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六
看趙繁絡乖巧地坐在床邊神色輕松，海桐不禁問她：“你不怕嗎？”
“怕什麽？”
“在路上遇到妖怪、僵屍啊之類的，或者遇到意外死了。”
趙繁絡輕笑着說：“當然怕了。不過我的技能是隐身，而且在隐身狀态下移動速度較快，在遇到危險時既保證了自身的安全也免去了拖累別人的麻煩。”
難怪程鐘只讓她跟着絡石鍛煉，合着這姑娘的跑路能力這麽強。唉，真是羨慕，她就不一樣了，不僅保護不了自己還要拖別人後腿，就算絡石願意罩她，關鍵時候未必就能顧得上她。
想到這兒海桐情緒低落，沒了精神。
趙繁絡看她變了臉色有點不知所措，忙安慰海桐：“我這麽弱都能得到實用的防身技能，海桐姐的異能肯定更厲害，你不用擔心，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呢。”
她的話并沒有安慰到海桐，就身形而言趙繁絡比她高、比她豐腴，照這麽比的話，誰強誰弱？那必然是自己更顯弱勢。但她還是勉強笑了下回道：“謝謝你。”
見沒有安慰到海桐，趙繁絡更慌了，有些手足無措，絞盡腦汁找了好多話頭想跟海桐聊聊都不見效。海桐注意她的行徑，覺出小姑娘不對勁，站在關心朋友的立場上，她的反應實在是過激了。聯想到剛才趙繁絡磕磕巴巴的回答，海桐不繞彎子，嚴肅道：“你不是來看看我這麽簡單吧，到底找我什麽事？”
被她戳破，趙繁絡心虛地低了頭，不好再隐瞞，小聲說：“絡石哥說你之前跳過樓，怕你會有輕生的念頭，叫我來勸勸你。”
難怪那貨下午有閑心陪着她聊天，又是蹭胳膊又是纏着問話的。不過被人關心總是好的，“謝謝你擔心我。我真的沒事，你回吧。”海桐再次向她道謝。
房間的主人發話，趙繁絡不好不動身。出門之前她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眼海桐，才離開房間。
随着“砰”的關門聲響起，海桐的肩膀垮了，心裏裝滿了對現在和未來的擔憂。
在床上呆坐片刻，下了地。拉開窗簾，窗外星星綴滿天，它們在深藍色的熒幕上調皮眨眼。晚風徐徐，白天的燥熱一掃而空，留下一地清涼，風稍大還有些冷意。這是熟悉的夜晚，很像她墜樓的那夜。
她不後悔那天晚上突發奇想地爬上樓頂。明天會發生什麽，誰也無法預料。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她就該坦然面對，而不是怕這怕那。
正如此刻，她應該放松心态，慢慢尋找她身上技能的使用方法，然後踏上征途。事已至此，她得認。
想着，她緊捏着的心漸漸放松。
鼻間嗅到不知是沐浴露還是洗發水的清香。海桐低頭，看到絡石的腦袋。他也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看他有點呆滞地模樣，海桐心情好了一點，腦子裏閃過一個點子。
她順手揉皺了一張紙攥在手心，對準絡石的腦袋，鉚足勁兒将紙團擲了出去。紙團在空中墜落，在靠近絡石不到一尺的距離被他攔下，握在手裏。
啧，真沒勁。跟這種反應太快的人玩鬧一點意思都沒有。
絡石抓着紙團，扭脖子往上喊道：“你幼不幼稚？”
海桐趴在窗口回：“呵，整個屋裏就你最沒資格說我幼稚。”也不看看他自己這兩天都做了些什麽，拿刀吓唬小姑娘、吃飯跟她搶座位。
絡石不反駁，說：“你下來。”
“你要幹嘛？”海桐縮縮脖子，怎麽？生氣了？她又沒說什麽。
絡石堅持：“快點。”
聽他語氣不像是在生氣，海桐下了樓，繞到院子裏跟絡石隔窗而站，以防他動手。叫她下來的人卻只瞥了她幾眼，又說：“你可以走了。”
海桐怒了：“你逗我玩兒呢？！”
絡石不置可否，只懶散地倚着窗口看向遠方說：“趕緊走，你擋着我了。”
海桐賭氣雙手環胸，往窗邊一靠：“我偏不走。我也要看風景。”
絡石：“啧，真晦氣。”他伸手把窗戶一關，順手拉上窗簾。
海桐氣極，扒開窗，手撐着窗臺翻進去。絡石沒想到她會翻窗，脫了一半衣服杵在哪兒。海桐拉開窗簾，絡石剛把頭從衣服裏伸出來，黑短袖抻在兩邊胳膊上，結實健壯的上身半遮半露。
海桐的目光不自覺落到他身上，從小腹一路往上。絡石看她盯着自己，一笑，幹脆把衣服全脫了大大方方的讓她看。海桐停在腹肌上的眼神又順着胸膛往上走……
“怎麽樣，身材不錯吧？”絡石欠欠地問。
海桐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驀然驚醒，她迅速移開眼睛，擡眼對上絡石的笑容，臉上的溫度驟升，一抹粉色在她兩頰綻開，像沾上夕陽紅光的白色花瓣，倒挺好看的。絡石心頭一動。
那種異樣的感覺在心裏浮起。他移開眼，随意地坐下，故作鎮定地對海桐調笑：“你在這兒站着是要繼續看我脫下去？”說着他把手放到褲頭上，緩緩解開紐扣。
吓得海桐沖向房門，手忙腳亂地要擰門把手。
突然，窗簾那頭動了一下，“噗噗”兩聲，飛進來了一只麻雀。小家夥自己也不知道進了什麽地方，慌裏慌張地四下亂撞，東一頭西一頭地亂飛，撲向絡石身後的牆壁。絡石在床上蹦了一下，吓得它轉頭撞回窗簾上。終于看到窗外的樹木，它便一次又一次地往玻璃窗上撞。
看得海桐有些心疼，她鑽到窗簾後想用手驅趕它，幫它找到出口。伸出右手，一根紅絲圈住了麻雀的身子，把它遞到海桐手心裏。捧着不停掙紮扭動身體的麻雀，海桐呆住了。
絡石聽見窗簾後面沒了動靜湊上來，見此景，有點驚訝：“你手腳這麽快呢，都抓住了？真看不出來。”
放走麻雀，海桐腦子裏想到什麽，表情嚴肅。
“怎麽了？”絡石問她。
海桐沒作聲，三步并做兩步回了房間，重複剛才在絡石房間裏做過的動作，折騰了好久，卻再不見手上的紅線動彈一下。
海桐長籲一口氣趴到床上，有點郁悶。看看時間，快十點了，明兒還要早起，之後再說吧，現在急也沒用。她麻溜地滾去洗漱，睡覺。折騰一天了，确實挺累的，躺下沒多久便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五點五十，海桐準時從床上爬起來洗漱。她知道絡石早起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想耽誤他，本來現在抱佛腳鍛煉身體就是為了她自己能在以後的危機中多一條生路，自己的事情還得自己把握好。
收拾完上桌吃飯的絡石看見海桐着實驚訝了一番，笑說：“難得難得，早起的蟲兒被鳥吃，你要當心。”
就知道他說不出什麽好話，“彼此彼此，你也要當心才是。”海桐回道。
絡石：“我跟你可不一樣，我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憑什麽？”都是人還區別對待？
“憑你太弱了。”
嘁。海桐懶得跟他計較，兩口吃完出了門。她可沒時間跟他耍嘴皮子，得把時間留給摸索技能。
海桐自己計時跑步。短短十分鐘，今天比昨天更費勁——腿上的酸痛并沒有完全恢複。最後兩分鐘撐不下去的時候，海桐想，區區十分鐘的跑步都堅持不下來，她又該如何克服日後異世界中不可預料的磨難呢？
這麽想着，兩分鐘很快就過去了。
絡石環胸站在一旁看着她，目光中有點另眼相待的意思。海桐看他出來了，跟他說了聲：“我跑完了。”然後拿着手機給他看。
絡石沒有看手機，點了點頭，從海桐身旁走過，到昨天練習的空地上，摸出兩把刀說：“看在你這麽積極的面兒上，今天看我耍刀免費。”便徑自練起來，再不跟她搭話。
海桐站了會兒，待氣息平複，沒有聽絡石‘半小時後才能坐’的提醒，坐到院中的石凳上。
石桌上擺了一個玻璃杯，應該是絡石的。杯中泡了茶葉，茶湯金黃，茶葉呈螺旋形，擰開杯蓋有一股淡淡的蘭花香。
海桐沒有飲茶的習慣，她爸爸有，喝茶就随手抓一把茶葉扔在布滿水垢的巨型玻璃杯裏，聞一下，味道發澀，嘗起來也是一股淡淡的苦澀，讓人不想再沾一口。
茶水帶花清香的，她還是頭一回聞到。仔細看杯中并無花朵，應該不是花茶。她又聞了一下，咽了下口水，礙于是別人的杯子，不好随便嘗。她把玩了一會兒，開水倒進去有些時候了，杯身溫熱，不算燙，她把杯子抱在懷裏，覺得挺暖和的，眼睛望着某處，走了神。
練完刀的絡石擦着汗過來，看海桐抱着杯子呆坐，一把撈走她懷裏的杯子說：“謝謝你幫我捂杯子，我還怕它一會兒涼了呢，辛苦你了。”
懷裏一空，海桐瞪了他一眼：“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覺得抱着暖和。”
“怕冷你去屋裏坐啊，擱這兒挨凍來了。”絡石擰開杯子喝一口。
看他喝茶海桐有點饞，喉頭動了動，說：“我一會兒有事。哎，你杯子裏泡的什麽茶，為什麽有股花香？”
“鐵觀音。你擰開過？你不會在裏面下藥了吧？”絡石懷疑地聞了聞杯口。
海桐賞他個白眼，沒好氣道：“對，放瀉藥了，你等着上廁所上到腿軟吧。”
絡石看着她笑了：“我就随口一說，生什麽氣呀。你也喝茶？”
海桐搖頭：“嘗過，有點苦，不太喜歡。”
絡石把杯子遞給她：“嘗嘗。喝的時候不要急着咽下去，讓茶水在嘴裏滾一圈。”
海桐抿了一口，入口微苦，而後一絲絲甜味自舌尖泛起，久久不散，回味無窮。她睜大了眼睛看着絡石。
絡石輕笑，接過杯子解釋道：“這叫‘回甘’，即入口微苦，回味甘甜，是鐵觀音的特性之一。除茶葉外，有些帶苦味的食物也能産生這種效果，比如我家鄉那邊的野橄榄果。有機會帶幾個給你嘗嘗。”
海桐點點頭：“你還懂茶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