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六

除開海桐,其餘四人閑着無事圍着山谷逛了一圈。來時的路已被封死,山谷上空被淺紅色的膜籠罩。他們暫時不用擔心怎麽出去了,反正出不去。

海桐把跟一半紅的對話大致講一遍。

“看不出來這一半紅還挺癡情。”絡石一手搭上程州謹的肩說,“像你。”

程州謹打掉他的手。

海桐說:“這不是重點。我覺得一半紅喜歡的人在另一個世界。”

商陸摸着下巴想了會兒說:“你是說,需要一半紅強到今天這種程度才能見到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所以不可能存在于這個世界。”

海桐說:“對,就是這個意思。”

趙繁絡:“一半紅以前靈力低微,她是怎麽能到另一個世界去的?”

商陸道:“也許她原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照之前掌櫃的說法,她是突然出現在山谷的,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絡石搭上了商陸的肩說:“我發現你小子沒啥優點,就是腦子好使。”

商陸拱手:“好說好說。”

但這一通分析又牽扯出新的問題。一半紅能認識足夠強大的人,她之前生活的世界一定強族遍布,以她的靈力怎麽會待在那樣的世界裏?又為什麽會來到現在這個世界?

大家一陣分析推測,被程州謹制止:“不要再讨論無關的事了。現在藏匿紫砂壺的地方已經确定,找個機會絡石把東西偷出來,海桐配合他。”

海桐問:“偷出來以後我們怎麽出去呢?”

“你傻啊,紫砂壺到手了咱還愁什麽,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沖就完了!”絡石激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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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桐不大放心:“可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夠穩妥,要是在拿到紫砂壺之前被一半紅發現了,我們一個都跑不掉。”

程州謹:“你有更好的辦法?”

海桐清清嗓子,正襟危坐道:“鄙人有一計。我可以從一半紅嘴裏套出她心上人的名字,既然是強族的話守門人說不定知道,然後讓他去把這位大哥請來,一半紅占着紫砂壺的事跟他脫不了幹系,所以不管他願不願意,他理應來一趟。他來,能勸一半紅主動上交紫砂壺最好,不行的話也可以讓他用武力奪回紫砂壺。”

商陸道:“辦法是好,可這邊守門人什麽時候能聯系上還不一定呢。再拖下去,哪天一半紅起疑心了,輕則讓我們掃地出門,重則讓我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大家商讨一番最後決定按剛才的計劃辦。

“程州謹,你會彈古琴嗎?”海桐問。之前聽趙繁絡說他會樂器。

“會。”程州謹說。

“彈得怎麽樣?”

“自幼學的,還不錯。怎麽了?”

海桐笑得詭異,說:“這次可能又需要你犧牲一下了。”

想到上回的高蘭蘭,程州謹變了臉色。除了他其餘四人都樂了,跟看戲似的站一旁。

絡石笑道:“怎麽我們程公子那麽受歡迎呢?”

“我必須去嗎?” 程州謹不情願地說。

海桐:“你放心,目前看來一半紅是個矜持的人,至少也比高蘭蘭有節操多了。”

程州謹無奈的應下。

次日,茶室內。

一半紅似乎頗精于茶道,每天早上她都要到茶室坐一個小時。海桐默默地坐在她旁邊看着她。碾碎茶葉,置茶葉末于杯中,倒開水,攪拌攪拌攪拌……海桐的腦袋跟着她的手晃啊晃。停了。海桐也停下。

一半紅把杯子推到她面前問:“怎樣?”

海桐盯着杯子面綠水青山似的圖案若有所思地點頭,好像在欣賞一幅傑作,嘴上卻很實誠:“看不懂。要不我嘗嘗味兒?”

一半紅笑了,點點頭。

海桐一品,就是茶水的苦味摻了點沫子,這有啥好喝的……

看海桐茫然的表情,一半紅笑道:“點茶的好壞,重在看茶沫的顏色形态以及觀賞沫上作出的圖案,而不重口感。”

海桐說:“我只知道凡是入口的東西必要講求色香味俱全,不好喝調它做什麽?”

“個人的喜好不同,我覺得有意思便這麽做了。”一半紅說着開始涮洗茶具。

海桐看着她恬靜的面容沒有作聲。這幾日相處下來,一半紅人還是不錯的。除了面對下屬的時候威嚴些不怎麽愛笑外,她平常對人以禮相待,屬下犯錯她也不會亂發脾氣。

對海桐提出的外行而與她不同的觀點她也能欣然接受,不會因此而輕視海桐或是跟她争辯。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麽要把妖氣混在雨水裏害人,又為什麽要把周圍的人趕走呢?

海桐把心裏的疑惑壓下,說:“程州謹七弦彈得挺好,你有空的話我一會兒讓他來給你彈兩段?”

一半紅眉頭一動:“那真是榮幸之至。讓他先去琴室吧,我馬上來。”

一半紅站在琴室外,接過下人遞來的手巾,忽聽得幾聲琴音傳來,擦拭一半的手停在那。她繞到窗口探頭,彈琴的人一身白衣坐在屏風後,衣袖随着指尖的起落有些微晃動。恍惚間想起那個人,一樣的旋律,一樣的身形,似乎一轉身便是那張溫和的面容。

“紅姐?”

一半紅眨了眨眼,發現自己還站在窗外,擡眼對上海桐的笑臉,她問道:“他彈得怎麽樣?”

“很好。”

“你要見見他嗎?”海桐一看有戲,殷勤地問。

“不必。”一半紅一口回絕。

海桐還想說什麽,這時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傳來了幾聲鈴铛似的脆響,一半紅往屋內瞥一眼,說:“我有事要處理,失陪了。”

說完她急匆匆地離開了。程州謹出來,見海桐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一半紅離開的方向,問:“怎麽了?”

“先下去,一會兒跟你講。”

一半紅一個人回到房間,身後的石門随即封上。

“出來吧。”她說。

一團綠色的熒光落到一半紅身旁幻化作人形,綠衣綠裳綠鞋,唯鬓間插着深紅色的絨球頭花。

“想不到我這座小小的山谷竟能迎來神族大駕光臨,真是稀客呀。”一半紅繞着她走了一圈目光停在絨球花上,“你不會就是合歡神樹一族唯一的後人,懸鈴吧?”

懸鈴嘴角清淺噙着笑,不答疑卻說:“我看你這裏最近突然多了幾位客人,很是熱鬧,想來再添我一個也無妨吧?”

一半紅立刻迎上一張笑臉,說:“無妨,快請坐。不知神女來此所謂何事?”

兩人面對面坐下,懸鈴說:“為一件火行的法器。”

一半紅笑容僵了,勉強撐着倒了杯茶說:“要是為這事,你還是請回吧。”

懸鈴沒有接茶,說:“那紫砂壺原本就不是你的東西,早晚是要還回去的,你這又是何必呢?”

一半紅不言語,低頭飲茶。

“你要是想見卓胧我可以帶你見他,但你要答應我,把紫砂壺交給他。”懸鈴又道。

一半紅遲疑片刻,說:“不用。我想見的人,我自會用我的方式見到。”

懸鈴笑道:“你是還沒想好見到他該說什麽吧?苦心孤詣這麽多年,到萬事俱備時怎麽打起了退堂鼓呢?”

“就算是你說的這樣吧,先不說這事了。”一半紅把茶向懸鈴面前推了推,面上重新挂上笑臉,“近日巫師蔔卦,說不久我将遇一劫,紫砂壺有易主的可能。煩請神女為我透露一二,好助我渡過此劫。”

懸鈴端起茶抿一口,說:“方才我提的事你若答應我,待見了卓胧我便告訴你。”

看她沒有要松口的意思,一半紅想了想岔開話題:“神女在山谷徘徊數日不去,今日現身應是聽了程州謹彈琴的緣故吧?”

懸鈴不語,算是默認。

“神女可是傾心于他了?”一半紅說。

“是又如何?”懸鈴面色不改。

一半紅:“據我所知,他可不是個值得你愛慕的人。”

懸鈴皺眉:“怎麽講?”

一半紅卻不明說,而道:“神女可願跟我打個賭?程州謹要是個品行端正的君子便算我輸。不是,則我贏。輸了我便跟你去見卓胧。贏了,你幫我解卦。如何?”

懸鈴:“我為何要跟你賭?日久見人心,他是怎樣的人我早晚會知道。”

“怕就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便香消玉殒了。”一半紅說。她看向懸鈴的眼神意味深長。

懸鈴握住杯子的手一緊,眼裏一閃而過的慌亂沒有逃過一半紅的眼睛。

一半紅輕輕握住她的手說:“你的時間不多了,沒必要浪費在不值當的人身上。”

懸鈴默然良久,杯裏的茶水已經涼了,一半紅重新給她倒上一杯。

“照你說的辦吧。”懸鈴說。

下樓的時候,海桐第一次肩并肩跟程州謹走在一起,她說:“你猜為什麽剛才一半紅連看你一眼都不肯,就走了。”

程州謹:“你直說吧。”

海桐說:“我瞧她在窗外那癡迷的模樣,肯定是把你想象成了她思念的那個人。她不敢看你的正臉,因為只要你轉過身這場美好的幻象就結束了。”

程州謹點點頭問:“那又怎樣?”

“你不覺得這動人又傷感嗎?”

程州謹思考了一下:“也許吧。但對我們要做的事沒有半點幫助。”

海桐看着他面無表情的臉直搖頭,說:“程州謹不是我咒你。我覺得如果有哪個姑娘跟你在一起了,那可真是她的不幸。”

程州謹挑眉:“為什麽?”

海桐嘆息一聲,走到了程州謹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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