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喜怒無常李國濤
喜怒無常李國濤
孫臘年來到新環境特別開心,絲毫沒有不适應的表現,他在沙發上癱久了就想下樓去逛農貿市場,可一想到自個是魂魄,周圍人都沒法跟他産生鏈接,他又害怕無聊。
能跟他産生鏈接的身邊不就有一個麽!
孫臘年用肩膀撞李沝,“嘿李二水!天都快黑了,我住哪啊!你怎麽還不給我安排房間!或者帶我走動走動也行,我想去熱鬧熱鬧!”
一回到家,李沝就像變成真空壓縮袋,還是空氣被抽淨的那種,任憑孫臘年怎麽推她,她都無動于衷也癱坐在沙發上。
孫臘年大喊,“李二水!我可是你帶回來的!你要對我負責啊!”
負責?這的确是個問題,李沝皺眉思考片刻,‘國濤家具城’就是個燕子窩,沒地方空餘出來給孫臘年住,就連李沝她自己事到如今還和李國濤擠在一間房裏,且兩人之間的床就一簾之隔,在地下棋牌室裏的小倉庫裏。
倉庫裏,李國濤經常把內褲随意丢地,小碎花的布料子隔不開這種軟而飛的東西,更隔不開煙味,李沝的被子不管怎麽勤洗勤曬都有一股臭氣。
農貿市場也臭,附近只有天臺稍微有些新鮮空氣。
李沝深呼吸一口氣,轉頭盯着孫臘年,想着對他負責,且他是個魂魄,告訴他這些也沒關系,反正他大嘴巴也只能向閻王說去。
李沝扣着手,大拇指左側翻着紅,“我沒房間給你住,我爸和我媽離婚後房子歸了我媽,我和我爸就住在家具鋪子的地下室,就是剛帶你去過的麻将房的後頭,裏面有個特別小的房間,我和我爸,住一塊。”
言下之意就是家裏沒有你孫臘年住的地。但她不敢直接說,更不敢帶孫臘年去現場看,她想着孫臘年北京人,住得起四合院肯定也住得起大別墅,孫臘年肯定會嫌棄她寒酸。
人越緊張,手上小動作就越多,李沝手側翻紅的肉出了血,是她袒露內心慌張的外化表現,這一切被孫臘年盡收眼底。
“別扣了。”孫臘年拍拍掌心,“這樣,你搬出來,我住進去,我是男的,和你爸一塊住比較方便。”
“…”李沝聽後沉默了一會,最終沒忍住罵了孫臘年,“你有病,你是個鬼,我爸看不見你的,就算你是活生生的人,你跟我爸非親非故,你怎麽敢?”
看見話逐漸多起來的李沝,孫臘年覺得被罵一罵壓根不是問題,正好還解悶,他下巴朝李沝擡,“是你爸病得不輕,他一大老爺們不給自家閨女創造好的生活環境,還非要拉着閨女活受罪,我要是有你這種閨女我恨不得捧在手心裏,你看你,多白淨的小臉蛋!”
“去給我擡個鏡子來。”李沝說。
“哈哈哈有病。”孫臘年見李沝搭腔,估摸她是個能開得起玩笑話的,索性就問出了他最想問的問題,“雖然你爸對你不怎麽樣,但感覺對你媽還挺好,或者他是犯了什麽錯?淨身出的戶?”
李沝搖頭,“大錯也沒有,就是兩人觀念不合。最最最主要的是我有個弟弟太優秀了,他考清華北大不是問題,家人有預備送他出國留學的打算,這一路吃喝拉撒睡的花銷肯定不小,準确來說房子不是他留給我媽,而是他留給兒子的。”
為了兒子,老子甘願縮在燕子窩裏帶着女兒一起吃苦受罪,孫臘年搖頭,“真不公平啊!”
李沝點頭,“沒關系,習慣了。”
這會樓下響起好一陣的腳步聲,地下棋牌室散場的信號,李沝擡頭看,太陽落山,晚飯時間到。
如果被李國濤催着吃晚飯,李沝難逃一頓打罵,所以每當太陽最接近頭頂時,她就會莫名焦慮,扣手的毛病又犯了。
晚飯是李國濤做的,兩個菜,一個辣椒炒肉,一個青菜,李國濤燒完後直接擺到麻将桌上,父女二人就着有煙頭的桌面吃。
“吃什麽嘞!”孫臘年走近瞅一眼,又迅速抱胸離開,“李二水,難怪你瘦得很個貓似的!”
李沝沒搭理他,他也很自覺,在地下棋牌室亂晃一通,見到有門就撞上去,然後穿透它。
孫臘年看見了一間特別逼仄,潮濕,眼花缭亂的小巧房間,這裏大概五平米,一張田園碎花布簾子割開了兩張完全不同的床。
“這是誰住的地方?這是李二水的房間。”孫臘年自問自答。
在孫臘年眼裏,這間房沒有他想象中的不堪,簾子左邊的鐵架床上,棉麻布料的青色床品整整齊齊疊着,煙縣空氣潮濕,一點點氣味就會相當濃重,鐵床生了鏽,整個簾布和床品時不時會散起一股腥味出來。
鐵架床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就是床底下收納方便,低頭看,全是大型的,散着汽水的塑料盒子,地外邊是一堆課外書高高壘到了床架之處,間接可以拿來做個床頭櫃,上面放着牙刷牙膏和頭繩,這應該是李沝住的床。
再往簾布右邊看,是一張偏大靠牆的木頭床,床品是灰色的,枕頭則被頭油染黃,細看還有密密麻麻的煙洞,都不用看散落一地的色情碟,擰成繩的平角褲,零件拆分的剃須刀…這邊是男人住的床。
孫臘年又改變了想法,房間挺不堪的,他聞着味,像有狗在房間裏拉屎,呆久了會反胃。
孫臘年趕快跑出去,他找了個還算幹淨的牌桌坐,玩着用麻将搭城堡的游戲,自得其樂。
棋牌室雖然不大,卻也有八臺麻将機,除了父女兩人用來當飯桌的一臺,其餘七臺上的麻将通通飄懸空中,是孫臘年玩的花樣。
異樣就在身邊發生,李國濤卻渾然不知,因為他全心身的注意力都在李沝身上,他有話要對李沝說。
啪!是李國濤的筷子掉在地上,可他不用發話,李沝就會停下吃飯的動作,走去房間拿幹淨筷子。
孫臘年聽見有塑料扣掰開聲,猜到她從鐵架床下拖出塑料盒子,原來碗筷不在廚房落腳,而且女孩的床底放着。
接過新筷子的李國濤夾了口肉嚼,時不時又悶出巨嗓,咳出濃痰,帶着剛嚼不爛的肉一同吐在地上,空氣中突然一股傷口流膿味逐漸濃重,孫臘年幹嘔幾聲,他對煙縣的好感逐漸下降。
渾濁的空氣不止刺激到他,還刺激到李沝,她的噴嚏忍不住打出來,就像刺激到了李國濤的耳朵,大男人立刻筷子一摔,吼叫着,“這兩天你去哪了?”
李沝實話實說,“下鄉幫爺爺修水泵…去了。”
“水泵?”李國濤想起幾天前他老子給他打過的電話,“誰修水泵?你修水泵?修好了沒?”
李沝總下意識挑自己的錯處重點講,“好是好了,但是舊的那個我沒接住,可能一下砸破了井底。”
“你個廢物。”李國濤罵吼她,“草!以後少下鄉!你一個人下鄉像什麽話!你一個人去那親戚們見到你又會說我什麽?說我不管女兒!說我就會賭博!說我沒文化沒本事,李沝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就想看我難堪!你爺爺是不是又罵我了!”
李國濤旁推測敲想從李沝口中得知他老子對他的印象,但李沝一直搖頭,李國濤也不信。
“不可能!”李國濤站起來捶桌子,“李沝你擡頭看我,你跟我說實話我保證不打你,你爺爺他們都怎麽說的我!是不是說我不務正業廢物一個!是不是罵我蠢貨離了女人什麽都幹不成!”
“爺爺什麽也沒說…”李國濤的被害妄想症讓李沝十分恐慌,她低着個頭聲音帶着顫抖。
見孩子執着的樣子不像撒謊,李國濤一屁股坐下,翹起腿兇李沝,“草!你知不知道我這裏很忙,你個蠢豬,書念不成,還有臉到處跑,到處玩,我李國濤今天還就給你下命令了,從今天晚上開始,你哪也不準去!就他媽給我乖乖呆在家裏給我老老實實幹活!不然書也別讀了,直接進廠打工!”
反正是差生,讀不讀書,李沝無所謂。
見孩子呆滞,李國濤更惱火了,他一個擡腳踹,“你長耳朵沒!說話!”
膝蓋兩秒就紅腫起來,李沝盯着傷口說,“嗯。”
剛疼完腿,李沝的太陽穴被李國濤戳着點,“還有你是不是瞎!你看不見家裏打牌的人有多少是吧!那麽多人,我一個人怎麽應付得過來!草!”
在李國濤離婚之前,他有老婆兒子和正經工作分散他的注意力,可離婚之後他的世界好像只有李沝一個人,李沝再像以前出門不報備的話,他就會控制不住情緒發瘋。
可瘋完兩秒他又會猛得意識到眼前李沝是女孩,他下腿太重很不妥。
李國濤望着菜盤說,“咳咳,這樣,你在家要是無聊,你可以找你朋友來,正好讓你朋友也幫忙照顧照顧我們家的客人,完事了爸給你們做一桌好菜吃。”
李沝也盯着菜盤,嫩清的葉子細看根上還有土,她不可能讓朋友吃這個。
“爸,那是初中同學。”
李國濤苦思冥想,“對!左奕,她之前不是老來找你玩嗎?你就叫她來家裏幫幫忙,你也不要到處亂跑,你懂點事吧李沝,不要讓我擔心了。”
“…”只要一聽見那名字,李沝就忍不住扣手,哪怕皮已經撕到了拇指關節的以下,為什麽呢,李沝是知道答案的,因為她們好久都沒再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