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十四
十四
龍琳晨把海桐送到樓下。
“我先上去咯，你路上小心。”海桐說。
“等等。”龍琳晨叫住她。
海桐勾了下唇角，是她意料之中的情況。
“你到底為什麽老是要打聽吳沁的情況？”龍琳晨表情很糾結，問出這話來顯然是經過了一番複雜的思想鬥争，“我覺得你不是壞人，可你的行為總是讓我不得不懷疑你。”
海桐覺得，她應該透點底了。能看出來吳沁很信任龍琳晨，他們想做的事，如果得不到龍琳晨的認可和幫助會很難辦。
“想想你朋友手裏有沒有什麽不屬于她的東西吧。”她留了這麽句就上樓了。不用說太多，先簡單試探一下，看龍琳晨是什麽反應再決計下一步。
她的話聽得龍琳晨不明所以，懵懵懂懂想了一路，倒還真讓她想到點事。
吳沁十六歲生日那天她媽媽送給她一個禮物，一個素面的黃釉瓷杯。瓷杯小巧，一手可握，裝在一個紅木的匣子裏，顯得釉色更加嬌嫩。龍琳晨對瓷杯印象很深，因為匣子打開露出杯子來的那一刻，吳沁眼中是掩飾不住的失望。這份失望和她之後的态度截然不同。
“你送我這個做什麽，我又不喜歡擺弄這些古玩。”吳沁說。
“這可不是用來賞玩的。”媽媽笑答。
“那要它做什麽？喝水？”吳沁興致缺缺。
“收下你就知道了。”媽媽說。
直到吳沁的媽媽外出工作後，她才知道這是一份多麽珍貴的禮物。
吳沁一大早就去了龍琳晨家，激動地對她說：“晨晨你看今天我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Advertisement
她沖着龍琳晨搖頭晃腦、擠眉弄眼，龍琳晨上下掃了她一眼，打着哈欠說：“你今天沒戴帽子。”
吳沁：“不是！睜大你的眼睛再仔細看看。”
吳沁仰起頭雙手撐在臉頰下，暗示得不能再明顯了。
龍琳晨一瞧，還真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吳沁成日起早貪黑打游戲，飲食也不大規律，人又比較懶不勤用護膚品，因此時不時臉上要冒幾顆痘出來。此時她臉上卻連個痘印也都看不見，膚色白嫩細膩，仿佛換了層皮。
“……你去美容院啦？花了多少錢？”龍琳晨說。
吳沁對她的反應很滿意，得意地攏起遮住臉頰的耳發說：“你再看看。”
龍琳晨一看，唔，臉盤子似乎也小了一圈。吳沁以前臉有點方，不大好看，現下卻是标準的鵝蛋臉，小巧可愛。
“你、整容啦？我聽說削骨很痛的……”回想刷到過的手術視頻，龍琳晨抖了一下，說話都磕巴了。
吳沁跳起來給她一下：“你能不能盼我點好？是瓷杯的功效啦，我媽送我那個！”
怕龍琳晨不信，吳沁取出杯子給她演示。她把杯子握在手中，照着鏡子，在腦子裏過一下自己想要的樣子就可以變成那樣。而且這杯子并不局限于以自己臉型輪廓為模板做改變，還能幻化成別人的樣子。
吳沁一一證實自己所言，龍琳晨也逐漸接受這匪夷所思的事情。
“這東西還可以改變自己的身材，你要試試嗎？”吳沁問她。
了解這種便捷的減肥方式後龍琳晨卻沒有表現出吳沁想象中的欣喜，她頗認真地問：“阿姨是從哪裏得到這個杯子的？”
“買的吧，我媽向來喜歡收藏古玩，說是當時見這杯子好看價格又便宜就買了。”吳沁說。
“那賣家知道這杯子的功效嗎？”
“知道了還能賣這麽便宜？是後來我媽無意中發現的。”
想了想，龍琳晨又問：“改變後的容貌可以維持多長時間？”
“我媽說只要這東西離得近是可以一直保持的。”吳沁以為她是擔心又胖回去才猶豫的，“你常來我家找我不就行了嗎？”
龍琳晨沒有嘗試，她說：“幻化出的臉就算可以維持一輩子也到底不是真實的自己，我總覺得沒有實感，還是你留着用吧。”
吳沁勸她：“能馬上瘦下來不是好事麽？夏天有多少漂亮小裙子等着你呢！”
這話說到龍琳晨心巴上了，遲疑了一下，還是拒絕了。吳沁有些掃興，說：“你就是想法太保守了，不會變通。”
龍琳晨正色道：“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不易被珍惜，而且長此以往容易養成惰性。我想靠自己的努力慢慢改變，這樣同時也能改掉一些壞習慣。”
吳沁：“哦，那你努力了嗎？”
龍琳晨：“努力了，但沒堅持。”
“嘁，白搭！”吳沁不屑道。
龍琳晨尴尬地撓撓手心。她小時候是很瘦的，只是因為缺少父母管教，吃零食不節制，不知不覺就長胖了。上高中後她多次嘗試晨練減肥，總是堅持不了太長時間。要想通過減少飯量的方式減肥就更難了，一天四頓少一頓都不行。
“還是等我再醞釀一段時間吧。”龍琳晨說。
“你已經從高一醞釀到高二了姐姐。”吳沁無情拆穿。
但龍琳晨還是不願意借用瓷杯。
吳沁說：“随你吧，什麽時候想通了再來找我。”
又過了一段時間，吳沁來找她，神神秘秘地說：“最近我老是擔心那杯子被人偷去了，然後我就把我家房子進行了全方位的‘包裝’。”
龍琳晨：“什麽包裝？東南西北四個角各養一條大型犬？”
吳沁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眼裏有幾分得意：“不不不，養狗多麻煩。我換了一套完備的防盜設施，只要有人翻近我家院子就會響起警報聲，靠近房子卷簾門就會落下來把屋外圍得死死的，同時報警。”
龍琳晨：“……聽起來是挺安全的，不過看來以後我得少去你家，一個不小心警察叔叔就要約我喝茶。”
吳沁：“哈哈，你又不翻牆。對了，還不止是這樣。”
龍琳晨：“這你還嫌不夠？”
“當然！外面是安全了，裏面也要跟上才能确保萬無一失嘛。”
“行吧，那你做了什麽？”
吳沁沒有直說，神色更得意了。直到龍琳晨看到跟書一樣挨挨擠擠側放在書架裏的那些黃釉瓷器，驚得半天沒合上嘴。
“怎麽樣，我厲害吧？我請人忙活了一天才弄好的。”吳沁昂着頭等龍琳晨誇她。
“厲害…可這樣你自己能找到嗎？”
“放心好了，我在筆記本上寫了瓷杯的詳細位置。”
看吳沁那麽高興，龍琳晨幾次欲言又止。
吳沁越是擔心瓷杯被盜，說明她越依賴瓷杯能改變容貌的特性。瓷杯的這種特性跟化妝近似，都能讓人變美。但她認為不論模樣美醜，都應該正視自己的真實面貌，自信地面對別人的目光，而不是一味的依賴化妝，變成一個只敢活在面具下的人。
怕攪了她的興致，龍琳晨沒有說什麽。算是尊重她的選擇吧。
聽吳沁說前不久有人翻牆進她院裏，但監控并沒有拍到人。當時龍琳晨還以為是野貓誤闖了，勸她別太緊張。現下想來，瓷杯本就擁有不同尋常的能力，那來尋瓷杯的人會點什麽遁地術、縮骨功之類隐藏身形的奇門異術似乎也不奇怪。
話說，那夥人，不會就是海桐他們吧……
這事該不該提醒一下小沁呢？龍琳晨有些犯愁。海桐說瓷杯是不屬于小沁的東西，這話又是什麽意思？想不通，還是回頭再問問她吧。
這邊，五人組已經掌握了吳沁家的位置。
自打她們出學校起趙繁絡就一直隐身跟着，一直到吳沁回家。
他們商議了一個極端的辦法。如果海桐搞不定吳沁，那他們就把吳沁綁了，脅迫她交出瓷器。這顯然是個冒險的主意。這裏是信息傳播迅速的現代，加上吳沁的父母在當地小有名氣，事情要真鬧大了，抓他們的人多了，他們未必有充足的逃跑時間。
不過如果拖到快三個月還沒有結果的話，也別無選擇。錯過了瓷杯靈力最弱的時間就要再等上一年，不如痛快一點。他們來這個世界已經快一個月了，能不能成全看龍琳晨的态度。
周一早上，下課鈴剛敲響，龍琳晨急不可待地把海桐拉出教室。
“你說的不屬于小沁的東西就是那個瓷杯吧？為什麽它不屬于小沁？”龍琳晨問她。
看她那麽着急，海桐的态度反而不緊不慢，故作迷茫地問：“什麽瓷杯？我不知道啊。”
“別裝了！你們找的不就是小沁的黃釉瓷杯嗎？”龍琳晨更急了。
海桐眼睛一動，斂了悠閑的态度，認真道:“你既然提到瓷杯，應該也大致了解瓷杯的能力吧？這不是尋常物件，當然有它自己的歸宿。”
龍琳晨反問道:“那誰是它歸宿？你嗎？憑什麽？”
“它不屬于任何人，我們也只是代為保管。”海桐解釋。
“是代為保管還是想據為己有，恐怕只有你們才清楚吧？”這并沒有說服龍琳晨。
海桐有點頭疼。這個世界居住的大都是普通人類，是不信什麽妖魔鬼怪的，實話實說龍琳晨肯定覺得她在扯淡。
算了，解釋不清，海桐說：“信不信随你，我只問你，願不願意幫我們拿到杯子？”
龍琳晨自然不肯：“杯子是小沁的家人花錢買的，合法合理，憑什麽交給你們？”
她這麽說倒是讓海桐想出個新主意來：“如果我們願意出高價買下杯子，吳沁能同意嗎？”
龍琳晨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用問，以小沁對杯子的珍視，她肯定不願意的，再說了，她家又不缺錢。
海桐點點頭，淡淡道：“那我勸你還是幫我們一把。”
附近有一棵老樹，剛發了新芽。海桐的手往樹的方向輕輕一甩，紅線迅速摘下一串結着嫩芽的樹枝，速度之快，龍琳晨未看清她袖裏飛出的紅絲，只見樹枝搖動，她手裏便多了一根枝芽。
海桐輕笑一聲，冷眼看着手裏捏的樹枝：“如果我說，我想取吳沁的人頭就像取這根樹枝一樣輕巧，你信嗎？”
她的動作和話語吓到了龍琳晨，她半天沒有答話。
龍琳晨畢竟還是女學生，海桐其實不願意這樣恐吓她，嘆口氣，說出最後的忠告：“只要杯子在吳沁手裏，就算我沒能成事，也會其他人對吳沁動手。是人重要還是杯子重要，希望你考慮清楚。”
龍琳晨呆坐了一節課，課間答應了海桐的要求。只是她看向海桐的目光很複雜，難過、失望還有深深的懊悔。
“是我眼光不濟，居然以為你是個好人。”她說。
海桐笑了，有些無奈地說：“相信你的眼光，我一直是個好人。只是我們的觀念不同而以。在我看來，你幫吳沁是錯的，我們做的事才是正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