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十二
十二
“行了，別笑了。一會兒笑得腿軟了我還得背你回去。”絡石無奈道。
一個身影在二人頭頂一旋，落到兩人身前擋住去路。
“只要你們答應不再跟我搶笛子，我就放過你們。”少年說。
他似乎氣消了一些，應該是見海桐嘲笑了絡石，覺得挽回了一點自己的自尊心。
海桐正欲好好解釋，絡石那張欠嘴卻非要挑釁道：“我們不答應，你又能拿我們怎樣？”
少年昂着頭道：“我的族人雖說靈力不高，但人數衆多。我們要是聯合起來，這原永縣可就容不下你們這幾個外來人了。”
“噢，問題是你聯合得起來嗎？”絡石歪着頭痞裏痞氣地說，“原永縣精靈族遍布而人族少。我們來這裏快一個月了，也接觸了不少人，要是有很多人幫你的話，你早把我們查個底兒掉了，又怎麽會連我們的靈力強度都沒打聽出來？”
看少年被戳中心思一般，尴尬別過臉。絡石一笑，繼續道：“我猜在原永縣，能幫你的就剩你的家人和朋友了吧？”
少年沉默片刻，眼中暗淡了幾分，放棄掙紮似的說：“不。在原永縣，已經沒有人能幫我了。”
“你的家人呢？”海桐問他。
“他們……早就不在了。”少年偏過頭，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眼裏的失落。
海桐斜了絡石一眼，好像再說：“看你幹的好事，戳到人家痛處吧？”
絡石理不直氣不壯地回她一眼，意思是：“要不是我抛磚在前，怎麽能引出他的身世呢？”
海桐一手撫上少年的肩頭說：“小帥哥，這笛子既然是被你的家人撿到的，那它本就不屬于你。你用了笛子這麽長時間，雖不清楚笛子的來歷，應該也能猜到這并非尋常之物。現在它的主人讓我們來拿回它，你不能一直霸着不還給人家吧？”
少年覺得她說話有理，猶豫着問道：“那，笛子的主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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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桐看向絡石，對方點點頭說：“告訴他吧，這孩子一看就沒什麽心眼兒。”
少年不爽，白了絡石一眼。
“你應該知道同一個世界的種族靈力都不相上下吧？”海桐問道。
少年點點頭，怔了一下，立刻如醍醐灌頂似的說:“所以這根笛子不是這個這個世界的東西？”
海桐:“對。”
少年愕然睜大了雙眼問:“那，那你們……也是從別的世界來的？”
精靈族天生有靈力，所以他自小便知道有平行世界這回事。每每聽長輩說到靈力強盛的種族能跨越空間去往別的世界，他總是心生羨慕，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去其他世界看一看。可惜靈力低微的精靈族沒有這個本領，而且就算靈力足夠神族也不會允許。
沒想到有生之年他居然有機會親眼見到其他世界的人。上一次有其他世界的人來原永縣還是二十多年前神族來商議搬遷的事呢。只是那時候他還沒出生，也沒有機會親眼看見。
見他滿眼驚喜，海桐笑了笑說:“是。神族讓我們來取回遺失的古董。所以請你配合一下，把古董交給我們吧。”
“這……”少年看了看手裏的竹笛似乎很為難的樣子，“我可以再借用一段時間嗎？”
絡石說:“怪物都死了你還留着它幹嘛？”
少年皺眉，搖搖頭說:“那怪物是殺不死的。明早天亮之前它就會恢複原樣。”
“殺不死？那它還會一直跟着趙繁絡嗎？”海桐問。
“是剛才那個女生嗎？”少年思考片刻說，“嗯，按怪物以往的習慣，除非你們一直守着她，要不怪物肯定會繼續跟着她，直到把她吃掉為止。”
“得，白忙活了。”絡石扶額看向海桐，兩人都很頭疼的樣子。
“花苞怪到底什麽來頭，難道沒有根除它的辦法嗎？”海桐問。
少年說:“辦法是有的，只是很困難，不然也不會等到這根笛子傳到我手裏它都還活着……”
說着，少年的語調漸低，好像有些洩氣。
絡石說：“你先說呗，有問題大家一塊兒想辦法。”
海桐望了眼墜下山頭的太陽說：“天都快黑了，先回去再說吧。”
少年還不完全信任他們，猶豫着要拒絕。
“走呗，我們還能吃了你不成？”絡石一把給人家攬進懷裏，推搡着帶着少年到了公寓。
“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呢。”海桐說。
“秦立。”少年半推半就地來了，心裏的戒備還沒完全放下，警惕地看着半開的房門。
屋內傳來飯菜的香味。進門就看到商陸腰系圍裙往桌上端菜，程州謹端碗拿筷，場面十分溫馨和諧。
看絡石身後還跟了個人，商陸瞪了絡石一眼說：“不是，你倆帶個人回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麽？”
絡石無所謂地聳聳肩說：“怎麽，多個人飯就不夠吃了？”
商陸：“那不是重點！”
“那重點是什麽？”
“重點是我現在這個樣子不能讓別人看見，不然我光輝的形象就沒了。”
此話一出，衆人的目光都齊齊聚集到了商陸身上——一條桃紅色圍裙系在腰間，格外醒目。
絡石很想放聲大笑，但晚飯是商陸做的，吃人嘴軟，便強忍住笑意，絞盡腦汁為商陸找補了一句：“這不是挺好的嗎，挺……挺賢惠的。”
商陸尴尬得一時講不出話，好在他臉皮還算厚，在衆人的笑聲中他放棄了掙紮，一把扯下圍裙拿起筷子指着桌上的菜說：“再笑就都別吃了。”
大家這才勉強收一收笑，圍坐到一起。在輕松愉快的氛圍中，秦立稍微放松了一些，和他們一起坐下。
海桐掃了一圈沒看見趙繁絡，正要詢問，卻被秦立搶了先，
“剛才那個女生呢？”他問。
絡石說：“怎麽，想她了？”
秦立臉一紅，擡眼又對上程州謹帶着殺意的眼神，便又羞又急地解釋：“不，不是，我看她剛才哭得很傷心，就，問問。”
“她沒事，不勞挂心。”程州謹冷冷道。
絡石用手肘碰了碰程州謹說：“人又沒對趙繁絡做什麽，剛剛還救了她，你至于這麽大敵意嗎？”
程州謹自知理虧，收回了釘在秦立身上的眼神，心裏還是有幾分不滿。
飯後，大家聚在客廳，聽秦立講起舊事：“聽爺爺說，他是年輕時撿到這根笛子的。爺爺會吹笛，但那時他只把笛子當作上好的樂器收藏着，很少示人。直到二十多年前神族來到原永縣商議搬遷的事……”
據傳原永縣本地處山坳間，地勢險峻，他們的祖先是為躲避戰亂而來到此地，所以進山的入口設有結界，多年來極少有人離開。後來因為縣城所處空間長年不穩定的緣故，神族改變了原永縣的地勢，并為他們尋了其他住處，打算讓他們都搬離縣城。
但因大部分居民因循守舊不願離開，當時只有少部分年輕人搬離。同外界聯系的那些年裏，離開縣城的人帶回來很多外面先進的東西，還在縣城建學校，修水壩等等。見到了外面世界的新奇紛繁，引得更多的人走向縣外。
眼看縣城裏的人一年少過一年，以族長為首的守舊派越發不滿。他們認為這種行為是背棄祖宗，是“忘本”。便聯手封鎖了縣城，阻止其他人離開，自稱是要“與縣城同生同死”。
當時有個叫薔音的姑娘，帶着一批新式的翻蓋手機回縣城開了個手機店，賺了不少錢。這是個膽大心細的姑娘。聽說族長封鎖縣城後，她迅速集結了部分對族長頗有怨言的族人，私下裏四處游說，煽動族人和他們一起反抗族長。
他們的游說成功集結了半數以上的族人，足以與族長等人抗衡。薔音與大家約定聯手破除縣內結界，在行動的前一天晚上，他們的計劃卻被人高價賣給了族長。
族長帶了一夥人偷襲了薔音，把她拖到倉庫痛打一頓，關在地窖裏。另一邊起事的人遲遲等不到薔音本就起了騷亂，族長又買通了幾個人在起事者中撒布謠言，說薔音被族長收買，已經帶着一大筆錢離開原永縣了，便更是人心渙散。再加上族長來得及時，在起事者全部聚集之前就帶着人逐個驅散了人群，這次行動算是被扼殺在搖籃裏了。
事後族長再拿出些錢來，又是四處修修補補又是給窮人補貼家用的，久而久之他便既有了好名聲，又籠絡住了人心，大家自然也不再有離開的想法。
海桐嘆道：“唉，姜還是老的辣啊。”
商陸說：“不對啊。族長偷襲薔音的事見不得光，事後肯定要銷毀證據隐藏起來，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秦立：“因為我爸爸發現了薔音的屍體。”
秦立以前的家離倉庫很近，常運送蔬菜到倉庫。有一天族長突然把倉庫賃了下來，開了間超市。他說他已經把地窖給填上了，裏面的東西沒來得及搬出來，給了秦立家一些錢算是賠償。
自那以後沒過多久，族長就失蹤了，接着隔三差五便會有人失蹤。
“有一天，我媽媽也失蹤了。但是第二天爸爸就忘記了她。”秦立聲音哽咽，“沒過幾天，她身邊所有的人都忘了她的存在，除了爺爺。”
“慢慢地爺爺發現，一旦有人失蹤，身邊的人就會漸漸忘記他們。那時，爺爺才知道這支玉屏笛的作用。但當時爺爺重病，身體每況愈下，已經不足以支撐他查清真相，便把笛子交給了爸爸。”
倉庫長時間沒人管理，從裏面發出的惡臭隔得老遠都能聞到。秦立爸爸想把倉庫清理出來，繼續作存放食物用。他找了幾個幫手撬開門，卻發現地下還是空的，地窖只填上了一小部分，下去便發現了薔音的屍體。想來是還沒來得及把地窖填完族長就失蹤了。
當然，沒過幾天和秦立爸爸一同發現薔音屍體的人就記不得發生過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