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葉子一般輕的錢

葉子一般輕的錢

不管李沝表現得多麽淡然，離別這場課她還是沒學會。她坐在草地上發呆一整夜，白天離開老家鄉下，回到縣城的家。

再過一天，她就要準備出發去北京了，東西已經收拾好，接下來向李國濤讨要基本的車票錢，結果被李國濤拒絕。

“為什麽？你答應過我！”李沝斥責道。

李國濤摸摸鼻子，眼神閃朔，“身上沒那麽多錢。”

這是騙話，李沝知道。煙縣不是外國，去北京頂多百來塊，一個當家做主的男人身上沒有百來塊就別做人。

李沝冷笑回應，誰知道李國濤直接跟李沝撕破臉皮，一個勁的罵李沝冷血，要去大城市自立門戶，不管他的死活。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你把我丢在一個滿是大糞味的棋牌室裏，卻要拿着我的血汗錢去北京享受高端空氣！”

他這話說的好沒道理，他又不是給了李沝成千上萬的人民幣，李沝去北京又不是住大別墅，她是去實習打工的，一定要吃苦受罪的。

李沝無奈解釋，講自身辛苦她還沒開始實習體會不到，也是紙上談兵，她只能扯環境這種由天控制的，明眼人都知道的，“北京空氣沒這邊好，全是沙。”

但李國濤很明顯知道也不理解，他一直只考慮自己，從不站在李沝的角度想問題。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們，李國濤也知道李沝性格犟，如果不讓她去北京，她這人去撿垃圾賣水瓶都會離開，唯一的方法就是裝出他很愛李沝，用血緣關系來綁架她。

李國濤指着人喊，“不要以為只有你會跳湖，我也會，你等着，如果你真要去北京，你就等着警察的電話，我會從家裏天臺往下跳，摔不死也斷手斷腳，你是我女兒，你總不能看着我斷手腳，生活不能自理也要去北京！”

李國濤的這一番話震驚了李沝很久。

李沝呆在原地不敢發聲，她生怕稍微松一松喉嚨，就會跑出她的心頭話——‘你快跳，快點死，反正死了有魂魄，我還能跟你說話，生活，只不過有二分一的機會，你會跟祖宗們一樣，成為一摸就散的綠色光點，再也沒辦法控制我。’

看着李國濤面目猙獰，大逆不道的話最終被李沝藏在心底。

李沝不知道怎麽去回應他，只能冷眼旁觀李國濤是否真的會跳。

結果他真往天臺上跑，李沝追上去，攥緊拳頭。

畢竟那是生父，對她再不濟也沒有□□上的虐待。要是他真摔爛了腿腳，李沝作為子女不照顧說不過去，再來用一個殘疾病人的治病錢去北京生活闖蕩，李沝做不到。

天臺上，黑皮沙發不知道什麽時候靠牆放了，它成為李國濤跳樓的臺階。

李國濤高高踩上黑皮沙發，走上天臺欄杆，再多一步就是斷手腳或者死亡，他是真豁得出去，為了留李沝在身邊，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

“李沝，你媽只要你弟弟，我如果都不要你，你都不知道怎麽長大，你說你去了北京讓我一個人留在這裏我怎麽生活，家裏這邊又不是沒有工作，你可以去…”

他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李沝聽笑了，回應道，“家裏這邊沒有适合我專業的工作，都是奶茶店，炒粉店，我怎麽做？”

李國濤也跟着笑，苦笑，“那就去奶茶店做啊，你一個女孩你還想做什麽？大公司的領導？怎麽可能，你這種平平無奇的性格，你能不能認清現實啊！我是你爸，我怎麽可能害你，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啊孩子！”

“聽笑了，”李沝反問道，“那你也把李鳴珂留在這個小縣城呗？為什麽不呢，為什麽非要送他去國外呢？”

聽到李國濤提李鳴珂，李國濤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他急忙解釋，“那還不是因為你弟弟比你優秀！你弟弟随随便便考就能保送，他這樣的人才當然不能在小縣城發展，而你呢？你有他的智商？再來你是女孩你是女孩你是女孩！女孩子別說跑去國外北京，就是出這個縣城我都不放心，你不知道外頭的人的壞！”

講一堆有的沒的都是借口，李沝懶得聽了，點頭同意不去北京，坐在黑皮沙發上，背對着李國濤。

可是爸，我覺得最壞的人是你。你把最好的資源都給了弟弟，還騙我你給了我最好的東西。我只覺得你一味的打擊我，貶低我，讓我毫無信心，可我不是膽小怕事的人，我也不是不會考慮後果的人，我更是有底線的人，你不讓我離開，我就先暫時不會離開，我就呆在這裏，陪你一陣子，我一定會借着你的力往更高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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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過後，李沝沒有聽從學校的安排出省實習，她在家附近的廣告小店工作，這種店鋪有個更通俗的叫法——複印店。

日複一日的上班，李沝什麽苦都敢往肚子裏頭咽，罵人的老板，沒完沒了的工作，少得可憐的工資。

“豬嗎！這都不會！你在學校學的都是些什麽！”

“李沝快點！客人在催了，你磨磨唧唧幹嘛一天到晚，這點事都做不好，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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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沝盯着工資餘額嘆氣，大頭被李國濤騙走，他說下個月還李沝。

真等到下個月十九號，李沝又收到一筆錢後，李國濤又來向李沝讨錢。

這次李沝學乖了，巧妙躲開撈爹攻擊。

“爸，我換手機了，一臺五千塊，除掉我原本的工資，還差…正好是你上回借我的錢！”

一臺觸屏國外品牌機晃動在李國濤眼皮底下，他瞪大眼睛，“你說多少？這個手機要五千！你沒錢你怎麽買來的！”

李沝說，“我用信用卡買的。”建設銀行幫她開儲蓄卡時一起推薦了信用卡。

李沝說，“要是我這個月底沒法還上信用卡的錢，我的信用額度會有影響。”

“那快還上啊！”

“我沒錢啊！”

李國濤急忙從口袋裏掏出小千把塊，“給你給你，我是擔心你花錢太多，才騙你我缺錢，我是幫你保管，沒想到你還真是花錢如流水，不當回事。”

李沝接過錢笑。

李國濤說，“財迷，掉進錢眼裏。”

李沝大笑，“等我多存一些，我要去北京旅游。”

“你還想着去北京呢？”

“嗯。”

李國濤指責她，“不是我說你，旅游就是浪費錢，你把這錢花在有用的地方，多給你爺爺買幾身衣服，再多存些，給你媽買個金項鏈什麽的，真是不懂事。”

“嗯。”李沝當李國濤的話是屁，轉身就出門。

“去哪！”

李沝說，“出門買個東西。”

好像那錢自始至終就是李國濤的，他趾高氣昂喊着，“花錢別大手大腳的！賺錢不容易！”

李沝低着頭望手裏現金，錢居然還能拿回來，确實不容易。

夜裏，李沝提着一袋毛毯和一個八寸蛋糕和一大盒費力羅巧克力，來到天臺。

她沒有多餘的話，把東西貼着黑皮沙發放，然後點火毛毯。

很快，蛋糕和巧克力連帶着沙發一塊熱浪滾滾。

皮沙發裏可是厚重木頭，所以那火竄得又高又長久，熊熊火焰在黑暗中金燦耀眼，蛋糕和巧克力的香氣在火焰的加持下更香甜十倍。

那是很劣質的毯子，逐漸燒出一股極其難聞的氣味，樓下的李國濤聞見了，住在‘國濤家具城’附近的鄰居們也聞到了。

火警119來撲滅，幸好沒有發生大火災。

可周圍鄰居包括李國濤，他們很不理解李沝為什麽要在天臺放火。

結果李沝說，“我想去北京，我爸不舍得我離開，他就踩上那沙發難受得想跳樓，所以我讨厭那沙發，它差點就讓我爸沒了，所以我想着丢掉它，可是太重了我搬不下去，我只能想個辦法毀掉它，毯子和吃的我原本放在地上，後來火越來越大，我也控制不住。”

鄰居們都說孩子這樣心疼父親，肯定是父親對孩子太好了，雖然孩子是個毫無安全意識的蠢貨，但出發點是好的。

最後李沝被119的消防員嚴肅批評了一頓，李國濤只拍了拍李沝後腦勺當做安撫，“毫無安全知識的蠢貨！”

又被罵蠢了，但她卻不覺得委屈，反而笑得非常開心，因為她答應孫臘年的事做到了，且用的不是李國濤的錢，是她日複一日的挨罵賺的，用蠢笨換來的，像葉子一般輕的人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