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九

海桐用紅繩纏住珠子,提在手上當燈籠使。

地窖入口雖小,只有井口般大,下面的洞穴倒是寬敞,有四五十平的樣子。地上有一些竹籃,應該是用來裝菜的,靠牆有一排大壇子,海桐打開看了一眼,裏面是一坨分不清形狀的物什,應該是腌菜,不知道放了多少年,連蟲子的屍體都辨不出模樣了。

四面皆是泥土,牆裏嵌了些大塊的冰,泥土卻是幹的。冰塊沒有融化的跡象,想來不是尋常的冰。難怪這麽冷。

海桐最後才到洞穴裏側去。因為她隐約看到裏側靠牆的石床上躺着一個人形的東西。海桐探出腦袋,高舉起夜明珠一照,果然是一具白骨,穿着厚實的外套。

“嘶。”太冷了,海桐抱着胳膊蹲下,心裏正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争。最終,寒冷戰勝了膽怯,海桐朝白骨拜了幾拜,嘴裏念着:“對不住,借用一下你的衣服,等我出去以後一定把你好好安葬了。”

海桐伸手脫白骨上的外套,動作盡量小心。奈何她手指僵硬,動作不靈便,拔手臂把人家肘關節掰斷了,抽衣服的時候又把人家腦袋摔到地上。海桐顫抖着雙手捧起地上的骷髅頭,還好沒摔壞。嘴裏連聲道歉,拿袖子給人擦一擦,擺了回去。

脫衣服的時候,她順手扒開褲子看了一眼,是一具女屍,身上沒有能證明她身份的物件。

有了這件衣服,海桐一時半會兒是凍不死了。她裹着外套,坐在角落裏思考。為什麽程州謹和絡石來了沒事,偏偏她就被怪物盯上了?難道是因為他倆太強了,怪物覺得打不過?

大腿處好像被什麽東西硌得疼,摸出來一看,是一根藤條。海桐瞬間如醍醐灌頂。

早上看到老板在修剪藤條,趁她不注意海桐拿走了一支枯死的。想着既然沒有機會靠近藤蔓,不如拿一支回去給程州謹他們看看,說不定有人知道這藤蔓的來歷。也許是她身上帶着藤蔓,被怪物當成原永縣居民才遭到襲擊。

海桐把藤條攥在手裏,用力扔得老遠。剛落到地上,對面的泥牆裏伸出一小節藤條,把地上那根拽進了牆裏。印證了海桐的猜測。

目光無意瞥到石床上躺着的白骨。方才怪物的藤條是從地窖裏伸出去的,它平常多半藏匿于此。莫非這下詛咒的人……就是床上躺着的那位?

海桐再次仔細地檢查了整個地窖,沒有發現血跡……她該不會是凍死的吧?這麽一想,海桐心裏有些害怕了。只能開解自己不要胡思亂想,等趙繁絡來了,再做定論。

可這樣的開解只起到片刻的作用。她很快便想到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個問題。在手機自動關機前,最後看一眼,短信還是沒有發出去。

剛開始她還能站起來蹦跶幾下,搓搓手,讓自己暖和一點。後來沒了力氣,又縮回角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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壇子裏的水沒有結冰,這裏的溫度應該沒有到零下,只是大概接近零度的樣子。但她已經有些承受不住了。裹着衣服縮成一團卻還是止不住的發抖。

再到後來,海桐犯起困來,又怕自己這麽一睡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只得又一遍遍地搜索地窖,遺憾的是,依然沒有發現別的出口,洞口也打不開。海桐失望的坐到地上,困意又湧上來,不過這次她沒有再起身。她真的太累了。

聽他們說,每隔幾天會有人來一趟倉庫。只是不知道那時候她是否還清醒。

腦袋越來越沉,意識漸漸模糊。半夢半醒間,她隐約想到,自己也許會像那具屍體一樣,一輩子躺在這裏,直到變成一堆白骨也不會有人發現。她想到她的家人,不知道她的父母會不會為失蹤的她掉一滴眼淚。她想到絡石,想到她還沒來得及給他一個回答……

頭頂上響起輕微的震動,似乎聽到熟悉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錯覺。海桐醒了,她知道倉庫來人了,于是用盡氣力大聲地喊叫。但上面的人沒聽見,腳步聲漸行漸遠。

海桐急忙用紅線把自己拽到地窖口,拼命地捶打被封住的洞口。

“矮子?你在下面嗎?”是絡石的聲音。

“是我!我…在,我……”海桐又驚又喜,激動得語無倫次。

“洞口下面有什麽東西?我拉不開。”他說。

“是藤蔓。被藤蔓纏住了。”

“你離遠一點,我用刀試試。”

海桐回到地底,不過一兩刀的功夫洞口便被絡石劈開。看到海桐被拉上來,程州謹識趣地走到門外。

絡石本來有一肚子的話要罵,對上海桐那雙淚汪汪的眼睛,氣消了一大半。忍着沒罵出來,抱住她,輕輕撫了撫她的後背說:“好了好了,沒事了。”

本來海桐知道會挨罵,都做好了低頭認錯的态度,硬生生把眼淚給逼了回去。絡石一哄她,那眼淚嘩一下就下來了,止都止不住,哭了好一會兒,哭得絡石都沒了脾氣,只能低聲安慰。

哭夠了,海桐往地上一坐。

絡石:“?”

海桐:“腿麻了。”

絡石長籲一口氣,身體放松下來。

剛才他給海桐發消息,她沒回,電話打不通、旅館找不到人。一路詢問,到确認她在倉庫附近失蹤時,他的身體就像一根緊繃的弦,一刻也不曾放松。直到在洞口聽到她的呼救聲時,他那種欣喜的心情,簡直難以用言語來描述。

她活着就好。在不在一起的,其實也沒什麽……

“黑頭。我們在一起吧。”

絡石瞪大了眼睛,低頭看着海桐,對方立刻別過臉去。絡石自然不肯放過她,單膝跪地,半蹲在她身旁道:“你再說一遍。”

海桐望着屋頂,優哉游哉地晃着腿說:“我什麽都沒說啊,你聽錯了吧。”

她不甚在意的态度引得絡石皺眉,他認真地說:“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我……”

對方突然轉過頭來,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我也沒有開玩笑。”她面上帶笑,眼神卻頗嚴肅。“剛才在下面的時候我突然想到,要是我死了,你沒有等到我的回答會怎麽樣。”

“我會把你的屍體扔去喂狗。”絡石一副想掐死她的表情。他剛消氣,這女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海桐笑了笑,接着說:“你或許會有埋怨,會生氣。而我只會後悔,也只能後悔,因為已經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了。”

“所以呢?一次性說完。”絡石失去了耐心。這次不是裝的,他很急,真的很急。

“所以就勉為其難的答應了吧。”海桐笑着,俏皮地看着他。

“勉為其難?”絡石挑眉,捏了她的下巴就往她嘴上咬了一口,像是懲罰。

“抱歉,打擾一下。”程州謹敲敲門提醒道,“我們還有正事要做。”

絡石笑了,看着海桐道:“我這不就在做正事嗎。”

“你起開!”海桐錘他。

程州謹倒是不介意絡石的直白,淡淡道:“有什麽沒做完的事,你們可以回去再做,也更方便一些。”

絡石笑出了聲,說:“言之有理。”

“我先走了,你們自己下去看吧。”受不了二人的調笑,海桐轉身就走,被絡石追了回來。

商陸和趙繁絡過來了。別看趙繁絡平時膽小不經吓,面對屍體她可比海桐鎮靜多了。帶上手套和口罩,熟練地檢查屍骨,邊檢查嘴裏邊說了些什麽,程州謹在一旁幫她記錄。

出來後,趙繁絡摘掉口罩說:“死者女,年齡約二三十歲,死了至少有二十年了,死因不明。腦後有被重物擊打過的痕跡,不能确定是否為致命傷。另外,除頭部外,手臂、腰、腿部等都有傷痕,不像是摔傷的,她死前應該被群毆過。”

“她骨頭發黑,不應該是中毒死的嗎?”海桐問。

“當骨頭被氧化和被有機物降解時也會變黑,不能作為判別死因的依據。地上和衣物上沒有血跡,她的死因可以有多種推測。除了被砸死,還有可能是餓死、凍死、中毒死,甚至有可能她是死後才被搬到這裏來的。”趙繁絡解釋道。

“所以現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她被人毆打過,還被關在這裏。聽說人枉死前的怨氣極強,就算是靈力低微者也可以下詛咒。那她是目前為止最有可能下咒的人咯?”商陸說。

“八成是她了。她的屍體在倉庫,而怪物常出沒的地方也在倉庫,上次留下的柳葉可做佐證。”海桐說。

他們找到了長期在倉庫儲存食物的那戶人家,說明了發現屍體的情況。那個每天載貨物到倉庫的年輕人非常驚訝,還問了一些細節,他的父母制止了他的追問。在他們提問的過程中,二位長輩神情閃爍,回答問題時支支吾吾、含糊其辭。被問急了,幹脆把他們攆了出去。

商陸說:“死者要是能活到今天的話年齡算起來差不多四五十歲,想來縣內和她同歲的人應該大都知道這件事,而年輕人一無所知。”

絡石道:“難怪一直載貨去倉庫的都是兒子,屍體在他家倉庫下藏了二十多年,估計兩口子心裏都瘆得慌。”

大家一波雜七雜八的分析吐槽,最後程州謹說:“屍體是目前唯一的線索,接下來我們要做的是打聽出她的死因。大家可以向身邊熟識的人探聽,但要注意分寸,我們現在是他鄉客且出不了原永縣,要是犯了衆怒就插翅難逃了。”

“另外,”他掃了眼每天待在學校裏的三人,“竹笛的位置确定在學校附近,你們最近有沒有在學校發現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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