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十四
十四
時間一長,趙繁絡和秦立越發熟絡,她想她是喜歡秦立了,覺得他們可以更進一步。
有時她會主動跟秦立講起他們那個世界的事,每次秦立都會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而且他們所處的世界不論經濟、科學、文化都遠比原永縣發達,她認為秦立是有可能答應跟她一起回去的。她想過了,等他們找齊五件古董跟守門人商量一下帶個人離開原永縣也不是不可以。
趙繁絡自認為做足了周全的考慮,然後才去問秦立:“你有想過要裏開原永縣嗎?”
這話把秦立問住了,他說:“之前我一直在想解除詛咒的事,暫時還沒有考慮過別的。”
趙繁絡說:“詛咒早晚會解除的,你該考慮一下以後的事了。”
秦立陷入沉思。趙繁絡按捺着,給他一些考慮的時間。第二天見到秦立她馬上迫不及待地問:“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秦立覺得莫名其妙。
“就是我昨天早上問你的事啊。你忘了?”趙繁絡有點生氣。
“噢,”秦立抱歉地對她笑了笑,“我身邊的親人都已經不在,其實我待在哪裏都一樣吧,無所謂。”
趙繁絡立刻激動的說:“那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秦立皺眉:“去哪兒?”
“去我來的那個世界啊,你不是一直想去其他世界看看嗎?去那裏你會有更多機遇,而且遇到困難我們也可以幫你啊。你先去适應一下環境,等我們把古董找齊了我就去找你。”趙繁絡高興地說。
秦立沉默了,斟酌了許久才開口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我并沒有離開原永縣的打算。”
趙繁絡急了:“你不是說你待在哪裏都一樣的嗎?”
秦立說:“待在哪裏都一樣,但我更想留在原永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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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繁絡不死心,又勸了他好一會兒,但秦立态度堅決,不肯改主意。
趙繁絡生氣了,罵他:“你就跟你們族長一樣故步自封,連出去看看的勇氣都沒有!”
挨了罵,秦立也不生氣,只是垂下眼睛,不說話了。見他失落,趙繁絡也跟着難過,問他:“你到底為什麽不願意離開?這裏有什麽好的?”
“縣裏條件不好,交通不便,當然沒什麽好的。”秦立擡起頭,目光從遲疑轉為堅定,“但我在這裏長大,這裏就是我的家。原永縣這些年逐漸衰落了,如果能解除詛咒和外面的世界接壤的話,我想為我的故鄉盡一點綿薄之力,然後看着它變得越來越好。”
趙繁絡覺得心裏委屈,故意打擊他:“你一個人又能做什麽?再說原永縣有那麽多人在呢,也不差你一個。”
秦立不以為然,笑了笑說:“我一個人确實做不了什麽,但大家一起努力日積月累總會有成效,我只是想成為他們中的一個。”
趙繁絡快要難過死了,回去便向海桐訴苦。沒想到海桐和絡石卻都非常欣賞秦立的選擇,趙繁絡很是不解,更覺得委屈了。
海桐笑着摸摸她的頭說:“人在了解過更好的生活後,要再舍棄安逸的生活去過苦日子是很難的。秦立為了自己家鄉的發展卻甘願去過勞苦的生活,年紀輕輕能有這樣的決心真的很難得。”
趙繁絡一搖頭避開她的手說:“哼,你這話說早了,現在他只是了解,還沒感受到那種好日子,等原永縣的詛咒解開了他會反悔也說不定。”
海桐無奈地笑了笑說:“那你就再等等吧。”
第二天趙繁絡賭氣沒去找秦立,海桐閑來無事時帶她出門四處逛了逛。來原永縣這麽長時間她還沒好好逛過,因為她覺得窮鄉僻壤沒什麽可逛。出門看了看,倒真像秦立所描述的那般風景如畫。
在田埂上慢悠悠地走着,看放牛人仰躺在田邊草叢裏哼着小曲,羊群從山坡不疾不徐地路過。夏末秋初沒有秦立說的桃李杏花,放眼望去是一片自然的綠色和淺黃,不過她在綠色稻尖尋到了那種顏色鮮豔的小蜻蜓,特別吸引人。
回去後趙繁絡又有了新的想法。既然秦立不肯走,她留下來陪他不也一樣麽?她還從未感受過鄉村生活,想想還有些向往。于是打定主意,等詛咒解除了,要是秦立還是執意不肯走的話,她就留下。
另一邊,程州謹按照秦立的描述找到了居民的遷移地,源長縣所在山地。
說是山,高度在程州謹爬過的山中只能算個坡。他在樹林裏繞了好幾圈,連一戶像樣的人家都沒有,便推測山上有結界。
程州謹将身形隐匿,在上山的必經之路上等待。沒多久,幾個背着書包放學歸來的孩童經過他身邊,跟着他們,來到一片空曠的草地上。穿過一面看不見的牆,孩童消失了。程州謹緊随其後穿過牆,來到一片截然不同的樹林中。
林中隐隐有薄霧,卻比原永縣濃霧密布的樹林要陽間一些。地上有石板鋪就的小路,程州謹沿着小路往前走,漸漸地聽不見那幾個孩童的腳步聲了。程州謹加快腳步往前追,卻再也尋不到他們的蹤跡,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這林子裏明眼看是沒有第二條路的,但說不定有其他結界。繼續前行,他變得更謹慎。樹林裏很靜,沒有一絲風,卻很冷。幸好他預料到山地溫度可能會比外面低,提早帶了保暖的衣物。
天色漸行漸晚,拐過一個彎,走上山道,遮蔽視野的陰翳樹林褪去,視線豁然開朗。道路一側是山坡,另一側是一望無際的田野,道兩旁的樹木和花草皆是晶瑩剔透,隐隐泛着光澤。近看,是植物上裹上了一層純淨透明的薄冰。
這是雨凇。程州謹每年要出去游玩一兩次,各地的知名景觀他基本都見過幾次,至今沒見過如此大面積的雨凇,霧凇倒見過幾次。
眼前,将黑的天空是冷清的藍色系,由淺藍過度到深藍,沒有一絲暖的雜色。不像日落,像是清晨。高遠遼闊的天空邊際是青山,由遠及近是零星的房屋、晦暗不清的田野,到滿眼銀裝素裹的花草樹木,隐隐泛着寶石的光澤。整個世界都是冷色調的,凄清、孤寂。
縱使是見多識廣的程州謹也不禁沉淪片刻,恍然間以為進入了世外桃源。當他思緒飄忽走下山道,想去田間漫步時,一面看不見的牆壁擋住了他的去路。
程州謹瞬間清醒過來。原來他的活動範圍只在這條山道上,他身旁的景物都被結界阻隔無法觸碰。他立刻收回玩樂的心思,繼續前行。
他腳下的路說是山道,主要是因為一側靠着山體,實際上腳下的這條水泥路是平直向前的,并非往高處走,反而越往前,地勢越低。
道路的盡頭是一片湖。這時天色已暗得看不清路面,程州謹抛了顆夜明珠定在半空中,照亮這一方小天地。
湖面結冰了,兩岸是柳堤。這時他突然覺出奇怪來。按說雨凇形成的氣溫低,在幾度的樣子,可那些被冰凍住的植物卻是春夏才會有的花草。包括岸上的這排柳樹,是綠油油的。
開始時,不清楚冰面的厚度,程州謹不敢貿然下湖。而且這地方四周漆黑,看不見遠處的景物,只能看到表面略有水的波紋的藍白色冰湖,仿佛到了世界盡頭一般,怎麽看怎麽詭異。
他抛擲石塊砸向冰面,确認還算結實後才踩上去。越往遠處走越暗,然後不出所料的,走着走着又被透明牆體擋住了去路。
只得往回走,半道上飄起了雪花。他上岸,雪花便停了。程州謹心裏感到這雪花有些不對勁,但前方無路,他沒有多餘的選擇,便又回到冰面上。
雪愈下愈大。從輕盈的泡沫,變成厚重的羽毛。看着幾乎呈一條直線下落的雪花,程州謹突然發現,自他進來之後,這個地方便靜得可怕——沒有一點風。
山地,怎麽會沒有風呢?除非他一直處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裏。
看着鵝毛般飄落的雪花粘到鞋尖上,程州謹覺得他幾乎要聽到雪落下的聲音了。可惜,他靜默地在原地站了片刻,什麽也沒聽見。耳邊依舊是靜悄悄地,連心跳聲都顯得震耳欲聾。
擡眼環視四周,程州謹心裏有些發毛。看來他并沒有進入到源長縣,被結界阻隔了。他試了一下,周圍的結界無法破除,再停留下去也不會有收獲,還是早點離開吧。
哪知他剛動了動腳,岸邊的柳條輕輕晃動起來,耳邊有‘呼呼’風聲響,接着腳下便以湖為邊亮起一個白色的法陣。此刻,他正處于白圈正中央。程州謹迅速側身,一排雪花砸在他剛才站的位置上留下一串小洞。
剛站穩腳,又一排雪片向他襲來,躲過,再來。他只能不停地輾轉騰挪躲避攻擊,沒個喘息的時間。過程中,雖然他一直有意在往岸邊靠,奈何雪片攻擊的方向沒個定數,往往進一步退兩步,費力不讨好。
到他消耗掉不少體力,雪片的攻勢卻有越戰越勇的勢頭,聚集的數量越來越多,程州謹有些難以招架。好在此時他離岸邊已經比較近了。拔劍,邊用劍身抵擋雪片邊向後移動,終于回到岸上。
雪霁,看着湖面上的積雪漸漸消失,程州謹眉頭緊皺。看來要進這源長縣還得再費些周折。
他坐在湖邊休息,疲憊地嘆口氣。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一個可以幫他的人。
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她跟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