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十
十
海桐到家的時候，家裏的燈都熄一半了。海棠屋裏的燈還在二樓獨自亮着，在一排漆黑的窗口格外顯眼。不用多說她肯定是在看書，不像她還要補作業。
嘗試着寫了下題後，她開始相信早上海棠那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只有三天在學校。的說辭。這學期的課都上一半了，她居然一道題都不會寫。像個新生。
她不得不敲開海棠的房門。
“教你做題？”聽完她的話海棠挑高了眉頭，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海桐連連點頭，笑容非常之誠懇：“要占用一點你的時間，不好意思。”
海棠被她客氣的态度弄得有些不自在，摸摸耳朵說：“倒也沒什麽，反正我也不困…進來吧。”
別看海棠平常對她态度總時冷時熱的，教題的時候還挺認真。不僅如此，她還非常體貼。知道海桐啥也不明白，她把一道題中的知識點全拆開，先把每個知識點簡單提一下，然後結合知識點講一兩道簡單的例題，最後才講作業。
這種細致缜密的講解方式對海桐非常友好，雖然過程中會花費更多時間，弄得海桐挺不好意思的。海棠卻說：“沒什麽，給你講題的同時我也在進步”
啧啧，有這樣的神仙姐姐真是太好了。
等她洗漱完上床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了。睡前習慣性點開手機，一瞬間被消息提示音轟炸，連手機屏都卡了幾秒。是鄭南楓發的。她這才記起忘了給他回電話，趕緊發條消息補救一下:抱歉忙着寫作業忘了回你。
鄭南楓立刻秒回了一段咆哮的語音:你不說你作業很少嗎怎麽到現在才做完？！！
她還是頭一回聽鄭南楓發火，頓時矮下去一截，又不想說是因為她一道題都不會才耽誤到現在，只好說:題太難寫得慢。
鄭南楓：噢。
過會兒又回一句：可你姐姐說她老早就寫完了。
海桐：……
她趕緊岔開話題問：你怎麽會有我姐的好友？
鄭南楓：之前有個朋友想撮合我倆，就加上了。
撮合？海棠和鄭南楓麽？傲嬌學霸和開朗體育生的愛恨情仇，聽起來還不錯。鄭南楓痞裏痞氣的偶爾會有點話痨正好能跟海棠那頗冷淡的人搭上話，他倆要是在一起了還挺有意思的……
剛要想入非非，鄭南楓又急忙發來消息：我只是跟她見過幾次，沒什麽交集。
海桐：沒在一起嗎？
鄭南楓：沒。
海桐有點失望：為什麽？
鄭南楓：不合适。
海桐：噢。
沒有吧，她覺得挺合适的。
鄭南楓：真的，我跟她已經很久沒聯系了，剛才發消息也是為了問你有沒有到家。
海桐：嗯嗯。
你跟她聯不聯系關我什麽事？
鄭南楓：那，你先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海桐：嗯嗯，晚安。
這語氣怎麽有點戀戀不舍的感覺呢？明天我跟他好像也沒什麽要說的吧？
說起來鄭南楓也真是奇怪。從第一次見面起，他一通胡攪蠻纏讓兩人被迫有了交集，路上偶遇又死纏爛打非要見她的家人，剛才兩人獨處的時候他又莫名的有些局促，東張西望的不肯主動說話。種種跡象似乎都表明……
啧，應該不會吧。他倆也沒見過幾次，還不如他跟海棠呢。海桐翻身睡覺，把事情抛全抛到腦後。
第二天又是在同學們的注視下走進教室，這回她大概明白被盯着看是因為她長得好看的緣故，但還是有點不自然。進來屁股還沒坐熱乎，一只小玉忽然撲到她桌上叫到：“你猜我昨晚上見到誰了？”
海桐低頭拿書：“不會是鄭南楓吧？”
小玉兩眼放光，一個勁兒地點頭，一臉陶醉地說：“我跟他說上話了，他還喝了我買的水。啊！我也太幸福了……”
海桐想跟小玉說，我也見到他了，還跟他逛街了……她沒說口。這種于她自己而言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對小玉來說卻是一種顯擺，說出來怪招人嫉妒的。她很想問問小玉，為什麽要這麽癡迷鄭南楓。他其實也沒什麽好，不過是成績好了一點，長得好看了一點，她也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變得跟他一樣優秀甚至超過他。
但她也沒問出口。每個人都會有自己崇拜的人，只是程度不同，還是不要打破別人的美夢了。只是這樣的話，要是以後鄭南楓又來找她不知道小玉會怎麽想，她昨天還跟小玉說她倆不認識……
大課間的時候鄭南楓真找來了。
曾雲拿手肘碰碰昏昏欲睡的小玉：“你看看誰來了。”
小玉手裏的面包頓時不香了，嚼了一半含在嘴裏也忘了咽，眼睛落在窗外鄭南楓的臉上就移不開，見他在找人忙過去詢問。鄭南楓卻沒聽見，懶懶倚在窗邊姿勢随意得像是不經意路過，只有那雙在教室裏搜尋的眼睛暴露他的想法。
小玉鼓起勇氣朝門外走去，這時鄭南楓眼睛忽然在某處定了定，就着倚靠的姿勢拉開窗笑着問了靠窗的同學一句什麽，隐約聽他低聲道了謝。小玉知道自己錯失了機會，失落地坐下。再擡頭，鄭南楓已經大搖大擺地進了教室，不過在別人班好歹收斂一些，站直了身子、把插在兜裏的手拿了出來。
他從講臺上繞過去，向海桐的座位走去。海桐不在，他打算坐在她的座位上等，以防某些人視而不見。路過海棠的時候他多瞧了一眼，她正在專注地寫題，已經寫到最後一題了。海棠寫的字像她本人一樣秀氣，惹得閑人鄭南楓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她一擡頭，見鄭南楓站在身邊皺了眉問：“你怎麽在這兒？”
鄭南楓不答，笑道：“半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啊，腦子還是那麽死板。”
海棠冷哼一聲說:“你也沒變啊，嘴還是那麽臭。”
鄭南楓也不惱，輕笑一聲，指尖往提單上點了幾下說：“這幾道都有更簡便的解題方式。”
他從海棠的筆袋裏抽出一支筆在草稿紙上寫起來。他側着身子，海棠看不清他寫的東西，只看到他半張側臉。這人平時嬉皮笑臉的一瞧她就覺得心裏不舒服，這會兒板了臉專注書寫的模樣看着倒是順眼了不少。
陽光從窗外探進來鋪灑到他身上金燦燦的一片，把他冷色的外套暈出一種溫暖的氣息。他低着頭，長睫毛在眼睛下落下一層淺淺的陰影。海棠一直知道鄭南楓因為這張臉，在學校裏頗有人氣，但他那流氓似的氣質和頗傲慢的态度讓她不願多瞧，今天是她第一次瞧他瞧得那麽仔細，也是她第一次覺得，這個人長得很好看。
“好了，不用謝。”
鄭南楓收筆，把本子往她那邊推了推，一撩額前遮住視線的碎發，走了。
海棠如夢初醒，狠狠揉了兩下太陽穴，暗罵自己是被鬼上身了居然會看那個痞子看入了迷！心不在焉地抓過本子來看，确實是比她之前用的方法更簡潔，就是字寫得一般。思緒紛繁，她沒注意到，在不經意間自己又陷入了回想……
海桐回來見自己座位上趴了個人，瞧着眼生，以為是同桌的好朋友來串門了，拍拍那人的背輕聲說：“同學，麻煩讓我一下，要上課了。”
鄭南楓擡頭。見了他的臉海桐不自覺翻了個白眼，鄭南楓立刻垮了臉：“你對別人倒是溫柔，見了我态度就這麽差……我有這麽不招人待見嗎？”
最後一句他嘀咕得很小聲也很委屈。海桐聽了覺得有點好笑：“你臉皮那麽厚，還怕別人不待見你嗎？”
“別人怎樣無所謂，但是你……”意識到自己将要說出什麽，鄭南楓及時收口，不自在地撓撓鼻尖說：“我先回去了。”起身就要走。
海桐看他那局促的模樣覺得怪可愛的，側身擋住他：“找我做什麽？”
鄭南楓再次摸摸鼻尖：“沒什麽，路過，順便找個地方睡覺。”
“噢，這棟樓那麽多教室你就非得要來我的教室、在我的座位上睡覺？”海桐含笑，目光在他身上打轉。
鄭南楓被她看得莫名心慌，舔了下嘴唇：“只是湊巧。”
“真的？”海桐笑意更濃。
鄭南楓點了點頭，微微偏過頭避開海桐的目光，側身要走。對方似是有意刁難，挪步擋在他身前，目光緊追着他不放，給鄭南楓的臉上直逼出一層薄紅。晃眼一瞥，看見海桐站在眼前，大概是覺得自己被她那麽小一只攔住了去路有些窩囊，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說：“讓開，我要遲到了。”
“唔。”海桐慢慢悠悠挪開位置讓他，到看着他離開教室才忍不住笑出聲。他怎麽這麽可愛？以前都沒發現。
鄭南楓聽到她的笑聲覺得有點憋屈，又不敢停下來跟她理論，兀自出去了。到門外才松了口氣，自己也奇怪為什麽會那樣慌亂。
一開始他真是路過。走過的時候沒忍住往教室裏瞥了一眼，沒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就多停留了一陣想把她找出來。找着找着就開始詢問，最後演變成等待。要問他為什麽這麽做，他說不出來，就是想見她。
真是昏了頭了。從認識海桐他就開始變得不正常。第一次硬拉着人家進醫院檢查那回，事後他自己都覺得扯淡，就為了留下人家的聯系方式…還有之後無數次死皮賴臉的搭讪，以及那晚的跟蹤……他一直自诩潇灑，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猶豫。
鄭南楓一掌拍在自己額頭，郁悶得快要走不動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