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十二
十二
鄭南楓在前面走，海桐在後面跟。偏頭去看前面那人的臉，他板着臉，是難得的嚴肅，只默默地走，沒多跟她言語半句。
這貨平常看人總是半勾着唇，面上似有若無的笑容令人遐想。忽然這麽正經倒覺得不大不習慣，有些懷念他之前那副流裏流氣的模樣。
眼看着離教學樓越來越遠，海桐叫住他：“喂，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
“快到了。”
二人在操場後的樹林停下。這個時間段這裏居然一個人都沒有，林子裏安靜得不像話，就像是特意為他倆準備的一樣。
鄭南楓對她伸出手：“手給我。”
海桐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要拒絕，可看鄭南楓認真的神情，最後還是照做了。她提起手，衣袖稍稍往下滑了一點露出手腕上那根灰色的細繩。
“醜。”鄭南楓皺眉就是一個字。
海桐一翻白眼就把手往回縮，被鄭南楓抓住。海桐瞪他，鄭南楓那張嚴肅臉上挂了點笑，把她的手攥得更緊，單手解開她手腕上的繩子，松開她的手，從兜裏摸出一條手鏈給她戴上。
鄭南楓手比她大一圈，而且很暖和，剛好能把她泛涼的指尖全裹住，他忽然松手海桐還覺得有些留戀，心思全落到他一雙手背上，無心去想他手裏在做什麽，等他手拿開才發現腕上多了條銀手鏈。銀色的鏈條上嵌有淺黃、淺綠的花葉，沒有那麽多花哨的圖案，素雅的風格。
“送你的，喜歡嗎？”鄭南楓說。
海桐點點頭，手鏈的式樣正好是她喜歡的風格，而且鏈條纖細不會妨礙她寫字。
“謝謝你。”她心裏的欣喜都寫在臉上，藏不住。
“那就好。”鄭南楓偷偷松了口氣。怕海桐不喜歡，他在店裏挑了好久，後來想起上次送海桐的桂花風鈴的顏色式樣，想她應該喜歡類似的，就買了這條。
海桐望着那條手鏈若有所思:“鄭南楓，為什麽你今天要送我禮物？”
在情人節将要到來之前。
鄭南楓啞然，目光躲閃到一邊。風吹着樹葉撲簌簌地響，帶下幾片落葉，陽光撒在樹林間，金燦燦的一片，暖色的光熏出一種暧昧的氛圍。
鄭南楓撓了撓鼻尖:“逛街的時候正好看到，覺得适合你就買了。”
一看他逃避的目光海桐就知道他沒有說實話，她緊盯着他不放，一個跨步站到他跟前問:“真的？”
見她靠近，鄭南楓下意識覺得他應該後退保持距離，腳卻跟釘在地上似的挪不開，心裏隐隐生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真的。”他舔了下嘴唇嗫嚅着說。
“倒是符合你随意的性格。”海桐勉強回他一個笑，随即垂下眼簾。虧她剛才腦子裏一通胡思亂想，她甚至想到小玉之前說覺得鄭南楓對她有些特別……原來只是她想太多。
鄭南楓是眼瞅着她不高興了，也跟着皺眉，問她:“怎麽了？”
“沒什麽，走吧回去上課了。”海桐轉身。
一看時間，确實晚了，鄭南楓讓她先回，他要去找朋友借書。他目送海桐離去，見她不高興，心裏也覺得悶悶不樂，卻說不出為什麽，也不知該怎麽安慰。
剛才他沒說實話，他是知道快到情人節了才特意去為她挑了禮物。向來是別人給他送禮，他還從沒主動給誰送過。只是今年收到其他女孩禮物後不由自主想起海桐，總覺得想為她做點什麽，就鬼使神差地去逛了街。
他下意識地想去花店買花，又怕她問起原因解釋不清，就買了個意義模糊但她很可能會喜歡的東西，這幾天按捺着沒去找她就是想給她一個驚喜。但他沒想過，為什麽最近他總會情不自禁地想見她，會想給她送禮物，會想……對她好。這些之前他一直刻意忽視的事情，他覺得現在他應該好好想想了。
鄭南楓一邊想着心事一邊去男寝找他朋友。男生宿舍在樹林背後，等穿過樹林回來，他看着腳下斑駁搖曳的陽光，忽然覺得很像面對海桐的自己。躲閃着、搖擺不定，不敢正視她的目光。
他臉上蕩起一抹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想明白了。
晚上生物課老師要講題，海棠忘了帶練習冊快上課才想。那老師是出了名的嚴厲，沒帶書的一律到門口罰站。海棠一向是各科老師最得意的學生，又好面子，自然丢不起這個臉，匆匆忙忙跑到女寝去借她朋友的練習冊。
跑太急，回來一看還差十分鐘左右才上課便慢下腳來。瞧見道旁一個人影很熟悉，轉頭便對上鄭南楓一雙笑眼。那眼睛像是在看她，細看又不像。微風輕撩着他的頭發，金燦燦的光灑在他肩頭發梢，溫暖而明亮。
她還從沒見過他笑得這麽溫柔，一時看呆了。回過神來，她的心跳已快得不像話，兩頰也有些發燙。兩人相隔太近，鄭南楓覺察到了海棠。她在那兒不知站了多久，一想到自己剛才那副傻樣多半被她看了去鄭南楓便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問她：“你怎麽在這兒？”
“路過。”海棠扭過臉去，加快了腳步。
鄭南楓追上她：“你不會也是來借書的吧？”
海棠低着頭不說話。
鄭南楓勾起一邊唇角：“噢~想不到你這麽嚴謹的人也會有忘帶書的時候啊？”
“你不是也忘帶了麽？”海棠偏過頭，被他臉上的壞笑和低沉的笑聲弄得心裏癢癢的。
“我向來如此，你又不是頭一天認識我。”鄭南楓無所謂地聳聳肩。
跟鄭南楓分別後，海棠松了口氣，面上的紅暈褪去，卻總覺得心裏空落落地。海桐來煩她她都忘了要保持高冷形象，好幾次接了她的茬。回過神來才後悔不跌。
晚上回家，進門就看到媽媽在茶幾上擺弄她新剪的花。
她叫住海棠：“海棠，來。”
海棠坐到她身邊：“怎麽了？”
“這幾天在跟你妹妹賭氣呢？”媽媽問。
“沒啊。”海棠皺了皺眉，心裏抱怨着說肯定是海桐告訴她的。
媽媽停下手裏的活，笑着瞥她一眼：“你是在怪你爸爸，種了海桐喜歡的樹，對吧？”
海棠撇嘴，不言語。
她捧起海棠的手笑得格外溫柔：“那樹确實是為海桐種的，只是一棵是為你慶生，另一棵才是為她。”
“那為什麽偏要挑在同一天種？還是在我生日那天。”海棠仍是不滿意，扁着嘴。
“一次種完要少一點麻煩嘛。你爸爸也不容易，自己從早到晚忙着工作還要惦記着家裏兩個丫頭的禮物，好不容易抽出了時間在你生日那天趕回來，誰知道下次再回家是什麽時候呢？自然要一次把事情辦完。你呀，少一點怨氣，跟你妹妹好好相處，不要讓你爸爸老是為你們操心。”媽媽輕拍着海棠的手背語重心長地說。
海棠低下頭：“知道了。”她到底是當姐姐的，能體諒長輩的難處。
之後她對海桐的态度好了許多，至少兩人早上能共乘一輛車去上學了。只是海棠還是有些不舒服，她心裏還欠着一個解釋，爸爸的解釋。跟海桐也不如以前那麽親近。
第二天早上兩人一起坐車的時候海桐還挺高興的，到晚上去海棠房間再次被對方拒絕才知道她是白高興了一場。看來這個萬能的講題老師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學習還得靠自己摸索。
失去了海棠之後她才明白她的這個姐姐之前的題講得有多麽細致，她在網上開了n個會員看了n個視頻都沒有遇到哪個老師的講題方式比海棠的講題方式更适合自己的。
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海棠教她做題相當于一個優質老師一對一輔導她的功課，要真請一個這樣的老師來可是要花大價錢的。海桐不願意。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她不缺錢卻總是有儉省的習慣。海棠不教她，換個人問就是了，沒必要破費。
但這樣會麻煩許多。尤其在學校，下午的飯點成為她每天最苦惱的一段時間。她經常去向老師問題，這個時間段老師不多，問問題的學生卻很多，她基礎差，老師講題的時候常常會聽不懂其中的一兩個步驟，但後面還排着其他學生，她又不好意思耽誤別人太多時間，只好一知半解的離開。
這天，海桐又被一道題難倒了，獨自在座位上撓頭。正在糾結該不該去求助海棠的時候，忽然發現旁邊立了一雙腿，還挺長。再往上，是鄭南楓的臉，他低頭看桌上的題本來就靠得近，海桐一擡頭兩人都快親上了。吓得她馬上往後退，沒挪動椅子腳，倒是椅背往後一仰，她整個人就往後倒去。
鄭南楓眼疾，往她凳腳上一踩，她又仰了回去。海桐坐穩後第一件事就是給鄭南楓一拳，鄭南楓何其無辜：“要不是我你早躺地上了，不感謝我你還打我？”
“要不是你吓我，我會摔倒嗎？”海桐仰着頭說話理直氣壯。
“我又沒做什麽，是你自己心虛見了我就害怕……再說你躲什麽躲，我長這麽吓人嗎？”鄭南楓摸摸自己的臉。
海桐連連點頭。
鄭南楓被氣得深吸一口氣，掃一眼她桌上的練習冊說：“看你那麽痛苦我本來還想教教你，既然你已經不需要我了，那我就先走一步。”
“等等……”海桐兩眼放光，沖上去攔他。鄭南楓裝聽不見，走得更快了，急得海桐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鄭南楓喉頭動了動，面上還繃着張冷臉不客氣地說：“做什麽？”
海桐立刻換上一張燦爛的笑臉：“誰說我不需要你了？我太需要了。”
“噢。你需要我我就一定要幫你嗎？”鄭南楓昂着頭不看她。
海桐輕晃着他的手臂柔聲說：“給我講講嘛，求你了。”
鄭南楓眉頭輕挑，這話對他似乎很是受用。
海桐乘勝追擊，補上一句：“這樣吧，你給我講題，以後你想要什麽只要是我能力範圍之內的我都盡力幫你做到。”
“真的？”鄭南楓動了心。
“真的真的。”海桐連連點頭心說她這麽土豪一點小禮物還是買得起的。
“那行。”
海桐激動地把鄭南楓‘請’到她座位上，認真地等着對方講題，完全沒注意鄭南楓轉動的眼睛，似乎在心裏暗自盤算着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