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十一
十一
這幾天海桐和姐姐的關系緩和了不少。
其實她倆之間的矛盾點完全在海棠身上，是她單方面看海桐不順眼。大概是因為最近海桐常向她請教學習的緣故吧，海桐一改之前那種混吃等死的态度讓她另眼相待了，而且兩人相處的機會多了自然會更親近。
海桐既收獲了一個學習資源又收獲了一個朋友，雙豐收，她自是高興。
鄭南楓打那天來教室找過她後就沒怎麽跟她聯系過了。海桐偶爾會見他從走廊上路過，總是步履匆忙，他不時會偷摸往海桐的方向看一眼，被海桐捕捉到目光就倉皇移開，也不同她打招呼。
這又是鬧哪出？搞不懂他。
這天她在海棠房間寫完作業回屋。出門的時候忘了關窗戶，開門一陣冷風撲面，海桐打了個寒戰，趕緊上去關窗。這時，一縷清香若有若無溜到鼻尖，像是花香。現在正是初夏，按理說後院裏的花該謝一半了，什麽花這個時節還在開？
幾片小指頭大小的花瓣卡在窗縫裏，海桐捏了一片在手上，質感像是桃杏一類的花。她是有些好奇了，明早去後院看看吧。
低頭間忽然注意到自己的手腕，手捏着花瓣長袖順着小臂滑下露出纖細的一小段。她盯着自己的腕骨瞧了一陣，總覺得上面缺了一點什麽。首飾嗎？海桐細細地摩挲了一小會兒，有點困了，打了個哈欠上床，想着明天拿根手鏈戴上瞧瞧。
沒想到第二天早上睡過了頭，随手抓了串珠子帶在手上就下了樓。來不及吃早飯，直接飛奔到後院。兩棵垂絲海棠在草叢間開得正豔，嫩葉襯紅花，一樹的嫩粉色層層疊疊墜在枝頭，壓彎了樹枝。
看得海桐出了神，愣愣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要遲到了您還有心思賞花呀？”一旁打掃的阿姨笑道。
海桐回過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阿姨又道：“不過你也該常來看看，畢竟是海先生特意為你種的。”
“為我種的？”
“是啊。太太說小時候帶你們姐倆去朋友家玩，你見了人家院裏的海棠花就不肯走了，哭着鬧着要留下來看花，最後是海先生再三保證一定在家裏種上兩棵，又叫主人家折下兩支花多的捏在你手上，你才肯走的。”阿姨笑得很和藹，似乎很懷念那段日子。
“這樣嗎？……可是之前姐姐跟我說是她九歲生日那天爸爸特意為她種的。”
海桐家所在的地區有這樣的習俗，認為九歲對女孩子來說是很重要的年紀，九歲生日這天長輩會給家裏的女孩送禮物，所以爸爸種下與海棠同名的花作為紀念。
阿姨壓低了聲音湊到她耳邊說：“那只是為了面子上過得去而編的說辭，其實還是為你……這話你自己知道就是，可別讓你姐姐聽了去。”
海桐應下了，心裏卻總覺得不大舒服。
回屋的時候，海桐正好看見姐姐轉身而去的背影，她沒想到都這個點了姐姐還沒去學校，心裏有點慌，不知道是否被她聽見了。想追上去瞧她的态度，但是對方像是怕遲到似的走得很急，把她遠遠甩在身後。
這是海棠第一次沒有等她一起坐車。看着車平穩地駛出院門，海桐明白，海棠已經全聽到了。
等下一輛車開出來，海桐已經想好了跟海棠解釋的說辭。樹是為她種的，但也确是在海棠生日那天種下的，而且樹有兩棵，完全可以說成是為她倆一起種的。
想法很美好，可到了學校海棠根本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我在忙，有什麽事放學再說。”
等放學回家，她像以往一樣拿着題去海棠房間卻被對方拒之門外，
“我也需要花時間學習，沒有那麽多時間浪費在別人身上，你可以換個人問或者自己去網上找老師講題。”
說完她就關上門，好像很不願意見到海桐。
海桐長嘆一聲，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個随時随地可以請教的學霸。
老實說，她并不覺得自己有錯，這是父母的問題，不是她能決定的。她跟海棠解釋一是不想失去一個萬能的學習工具；二是她很理解海棠的心情，所以想盡力安慰，哪怕編造一個謊言，只要她不要太難過。
但即便海棠聽進去了，這也只是權宜之計，想解決根本問題還得從爸爸媽媽身上入手，尤其是爸爸——這個家裏海棠最尊敬的人。
只是聽說他最近很忙，要下個月才有空回來，事情只能暫時放下。這會兒媽媽已經睡下了，明早去跟她說一下讓她跟海棠聊聊應該會有用。
捋清楚後海桐躺在她的枕頭堆裏伸個懶腰，看見自己手腕上的那串珠子。本來是戴在右手的，硌着不好寫字又被她換到左手。海桐皺起眉，一般手鏈多是戴在左手，方便。她卻總覺得她的右手腕該戴東西，有時候她真不知道自己腦子裏是怎麽想的……
再醒來已是白天，海桐揉揉眼坐起來，發現自己居然躺枕頭堆裏睡了一夜。揉着酸痛的脖子坐起來，看了看右手腕，還是覺得空落落的不順眼。想了會兒，把窗簾下墜的灰穗子剪了根下來系在手腕上，看着心裏倒覺得踏實了不少。
海桐穿着睡衣就去了媽媽房間，提起了昨天的事情，想趕在海棠出門之前讓媽媽跟她說兩句。
媽媽對她的話無動于衷，面上還是笑得那麽和藹，問她：“桐桐覺得這樣不好嗎？”
海桐皺眉：“哪裏好了？海棠都生氣了。”
媽媽眨眨眼，好像不明白海桐的意思：“那你覺得怎樣才好呢？”
海桐眉頭皺得更緊：“我不想海棠難過，一會兒你跟她聊一下吧，哄哄她。”
媽媽懵懂的眼神中有了焦點，了然地點點頭：“我會找機會跟她說的。”
海桐眉頭松了又皺，走前還回頭看了媽媽一眼。她總覺得剛才媽媽的眼神很奇怪，像是某種忠實動物的眼神一樣，清澈單純，不管自己說什麽她都會服從似的。
還是沒趕上趟，她換個衣服的功夫海棠已經走了。這姐們現在真是連跟她打個照面都不願意啊。海桐只能望着載着海棠遠去的車嘆氣，媽媽撫着她的肩叫她不要擔心，等放學回來她再跟海棠說。
心不在焉地走進教室，坐在座位上背包半天塞不進抽屜。低頭一看，抽屜被一個巨型口袋給塞滿了。拿出來看，是滿滿一口袋的禮物和卡片，禮物基本上是玫瑰和巧克力，卡片上寫了送禮人的名字。
這是？……
“周末就是情人節了，像你這樣的氣質美女會收到禮物不是很正常嘛。”小玉酸溜溜地說。
“知道給你送禮物的人一定很多，不過這數量确實超出我們的意料啊。”曾雲補充道。
小玉暧昧地瞥了海桐一眼：“怎麽樣，有沒有相中的男生呀？裝東西的口袋可是你貼心的同桌為你準備的哦。”
海桐看向同桌。同桌立刻變得不自在起來，忙說：“只是正好帶了，就幫你裝一下……”
海桐對他笑了笑說：“謝謝。”
他低下頭：“不客氣。”
真是個腼腆的人啊。
第一次收到這麽多禮物，說不開心是假的。在情人節送禮是什麽意思，她很清楚但卻不能一一回應，心裏多少有點過意不去。
“哎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別以為你跟我男神是朋友我就會對你客氣。”小玉不高興地嘟囔着。
海桐笑出了聲。這女的還在為她隐瞞與鄭南楓相識的事生氣呢。
“笑什麽笑，快說！”小玉咬着唇逼近她低聲說，“你是不是背着我跟我男神好上了所以看不上這些普通的男孩子？”
“都說了我跟他只是朋友。”海桐很無奈，這幾天她解釋了不知多少遍。
小玉激動起來：“哼，現在是朋友，以後是什麽可說不準。而且我總覺得他對你很特別……哎，說實話，你對他是什麽想法？”
海桐無語：“能有什麽想法？我跟他就見過幾次。”
“那他怎麽會來教室找你？他還在你座位上睡覺！”
“那天他只是路過……你看這幾天不是沒見到他了麽？之前只是湊巧。”海桐應付着說，她自己都覺得離譜的事跟別人怎麽說得清？
小玉好歹聽進去了，冷靜下來，問海桐:“你覺得他這人怎麽樣？說實話。”
海桐想了想:“幹嘛這麽問？”
小玉低了頭:“雖然有點不甘心，但那天見你倆站在一起，忽然覺得還挺般配的，所以……其實你們在一起了也挺好的，最重要的是他喜歡。”
海桐愣了一下，笑了。
“笑什麽？”小玉不大高興。
“沒什麽，就是覺得高興。一直以為你是個腦殘粉，想不到你還蠻清醒的。”海桐說。
小玉扭過臉:“別把我想得那麽差勁，我欣賞他，更尊重他。”
海桐對她投去贊賞的目光。或許她并不知道，她能有這份尊重已經勝過很多人了。
吃過下午飯回來，老遠就看到鄭南楓單手插兜倚在教室門外，一雙長腿自然交疊，一晃一晃地。像是怕人看不見他似的，特意倚在前門。見海桐來，不大自在地抓了把頭發，站直了身子問:“有空嗎？想占用一下你的時間。”
海桐:“什麽事？”
“有話想跟你說。”鄭南楓瞥了海桐身旁的兩個姑娘一眼，想單獨跟她說話的意圖不要太明顯。
海桐看他表情嚴肅，就應下了，讓小玉倆先回教室。
小玉轉身目送二人離去，幾次欲言又止。
“走吧。”曾雲一手撫上她的肩頭，似安慰又似理解。
“嗯。”小玉點點頭，帶着些許失落轉身。
喜歡的東西不一定就要得到。她明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