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
十
隔着門,商陸試着喊了程州謹一聲,裏頭沒人沒答應,他便走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等明天回去了再好好盤問他。
聽着門外的腳步聲遠了,裝睡的程州謹坐起來。他也懷疑懸鈴的身份,打算問問守門人。他捏住耳垂喊了一聲:“前輩現在有空嗎?”
那頭答應了:“假正經,雖然我知道你是裝睡,但你也不至于表現得這麽明顯吧?”是絡石的聲音,程州謹只當沒聽見,繼續叫守門人。(他們的傳話是所有人都能聽到的)
“什麽事?”守門人居然有空。
程州謹:“打擾前輩了。我想問問您聽沒聽過一個叫懸鈴的人?”
那邊沉默了片刻才說:“為什麽這麽問?”
“是這樣的。剛才我在婺州又看見了這位姑娘,之前我已經在另一個世界見過她了。她擁有跨越空間的能力,應該屬于靈力強盛的種族,我想前輩您可能聽說過她的名字。”程州謹說。
對面又是一陣沉默,許久才回道:“……我沒聽過這個名字。這兩天挺忙的,近段時間不要再跟我聯系。”
“奧…那前輩能幫我打聽一下這個人嗎?前輩見多識廣,想必這不是什麽難事。”這次沒有人回答他。
“前輩?前輩?”再叫兩聲,程州謹确認守門人已經沒有在聽了。
絡石:“他這明顯是心虛了,守門人也是個老實人哪,撒謊都不會。我看假正經你死心吧,那姑娘來頭不小,咱攀不上。”
程州謹久久沒回應,絡石不想自讨沒趣,躺下睡了。
為了明天的行動,今晚大家都睡得很早,包括程州謹。懸鈴的事他雖然心裏放不下,但還不至于為了她耽誤找歙硯的事。倆人不過幾句話的交情,他心裏有分寸。
第二天天沒亮,高家熱鬧而忙碌的一天便拉開帷幕。
下人們的手腳都不得空。掃撒庭院,擦抹桌椅欄杆。空着手出去,再進來時擡着菜籃子、桌椅板凳、茶盤杯碗。
滿園子的張燈結彩,大紅珊瑚擺堂屋正中間,兩邊各一個半人高的青花瓷瓶,新買的精巧瓷器擺上桌。梅花、柏樹等盆栽放在花園裏供人賞玩。
最難得的是在這寒氣逼人的天氣裏,高鶴不知從哪弄來了幾盆十丈珠簾和墨菊。前者花心周圍的花瓣或淺粉或淺綠或二色相加,往下便是長至三十厘米的白色花瓣。後者紫黑的花瓣由內到外由淺到深,似乎有蠱惑人心的魅力。
即至正午,府中上下差不多都收拾妥當,見高家的客人越來越多,商陸稱出去幫程州謹買東西,離開了高府去往郊外。
待到客人陸續入席。高芸香緩緩推開院門,擡手要把門鎖上。她手上的動作讓藏在暗處的趙繁絡心裏一緊。
手擡到一半又放下了,然後她自嘲似地輕笑一聲,喃喃道:“這屋裏現在又還有什麽能偷的呢?”
看着只身離開小樹林的高芸香,趙繁絡有些奇怪。萱草去哪了?剛才高芸香都準備鎖門了,院子裏應該沒人。
她小心地推開院門,把四處探了探,沒有人。應該是出去幫高芸香買東西了吧。
第一次幹偷雞摸狗的事兒,趙繁絡有點緊張。她揩掉額頭的汗珠,推門進了高芸香的書房。拿起桌上的硯,她身體猛地一震,心裏一涼——硯是假的。單看成色就遠不及之前的那個,指尖相觸也沒了之前那種清涼舒暢的感覺。
她焦急不安地把事情告訴程州謹。程州謹倒是冷靜,先問了商陸司南的指向沒有變化,然後說:“商陸趕緊回來,先把高鶴的壽宴應付了再商議。”
一頓飯程州謹吃得心不在焉。想了想沒必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便站起身稱身體不适提前離開飯局。
關上門,商陸在門上貼了張隔音的符咒。
趙繁絡說:“我進屋的時候沒有看到萱草,酒席上也一直沒見她,歙硯會不會是她拿的?”
海桐:“有可能。”她把之前聽到的高鶴父親重病不死的事告訴其他人,然後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下人的語氣聽來像是不知道歙硯的存在。我想歙硯的事可能只有高鶴的直系親屬才知道,甚至可能只有高爺爺、高鶴和高芸香三人知道。一來高蘭蘭恃寵而驕,她知道歙硯給了姐姐卻沒給她,姐妹間難免生嫌隙;二來也怕歙硯被他人偷了去。
萱草跟了高芸香這麽多年,我覺得這點事她知道也不奇怪。”
絡石聽了道:“如果真被你猜中了,那現在知道歙硯存在的人除開高芸香本人就只剩下高鶴和萱草了。高鶴沒有拿歙硯的動機;萱草跟了高芸香近十年,就算她要救人也不至于把她主子害死吧?而且連趙繁絡都能看出來歙硯被掉包,又怎麽瞞得過高芸香?”
說到這兒,絡石突然愣住了,衆人也安靜下來。
是的,第一個知道歙硯丢失的人不是趙繁絡而是高芸香。
這個每天早起洗漱後第一件事就是進書房的姑娘不可能不知道歙硯被換掉的事。她替盜取歙硯的人把事情瞞下來,或許正是因為那個小偷是她最親近的人。
商陸思索片刻道:“不一定就是萱草偷的。也許是鄧子青的事讓高芸香受了打擊,心灰意冷,覺得活着沒什麽意思,所以沒有再追查歙硯的下落。”
“這可是她爺爺留下的東西啊,要是別人偷的,怎麽着也得把人揪出來吧?”絡石說。
大家讨論一陣,沒有得出一個統一的說法。
最後程州謹終止了話題:“好了,誰拿的歙硯不重要。現在司南指針沒有變化,說明歙硯還在高家附近。偷走歙硯的人一定不會在這裏停留,等她走遠了,司南指向有了變化我們再追上他。”
即便到了夜裏,高家的宴席仍是亮堂堂一片,宛如白晝,足顯高家的富麗堂皇。
席間高蘭蘭不時向程州謹投去炙熱的目光。程州謹無意和她對上一眼,尴尬地移開眼睛,對高蘭蘭裝滿眼眶的愛慕視若無睹。
桌旁的管家站來拍拍手,一排舞女進場。程州謹再次确認那晚看到的人是懸鈴,她就站在這群舞女中間最顯眼的位置。因為高鶴過壽,這些姑娘都穿了豔麗的紅衣,且衣着正經,沒有那晚的風流。
程州謹的心本來已經随着歙硯飛走了,看到懸鈴,又飛回來了。表演中,懸鈴有意無意地看了程州謹幾眼。程州謹狠狠地灌了自己幾杯酒,沒有看她。
絡石指了指懸鈴低聲對海桐說:“看見沒?那個,旁邊那個,對,就是她。”
海桐看了一眼正在喝酒吃肉的程州謹:“确定嗎?我怎麽覺得程州謹對她也沒什麽特別的。”
“不是所有人的感情都會寫在臉上的。”絡石頗為認真地說。
一舞終,幾個女子退下,換了另一撥人進來。程州謹筷子沒停下,吃得很香。
海桐又看了程州謹一眼,皺了皺眉說:“就算不寫在臉上,他的表現也太冷淡了吧。”
這時管家阻止了進場表演的人,讓他們先退下。高鶴站起來興高采烈說:“趁今日良辰,高某有一大喜事要與諸位分享。”高鶴朝程州謹一笑,“我與顧兄商議,已給小女高蘭蘭定下婚約,許給了顧公子。”
大家紛紛舉杯向高鶴和程州謹道喜。
聞言高蘭蘭用手巾遮面笑開了,輕輕低下頭。
程州謹大驚失色:“我怎麽從未聽家父提起此事?”
“他沒跟你說?是想等你過來後再讓我親自告訴你吧。”高鶴說。
程州謹:“這……我和二小姐才認識半月,現在訂婚是否倉促了些?”
“日久生情嘛,你再多陪她幾日便熟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都答應了,事兒就這麽訂下了。”
程州謹還想說什麽,絡石悄聲道:“別跟老頭對着幹,順着他的意咱就能名正言順地在高家多留幾天。”
程州謹答應了,坐下繼續吃飯。菜很豐盛,他卻嘗不出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