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十

程州謹一提,趙繁絡便有話說了。

“最近,我總感覺有人在暗處盯着我。”趙繁絡說。

由于他們班老師上課比較随性,學生聽課也聽得随意,因此班上的學生人數一直在流動,時多時少。

每當環境裏只剩她一個人時,她便感到有一雙眼睛在什麽地方盯着她。有時在天花板上,有時在黑板的一角,有時在樹蔭裏,有時在桌子下……但她怎麽都找不到那雙眼睛在哪兒。

“噗。是你太疑神疑鬼了吧?我和商陸天天在學校走夜路都沒有這種感覺。”絡石笑道。

“是真的,不是我的錯覺。”趙繁絡正色道,把求助的目光轉向她表哥。

程州謹也不大相信:“最近确實發生了太多事,你一個人會害怕是很正常的。要不你下午放學的時候找個人陪你回去吧?”

趙繁絡很委屈,但她是習慣了聽哥哥話的,點點頭沒再多說。

事情讨論得差不多了,絡石送海桐旅館。一路上,絡石始終勾着一點唇角,哼着小曲,負着手走在海桐前面。時不時回頭望一眼海桐,見她被落遠了就停下來等一等。他今天心情很好,連路過的人都能感覺到。

海桐微笑着看他走在前面。絡石是個不會藏心事的人,喜怒都寫在臉上,一目了然,不叫人猜。這一點海桐和他正相反,她有時會隐藏自己的情緒,只要她願意,她可以不讓人察覺。

但面對坦然大方的絡石,她不喜歡藏。因為她知道這人沒有那麽多心思,也不愛算計,對着這樣的人耍心機未免太下作。不過偶爾逗逗他,看他生氣的樣子,還挺有趣。

“你怕不怕,要不我晚上來陪陪你?”到地方後,絡石說。

“你晚上來陪我?”海桐暧昧地笑了。

“你的思想能不能純潔一點?”

“好吧。你不用來了,天氣這麽熱我不缺暖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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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桐剛笑出聲就被絡石怼到牆上。

“你幹嘛?”海桐笑得更大聲了。

“不幹嘛。”絡石單手捧着她的臉,指腹輕輕蹭着她的唇。四目相對,目光染上炙熱的溫度,他緩緩低下頭。開始只是試探似的,淺嘗辄止,後來變得難耐了,急不可待地深入糾纏,一發不可收拾。到他順着脖子往下啃了,海桐才用力推他,提醒他,他們還在走廊上。

“你太吓人了。”海桐喘着氣說。

“我還可以更吓人。”絡石說。兩人依舊保持着鼻尖對鼻尖的距離,舍不得分開似的。

“我信,”海桐笑意不減,輕輕推開了躍躍欲試的絡石,“但請你還是克制一點。”

絡石舔了舔嘴唇別過臉,跟她拉開了距離,不确定地問道:“我先走了?”

“你去吧。放心,我跟那怪物交過手,它打不過我。”海桐說。

看她那得意的小表情,絡石笑了,但還是叮囑到:“遇事第一時間聯系我。”

“知道啦。”海桐應到。

為了給趙繁絡壯膽,絡石和商陸每天下午在趙繁絡教室門外等她放學,有課也不例外。多去幾次,同事和學生就都知道兩位老師有一個膽小的妹妹。一到時間,他倆一離開教室,有些認識他們又沒課的學生便跟在兩人後面,一路走到高中部教室的門口。

“老師,我們護送你們去接妹妹。”他們說。

有時圍觀的孩子多了,別人以為那裏出了什麽事,引得好多不明所以的老師和學生都聚在一起,連打理花草的大爺也過來看兩眼。

趙繁絡雖不怯場,卻也受不了別人那樣的圍觀,只好帶上帽子和口罩,活像哪個明星出行遭遇粉絲圍追堵截。這麽一鬧,趙繁絡心裏本就不痛快,走到沒人處絡石那張破嘴還時不時地唱兩句“小妹妹,你憋害怕……”。

這場面被海桐看到了,她說:“黑頭你要是再老十歲,別人一準拿你當猥瑣大叔。”

絡石不服:“爺我就是再老二十歲也不可能猥瑣。”

海桐看着他那張英氣的臉,那一身正氣的派頭,覺得也不是沒那個可能。

堅持了不到一周,趙繁絡當真是忍無可忍了,主動申請自己回家。加之自打有人陪她回家以後她那種被人盯着的感覺消失了,她想也許真是她太敏感了。

有一回趙繁絡去找海桐玩的時候把外套落下了,第二天海桐去學校給她送衣服。

海桐沒怎麽去過學校,不大熟悉地方。這次大致逛了下,發現他們學校還挺大。小學部和中學部全在同一片地方,光是運動場就有三四個,什麽操場、籃球場、足球場……可見這學校曾經也有過人山人海的熱鬧景象。

如今,初中部的教學樓有一半被小學生占領了,高中教學樓幾乎全空了。那些年長的教師要是記起學校當初的模樣,不知道會怎樣感慨。

從一間間空教室門外走過,才發現學校這些年流失學生的數量之龐大。

這還僅僅只是學校失蹤的人數,要是把成年人的數量也加上的話那得有多少人啊……光憑一個花苞怪,能在二十年內害死這麽多人嗎?以花苞怪的大小,吃一個它都得消化好幾天吧?

下課鈴響了,身邊的學生陸續多起來。海桐懶得爬樓,站在一樓樓梯口等着。這學校別的不說,綠化做得很好,郁郁蔥蔥的綠随處可見。不遠處花壇裏的玉蘭開得正好,海桐坐在樓梯上,惬意地看着幾只黃綠色的小鳥站在枝頭叽喳。

震耳欲聾的響聲忽然在耳邊炸開。聲音來得太突然,海桐還沒從靜谧的環境裏走出來,愣了好半晌才回過神。

聲音是從樓上傳來的,這棟樓,只有趙繁絡他們那個班有人。海桐驚醒過來,一拽紅線跳上樓。走廊中間,出現了一個兩三米寬的黑洞。周圍的學生都看呆了,吓得不敢動。有兩個學生還挂在洞口,馬上要被吸進去。

海桐用紅線把他們拉了出來。顧不得危險,她把紅線固定在樓下還算穩固的扶梯上,控制自身重力,靈巧踩上走廊一旁的扶梯繞到黑洞的另一邊。進了教室,卻沒找到趙繁絡。海桐心涼了半截。

她見到一個學生就拉住詢問。他們都口徑一致地說,趙繁絡是最先離開教室的,他們出來的時候黑洞已經出現了,沒人再見到趙繁絡。

海桐把整棟樓都搜遍了,又繞回樓梯口時才發現自己流了一臉的汗。坐在樓梯口,她覺得她有點累了。

孩子們都走遠了,耳邊變得很清淨。也對,她都快找了一個小時了,學生們這時候應該已經到家了,也許趙繁絡也已經到公寓了呢?她給絡石打了電話,絡石說沒有見到她。

“怎麽了?”絡石問她。

她把電話挂了。

回到教室門口,走廊上的黑洞消失了,只留下一個大窟窿。海桐腦子裏的思路好像斷了,她意識不到剛才發生的事有多麽可怕,也無法理清思路來推測那是什麽東西。她只覺得有一團酸澀的情緒在心裏發酵,帶着她的鼻子也變得酸酸的。

“海桐姐,”是趙繁絡的聲音。

海桐轉過身,看到趙繁絡站在樓梯口。

“海桐姐,我找了你好久了,你……沒事吧,你怎麽哭了?”望着海桐頗狼狽的面容,趙繁絡問道。

“我沒事。”海桐顫抖的手撫上她的臉,邊擦淚邊檢查她有沒有受傷。确認她沒事了才收住情緒。

“你剛才去哪兒了?”海桐問。

“我在樓下等你呀。你不是說要來找我嘛,我早些在樓下等,省得你還要爬樓。”趙繁絡答。

“嗯。”海桐笑着,看着她。

趙繁絡覺得她的笑容很奇怪,似乎有些疲憊,問道:“你到底怎麽了?有事你就告訴我,雖然幫不到你,但說出來你肯定會好受一點。”

海桐笑着摸摸她的頭,沒有說話。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們五個人的感情已經變得這麽深了。

沒事惹事的絡石,成天跟他勾肩搭背的商陸,不愛說話卻常被針對的程州謹,乖巧懂事的趙繁絡……那些笑鬧的或無聊的生活片段,她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如果有人中途離開了的話……希望,他們都能平安到達終點。

到原永縣半月餘,他們還沒聯系過守門人,今天突然叫他,居然一試就應了。

“黑洞?噢,原永縣所處空間不穩定,每隔一段時間會出現裂縫。你們說的黑洞應該是空間裂縫。裂縫與其他空間相連,掉進去就回不來了,你們要小心。”

“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不早說?”絡石捏着耳垂吼。

“裂縫出現的時間和位置都不确定,無法提前預防,跟你們說了又能怎樣?”守門人語氣淡淡,惹得絡石又要一頓咆哮。

海桐按下他說:“這事已經危及到原永縣居民的人身安全,神族就這麽放任不管嗎?”

“自然是要管的,原永縣所處空間特殊,神族無法修複,只能移居。二十多年前神族去過原永縣跟精靈族的族長協商,你們現在看到的原永縣便是事情處理後的樣子。”守門人說。

絡石嘲諷道:“呵,被你們一處理,原永縣現在只剩一半人了。”

怕他把守門人氣跑了,海桐趕緊追問道:“原永縣的人為什麽沒有搬出去呢?”

“不知道。”

海桐又問:“二十年前原永縣發生的事前輩您知道多少?”

“只大致了解神族跟精靈族協商的事,其餘一概不知。”

“那,裂縫多長時間會出現一次?”

“不知道,也許幾天,也許十幾天。”

再問話時,守門人那頭沒了聲。

“得,這知道的還沒有我們多呢。”絡石不屑道。

“能多了解一點總是好的。” 海桐寬慰他。

商陸說:“一個能吞人的怪物加上随機刷新的黑洞,難怪原永縣少了這麽多人。不過知道了這件事,那兩個連人帶屋一塊兒失蹤的老師就可以解釋了。大概是運氣不好,一個老師去另一個老師家做客的時候被裂縫吸走了吧。”

“但願我們的運氣能比他們好一點……”趙繁絡弱弱的補了句。

大家一時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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