妃一通威脅,夏侯訣憤憤地跪安離開了。

夏侯钰則被皇貴妃安排在皇宮裏修養。下榻在紫燊宮,離西淳瑩的寝宮有不小一段距離。

等皇貴妃他們一走,紅夙和綠鄂那幾個沒羞沒臊的丫頭,竟然瞞着她私底下讨論起換驸馬人選的利弊。

西淳瑩倚在閨房小窗前,一聽紅夙不知怎麽扯到了,夏侯钰将軍看着很強壯啊,精力肯定很旺盛,也不知道公主受不受得了。

西淳瑩登時就羞紅了一張臉,小心肝兒撲通亂顫,慌亂間就逃回了閨閣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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