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八
八
抓住一個下課的間隙，海桐準備過去貴跟龍琳晨聊兩句，她卻已經離開了座位往教室外走。海桐立刻追上去，這時一個眼熟的空飲料瓶朝海桐飛過來。
不知道從哪兒飛過來的，但以瓶子的速度，被砸中了肯定很痛。海桐盯了一眼，那瓶子便在離她的臉不到一尺的距離停下，然後略過她，往後繼續移動。
這自然是海桐的傑作。她剛得意地勾了勾唇角，就聽到身後一聲悶響。“唔。”是龍琳晨的聲音。海桐笑容僵在臉上，回頭，見龍琳晨揉着腦袋，那張肉嘟嘟的臉已經皺成一團。
啧，光顧着耍帥，忘了旁邊還有個人。
“對不起，對不起……”海桐只能在心裏默念了三遍，湊近龍琳晨問道:“你沒事吧？”
龍琳晨搖搖頭。不遠處發出一陣哄笑聲——就是剛才搶龍琳晨面包的那位，她笑得前仰後合，聲音之誇張堪比黑魔仙小月。
笑夠了女生說:“這次可不能怪我咯，是天意。哈哈！”
那瓶子她原本是正對龍琳晨一腳踢過去的，哪知海桐替她擋了一下瓶子還是穩穩砸中了她。當然，即便砸中的是海桐她也不會道歉的。最多提一句:“哎呀，沒踢中，你讓一讓。”對她來說就算是客氣話了。
有些事海桐一直覺得已經過去了，但看到那女生狂妄、毫不顧忌形象的模樣，學生時代那些不美好的回憶一下就被喚醒。連同心底深藏的那份熟悉的恐懼。
原來她只是遺忘了，而所有的一切都沒變。唯一改變的是，現在，除了膽怯，她還有滿腔憤怒。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瞪眼看向那個女生。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她，人長得是不錯的，只是她的一舉一動都透露出一種令人厭惡的氣質。要麽扭捏作态，作出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妖媚姿态；要麽叉腰瞪眼踢桌子，活像個潑婦。
被她藏在衣袖裏的紅線躍躍欲試，怒火驅使着它探出頭來朝着還在狂笑不止的刺去。“當”一聲，絡石擡腿截住了線的去路，線打在他綁在小腿處的刀上。那聲金屬碰撞的輕響讓海桐清醒了一點，紅線縮回去。
“咦，我剛才好像看見什麽東西竄過去了。”有同學說驚呼。
“我好像也看見了……”
在學生的質疑聲中，絡石一把把海桐拎出教室。在宿舍旁無人的小樹林裏，絡石沖海桐一頓咆哮:“教室裏的那些全是不通靈力的普通人，給你靈力是讓你用來傷害他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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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桐徹底冷靜下來了，低下頭沒作聲。
“如果剛才那個女生要是出了意外你知道你将要面臨的是什麽嗎？你一個風大點都要被吹倒的人能承受得住神族的刑罰？！你要我怎麽護你！！”
絡石的怒吼還在繼續。海桐想嘴硬駁一句，可是看見絡石那雙因擔憂而焦灼的眼睛，她的話哽在喉頭，一句也講不出。
兩人都沒有說話，林子裏瞬間安靜下來，只有隐約鳥叫聲。
絡石以為她委屈了，憋着氣不說話，語調平和了一些，說:“我知道你是看到別人受委屈心裏不平，但你也不該用靈力去欺負別人……”
海桐打斷他：“對不起，我不該那麽沖動。不過我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我自己。”
只有經歷過同樣的風雨才能理解淋雨的滋味有多難受；被欺辱的痛苦，也只有親身經歷過才能體味。她不想跟絡石跟絡石講那段糟心的經歷，一是覺得他不能理解，二是不想把不開心的事分享給他。
“就算不靠靈力我也會想辦法幫龍琳晨的。”海桐說。
“是為了利用她打聽吳沁的消息嗎？”絡石問她。
“……是，但不只是因為這個。”
那個膽怯的、懦弱的，像縮在殼裏任人宰割的蝸牛一般的自己，她想把“她”扶起來。既然正義不會從天而降，那她就自己創造。路，總是由前人開辟出來的，如果沒有那個前人，她便當一回那個前人。
絡石望着她愈發堅定的眼神，若有所思。思完說了句：“随你。”
海桐的一番壯志還未得施展，便迎來第二波難題。下午，那個相中絡石的女生又來了。
“你問他了？他怎麽說？”女生拉着她到教室外，眼神又緊張又期待。
海桐一時語塞，她都忘了這事了。想了想她說:“抱歉，他中午心情不好我沒敢說。我晚上問他，明天跟你說。”
“啊，沒事，你記得問就行。”見海桐神色猶豫她還以為會被拒絕了，緊張得大氣不敢喘。
這可怎麽辦。海桐心虛地望一眼絡石的背影。說是肯定不能跟他說的，得尋個由頭拒絕了。想到女生看向她時的眼神，她覺得有些不忍。唉。那女生為什麽不自己去找絡石說呢？拒絕人這種傷人的事就該讓絡石自己來……
不過說到底，事情是被她攪合成這樣的，她該擔一點責。
第二天一早，海桐拎着一杯奶茶來了。說來慚愧，快二十五的人了，她沒有過表白和被拒絕的經歷，她昨晚想了很久，覺得無非就是口頭拒絕。又覺得那樣未免太冷淡，不想人家太過傷心，就仿絡石的字跡寫了段話塞在奶茶袋裏交給那女生。
紙上寫:
“抱歉，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這麽可愛一定會遇到更好的人。送你一杯甜甜的奶茶，希望你不要難過，每天都有好心情。”
寫完後海桐又讀了幾遍。老實說，她一想到這種溫情脈脈的話從絡石那張只欠嘴裏說出來她的背上不禁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相信如果絡石能親眼讀到這段話的話也會是如此反應。這實在不是他能說出來話，太違和了！
女生聽說被拒絕了很是受傷。讀了字條後她偷偷望了絡石一眼，似乎不敢相信看起來五大三粗的絡石能寫出這樣的話，眼中有幾分感動。
海桐看在眼裏，想不管怎樣總算是行之有效，不枉她花一番心思。
之後海桐試着跟龍琳晨聊了幾句。別看這姑娘畏畏縮縮的不愛說話，心裏是有想法的。她對海桐有戒心，面上是有問必答言語客氣，實則除了她的名字、出生年月、喜歡的零食這種屁用沒有的細枝末節外，海桐什麽都沒問出來。
當然她只是試探，沒有觸及敏感話題，以免龍琳晨再生疑。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套不到吳沁的消息了，得先想個招消除龍琳晨對她的疑慮。
放學的時候，絡石在抽屜裏摸到一封信。從顏色圖案來看，應該是女孩子寫的。
“哎喲絡哥，剛來兩天就有桃花啦？讓我看看寫的啥。”商陸搭上絡石的肩就要搶信。
絡石拍掉他的手把信收起來說:“給我的，你看什麽？”
商陸往海桐那邊掃了一眼壓低聲說:“啧，我勸你偷摸跟人家見面的時候還是小心點別被海桐發現了，免得到時候兩頭都落不着好。”
絡石瞪他一眼說:“請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麽下作，把信收起來只是不想讓你看見，海桐那邊之後我會跟她說清楚的。”
商陸提高嗓門，誇張的叫到:“呀！原是我小人之心了，絡哥真乃賢夫也！”
絡石:“那必須的。”
待學生陸陸續續離開教室，絡石慢吞吞地磨蹭着走到門口，翻出信來倚在門框上看。
信上只有寥寥一句:謝謝你，奶茶很甜，希望你也能天天開心。
落款:XXX
奶茶？絡石迷茫了幾秒，意識又逐漸清晰起來。他對這個女生有點印象，是個話多的。他倆沒說過話，不過他記得今早上海桐在路邊買了杯奶茶，進教室就不見了。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回過神來的時候手上的信已經被他揉皺了。好啊，他倒是想當個賢夫，不過他的賢妻最近似乎背着他搞了不少小動作。
絡石緩緩提氣把怒火壓下，一邊慢慢地把信紙撫平。這東西還得帶回去讓她親自看看才好。
對海桐來說回歸高中最痛苦的一件事莫過于作業。成堆成堆的作業放在眼前，她光是抄答案都嫌累。好在他們中有一個剛剛高中畢業的妙齡少女，成績還不賴。每日放學只需耐心等待，趙繁絡寫完了他們直接抄就完事。就是苦了趙繁絡，一人奮鬥。
程州謹是唯一的例外。反正閑着也是閑着，翻翻書寫寫題也算是種消遣。只是如今他早已沒了當初那種好學的精神，寫完便罷，不求正确率。
之後兩天是周末，作業多了點，趙繁絡連肝兩小時，剛把數學寫完。海桐先把數學作業順回房間抄了，能寫完一樣算一樣。
聽到開關門的聲音，海桐一瞥，是絡石。她頭也不擡奮筆疾書，拍拍桌子對絡石說:“來呀一起寫。”
一張信封扔到作業上，剛好遮住她的作業。
“打開看看。”絡石說。
看着淺紫色的信封海桐有些奇怪絡石為什麽會買這種東西，但她還是把信封收下了說:“等會兒吧，抄完我再看。”
絡石一把奪了她的筆說:“現在看。”
她這才覺出絡石的态度不對勁，陰着張臉。拿出信一看，海桐手心冒了汗，短短一行字她看了好幾分鐘。
“看完了？說說吧。”絡石端坐在床上留着最後一絲耐性等她回答。
海桐低着頭站在床邊，像個考試沒考好的孩子在面對家長的責問。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連其中微小的細節都沒放過，可見她渴望坦白從寬的态度之懇切。
“就是這樣，我真不是故意瞞着你的……”說着說着海桐給自己說委屈了。
絡石面色稍有緩和，心裏暗自松口氣。剛才看見信的內容，他還以為海桐背着他替他答應了別人的表白，想利用他探聽吳沁的住處。
不過既然臉色都擺上了，他自然要好好整一整這個女人，讓她長長記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