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二十
二十
素材收集得差不多了,海桐并不着急發出去。
周五高三考試,算起來他們有個三天的小假期,吳沁準備回她的別墅窩,順便邀請幾個朋友去她家打游戲。
她想等瓷杯到手再把東西發出去,到時候他們五個立刻退學跑路,全身而退,至于輿論的影響就留給校方自行解決,免得事情跟他們扯上關系還得多花時間處理。
誰知還沒到周末,事情又出了變故。
這天大課間結束後,龍琳晨聽到有人叫她,是個男生的聲音。她跟學校裏的男孩子少有接觸,一開始還以為聽錯了,回頭一看,發現真有個人站在後面。
确認對方是在看她後,龍琳晨走近了些。這人乍一看面生,再看卻有幾分熟悉,麥色的皮膚,被短發遮掩着還是能隐約看出耳朵上有一顆黑色的耳釘。
龍琳晨終于想起來了:“……你是辛茹的男朋友?”
之前見他那回他穿得很不正經,又張揚地往耳朵上戴一排耳釘,她還以為這人是個小混混,沒想到會是他們學校的學生。龍琳晨上下看他一眼,男生剪短了頭發,穿着幹淨的校服,模樣居然有些乖巧。
他來做什麽?莫非辛茹又要整她了?龍琳晨後退了幾步,一臉防備。
男生急忙解釋:“你別怕,我已經跟她分手了。”
“噢。”龍琳晨暗自松口氣,心說你倆分不分手跟我有什麽關系?
“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啊?”
男生低下頭:“那天辛茹約我出去,我以為是跟平常一樣出去玩就答應了。對不起,如果我知道她叫我出去是為了欺負你取樂的話我絕對不會同意的。”
“啊……”龍琳晨有一絲無措,被欺負了這麽久還是頭一回遇到有人這麽鄭重地跟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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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聲苦笑,摸了摸耳垂說:“沒事。反正只要她想,有你沒你她都會這麽做的。”
“那天…你後來還好吧?”男生摸摸腦袋。他知道這麽問對龍琳晨不會有實質性的幫助,甚至可能會勾起她不好的回憶,但他還是想确認一下她有沒有受傷。他看不慣辛茹的行為,也很同情這個被欺負的女生,但他不敢幫她。他為那天連攙扶一下龍琳晨都不敢的自己而感到丢臉。對龍琳晨,他很愧疚。
其實如果只是讓他跟辛茹在學校結交的那些朋友打架他是不怕的,他也有他自己的朋友,打群架未必沒有勝算。但辛茹不僅在學校拉幫結派,在校外還跟一些黑惡勢力有交情,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沒有能力去跟那些人硬碰硬。
“沒事。”記起那天絡石的幫助,龍琳晨微微低頭,有些不好意思。
“你不用跟我客氣的,如果真的受傷了我可以陪你去醫院看看。這種事,我想你也不太好跟家裏人講吧?”男生說得認真,不像是在講客套話。
看起來這人似乎還算不錯,龍琳晨心說。細想來,除了初見時他衣着潦草了些外,他的其他行為舉止都很符合他現在的氣質,大方、善良。
“冒昧地問一句,你為什麽會跟辛茹在一起啊?我覺得你跟她…性格差太多了。”
何止是性格,倆感覺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過龍琳晨嘴上還是盡量委婉地表達。
男生不好意思地撓撓耳朵:“就上次我們學校舉行籃球比賽,結束後她主動來找我,我沒怎麽跟她那種類型的女孩子接觸過,以為跟她那樣的女生在一起會很有意思,就同意了……”
“結果發現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對叭。”
“嗯對。”
男生乖巧點頭。龍琳晨覺得他有點可愛,又有點傻氣,就笑開了。
“這有什麽好笑的,誰第一次處對象不是這樣傻乎乎的?”男生撇嘴掩飾尴尬。
不知道為什麽,龍琳晨笑得更大聲了。就這麽,男生無奈走在前,龍琳晨偷笑跟在後,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各自的教室。
不巧。兩人說笑的這一幕在樓梯口被辛茹的一個小姐妹看見了,跑到辛茹跟前講了幾句。辛茹沉默兩秒後一腳踢翻了課桌。桌上的書本亂七八糟掉了一地,吓得前排專注寫筆記的同學折斷了筆尖。
她的男友叫鄒俊。雖然表現得不明顯,她心裏對這個男孩子其實是非常喜歡的。
辛茹看過幾次學校組織的籃球賽,即便她是外行,偶爾也會被高手的靈巧走位和投球準度給帥到。但這份帥氣,僅限于賽場上。
鄒俊不一樣。即便在臺下,他開朗的笑容還是一下就俘獲了她的心。
自打跟鄒俊在一起,她去哪兒都想把他帶上。跟她在一起時他什麽都不用做,只是笑一笑或是安靜地陪着她,她就覺得很開心。辛茹還從沒對哪個男生這樣過。
這一點,她的小姐妹們都看出來了,借此三番兩次地調笑,她的好心情都寫在臉上。
鄒俊是開心的嗎?她覺得肯定是。要不他不會每次都準時赴約。
可正當她覺得兩人可以有進一步發展的時候,鄒俊突然提出了分手。
“為什麽?”辛茹如遭雷劈,面上強裝鎮定。心說只要他提出她的不好,她一定會盡力改掉。
他卻說:“沒有為什麽,就是不喜歡。”
辛茹的情緒翻湧上來,她猛地往桌上一掃,鄒俊課桌上的東西便“哔哔啵啵”掉了一地。還覺不夠,把他抽屜裏的書和包也全扔出來。
整個過程鄒俊表現得異常鎮定,安靜地站在一旁,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在他打算跟辛茹說分手的時候,他便料到這種情況了。
待辛茹累了,撒完潑了,他默默蹲下去把掉在地上的東西一件件拾起,沒有抱怨一句,也沒有,再多看辛茹一眼。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他表現得很平靜,默不作聲,卻讓辛茹感受到一種比任何絕情的話都更為有力的拒絕。這時她感到,任何胡攪蠻纏和撒潑都沒用了。
可惜辛茹沒有那麽敏感,語言組織能力也沒有那麽強,不然她一定能一眼看出,這份有力的拒絕源自于鄒俊對她的态度——他的每個舉動,每個眼神都仿佛在告訴辛茹:“我不喜歡你。”
她只能紅着眼睛傷心,卻說不清原因,負氣離去。
現在她還沒能從傷心的情緒裏緩過來,卻聽到鄒俊跟別人在一起的消息。他倆才分開不到一天,他就那麽着急地跟別人在一起了?對象還是那只肥豬?!
她不能接受鄒俊這麽快就忘了她的事實,更不能接受她的情敵是她向來就看不起的龍琳晨。
憋了一下午,到飯點休息時間,她把龍琳晨叫到朋友的寝室裏。
這間寝室光很暗,沒等龍琳晨看清情況,門一關,她臉上就挨了一巴掌。對方下手太重,打得她腦子暈乎乎的,好半天才看清打她的人是辛茹。
過度的憤怒使辛茹的臉變得扭曲,她再次出手,龍琳晨反應過來提前推了她一把,讓她後退幾步。
“你還有臉反抗?!”辛茹尖聲叫到。她身後立刻竄出來兩個女生把龍琳晨壓制住。
辛茹一腳把她踢倒在地,讓兩個小姐妹按住她的身體,居高臨下地望着她問:“你跟鄒俊在一起了?”
鄒俊?早上來跟她道歉的那個男生嗎?龍琳晨眼睛一轉,剛才那男的說他跟辛茹分手了,這女的不會是因為被甩了惱羞成怒想把氣撒在她身上吧?
“你是說你男朋友嗎?”龍琳晨試探着問。
“男朋友”這三個字深深地刺痛了辛茹剛失戀的心,她猛地往龍琳晨肚子上踩了一腳,疼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也确認了辛茹找茬兒的原因。
“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了?!”辛茹咬着牙再問一遍。
龍琳晨一時沉默。她可以否認,那樣的話她或許能躲過這一次,但只要辛茹還在這所學校,她就躲不過之後的千千萬萬次。她曾經以為忍過一時風浪自會迎來海闊天空,但辛茹越來越過分的行為讓她明白,隐忍只會讓惡人更加猖獗。
她想起海桐處理猥瑣男那回。眼下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能讓她脫離苦海的機會。
所以,她的回答是……
“不跟我這樣的乖學生在一起,難道還要繼續和你這種女瘋子混在一起嗎?鄒俊又不瞎。”龍琳晨忍痛拉扯出一個笑容,似譏似嘲。
覺得辛茹瘋的人有很多,敢當着她面說出來的,龍琳晨還是頭一個。辛茹憤起,騎到龍琳晨腿上,往她臉上猛扇了十幾個巴掌,一下比一下狠。只聽見一串清脆的聲響,再低頭,龍琳晨兩頰腫得像倉鼠。
她被辛茹打得腦袋發懵,嘴裏有絲腥甜味,臉疼得快沒了知覺。辛茹胳膊都酸了還沒撒夠氣,打算換只手繼續,小跟班看龍琳晨嘴角都冒血絲了,怕鬧出事來,趕緊上前制止。
兩人把龍琳晨拽起來,她搖搖晃晃扶着牆向門外走去,到門口,辛茹沒忍住,擡腿一個膝頭磕在她腰上。龍琳晨踉跄着跪倒在走廊上,一層樓的姑娘都盯着她看。
待寝室門關上了,幾個認識她的女同學趕緊把她扶起來。她們想幫她擦去嘴角上的血跡,龍琳搖頭,讓她們拿手機把她臉上、身上的傷一處不落地拍下來。道句謝謝,然後搖搖晃晃地走了。
路上,無數的目光緊追着她不放。龍琳晨低了低頭,一想,犯了錯的是欺負她的人又不是她,就又擡起頭。
在尴尬的情緒中,龍琳晨沒注意到有個人跟拍了她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