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一顆眼尾痣

那一顆眼尾痣

【七】

體育館。

簡青槐提前半小時就到了,此刻正盤腿坐在牆邊,看他的舍友打籃球。

看着看着,就發起了呆,也沒注意到有人走近,等反應過來想走時,已經來不及了。

女生紮着高馬尾,手裏拎副羽毛球拍,“同學,二缺一,要來嗎?”

“我不會。”簡青槐抓起手邊書包站了起來,“你找別人吧。”

說着就要挪位置,女生卻緊追不舍,攔住了他的去路,“不會沒關系,我教你呀!”

簡青槐調轉方向,往另一側走,“我笨,學不會。”

女生繼續擋,“勤能補拙,和我多練幾次就會了。”

“我不喜歡。”

“沒試過怎麽知道不喜歡?很有趣的,玩一下吧。”

第三次被攔住路了,女生還越挨越近,簡青槐不會應付這種“自來熟”的人。他貼着牆,想向舍友求助,卻看到了舍友幸災樂禍的笑。

簡青槐:“……”

女生又挨近了,簡青槐拿書包把人擋住,“我今天有約,要不加個微信,你讓我走?”

“可以呀!”

“你掃我。”簡青槐擡高手機,從相冊的【解決】圖集裏找出一張二維碼,放到了女生面前。

女生掃了後,滿意的退開兩步,“要回我消息喲!”

“一定!”簡青槐瞅着空隙趕緊跑了,跑出沒兩步,看見了門口站的祁明朝。

“我們去哪?”簡青槐亦步亦趨跟在祁明朝身後,率先打破沉默。

祁明朝冷淡回道,“輪滑館。”

“哦!”兩人之間一直是祁明朝找話題,現在祁明朝不說話,氣氛就有些尴尬。簡青槐只能沒話找話,“舍友打籃球,我和他順路,就提前來了。”

“嗯。”祁明朝依舊冷淡。

簡青槐問,“你在生氣?”

“沒有。”

“那你在門口看了我多久?”

祁明朝目視前方,不說話。

簡青槐從手機相冊找出那張二維碼,怼在了祁明朝面前,“我舍友的。”

聞言,祁明朝終于低下了高貴的頭顱,瞥向簡青槐。

簡青槐收回手機,“我羽毛球一般,你有空帶帶我呗。”

祁明朝不置可否,“那女生看起來比我專業。”

“我不要專業的。”簡青槐直勾勾盯着祁明朝,眼睛微微下彎,笑意明顯,“我要帥的。”

話語直白,比那直勾勾的眼神還要招人。

祁明朝冷冰冰的面容逐漸回暖,他攬住簡青槐肩膀,嗓音低沉,“不玩羽毛球,我們玩輪滑。”

相比籃球場,輪滑場小了許多,也更嶄新。

“怎麽沒人?”簡青槐打量一圈四周,問祁明朝。

祁明朝在門口櫃子取出一雙黑白色的輪滑鞋,“我們一般室外訓練,只有天氣不好才來這。”

說着,手裏的鞋遞給了簡青槐,“換上。”

“嗯?”簡青槐懵,“不是我看你玩嗎?”

“想什麽呢!”祁明朝推着簡青槐坐椅上,“我教你,快把鞋換好。”

“這不是你的鞋吧。”簡青槐伸出右腳,剛好卡在祁明朝兩腳中間,他仰起臉,“你的腳比我大。”

“我以前的鞋。”

“像新的!”

祁明朝去櫃子處尋護具,“我保管的比較好。”

“哦!”簡青槐脫掉自己的運動鞋,穿上輪滑鞋,彎着腰研究芭扣。

本來快整明白了,結果取完護具的祁明朝站他旁邊盯着看,腦子就不好使了。

“我來吧。”祁明朝終于看不下去了,單膝跪地蹲在了簡青槐面前,“先是45度這個芭扣,齒帶穿入夾扣,鎖緊。然後是綁腿的芭扣,不用太緊,調好後扣住。”

一個步驟一句講解,很細致。

簡青槐卻越發糊塗。心跳“咚咚咚”的,一動不敢動。

右腳穿好,祁明朝停下動作,擡頭問簡青槐,“會了嗎?”

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輪廓分明……

第一次以俯視的角度近距離端詳這張臉,簡青槐腦海浮現出一堆陳詞濫調。但最讓他記憶猶新的,當屬那一顆淺淺的,不仔細看就會忽略的眼尾痣。

那是他膽怯青春裏,視線的唯一駐留地。

“沒學會。”簡青槐任由心髒自由跳動,視線從那顆小痣移開,專注盯着祁明朝的眼睛,“好難,你幫我。”

室內安靜,可以聽到交錯呼吸,然而屏息凝神,交錯的分明是鼓點。

咚!咚!咚!

已經不是一個人的心動了。

【八】

輪滑鞋穿好,還有護具。

祁明朝握住了簡青槐小腿。因為約在體育館,簡青槐出門前專門換了一身運動裝,白T加黑色及膝短褲,在籃球場地下坐了一遭,此刻小腿冰涼涼的。

祁明朝把腿拉直給戴護膝。

簡青槐雙手撐在椅上,小聲的,認真道,“你手好熱。”

咚!咚!咚!

咚咚咚!

交錯的規律鼓點徹底失控!

祁明朝動作忽地停住,他猛然起身,雙手壓在了簡青槐手背。

剎那間呼吸交融。兩人距離不足一指。

“簡青槐!”祁明朝極力克制,呼出的氣卻燙紅了面前人的耳尖,“你這折磨人的小游戲,玩夠了?”

躁動的心,燥熱的呼吸,連手心浸出的汗都是燥濕。簡青槐不免口幹舌燥,“我沒和你玩小游戲。”

“呵!”祁明朝輕笑,“裝不認識我,嗯?”

“你,你不也裝了。”距離真的好近,簡青槐說話都磕磕絆絆起來。

祁明朝拉長語調,“我是配合你。”

又輕又柔,聽得簡青槐又是緊張,又是酥麻。他不由身子後傾,拉開了點兒距離,“那現在,怎麽不配合了。”

“你說呢?”祁明朝眸子一如他的名字,泛着光,滿含清晨溫柔,“你勾引我。”

“沒有。”簡青槐聲音小小的,有些委屈,“你早上和中午見我就笑,一直笑。可剛剛都不笑,我明明解釋清楚了。”

祁明朝問,“你想哄我笑,為什麽?”

“……”簡青槐抿唇不語。

“說話。”祁明朝擡起手,按在了簡青槐後腦,“椅子就這麽寬,你再往後仰得摔。”

腦袋被禁锢,簡青槐不能向後躲,于是自由的左手緊緊扣住了椅子邊緣,緩解緊張,“我害怕……你明天不找我了。”

“傻子!”頭發蓬松,摸在手裏軟軟的,祁明朝抓起一個小揪,笑道,“走了兩年,一點兒長進沒有,還和以前一樣,容易緊張,容易害怕。”

簡青槐聞言,皺起眉頭,欲言又止。

“別怕!”祁明朝又把弄亂的頭發順整齊了,動作輕柔,似是安撫。“我明天會找你……”

蜻蜓點水,一觸即分,蕩起漣漪陣陣。

簡青槐勾着祁明朝脖子,學着某人給他順頭發的動作,摸了摸祁明朝發尾,“你想親我,為什麽不親?”

祁明朝發愣,脖子熱熱的,耳根也紅了。

簡青槐捏上他的耳垂,“我和以前不一樣了。就算你明天不找我,我也會找你。”

“确實有長進。”祁明朝盯着那一開一合的嘴唇,眸子幽深,就連眼尾下的痣也愈發明顯,“你好勇敢,應該有獎勵。”

蜻蜓點水太輕,毫無疑問就此淘汰。

兩唇相接用力研磨,總似隔靴搔癢差點兒意思。

祁明朝隔層發尾捏着簡青槐脖子,“張嘴。”

簡青槐仰着脖子,像一只獻祭的天鵝,“別咬……”

嘴剛張開,就被入侵。

口腔的主人一退再退,被另一個口腔的主人狠狠壓着,挑逗又推搡,伸展不得。

入室搶劫,掃蕩一空,蠻狠無比,霸道無比。

【九】

天鵝嗚咽,大狼終于餍足。

祁明朝拇指擦過簡青槐紅潤的嘴唇,揩去那一線銀絲,“呼吸!”

暈頭暈腦的簡青槐深深吸了口氣,好一會兒才從缺氧的狀态裏解脫。

祁明朝坐簡青槐旁邊,給揉捏脖子,“好受點兒了?”

不僅窒息,脖子也仰得酸了。

簡青槐腦袋低垂,看着戴了一半的護膝,整個人顯得自閉又害羞,“嗯。”

祁明朝也害羞,心髒怦怦跳着,耳尖燙紅燙紅的,語氣卻十分鎮定,“難受就要趁早喊停,你不知道嗎?”

“知道!”簡青槐飛快瞄了眼祁明朝,又縮回目光,小聲嗫喏道,“可你壓着我舌頭,我說不了話。”

“我把你的手松開了,可以推我。”祁明朝揉捏脖子的力道突然加重,“整整半年,沒學會接吻?”

“啊?”簡青槐不明所以,水汪汪的大眼瞅向祁明朝,“什麽半年?”

“你說呢!”祁明朝十分不在意道,“高三早戀,談了個半年的女朋友,忘了?”

簡青槐脖子都快被捏碎了,他扳開祁明朝的手,自閉和害羞統統消失,只剩着急,“胡說,沒有這回事。”

祁明朝:“粉色頭發……”

粉色!!!

簡青槐電光火石間想到了什麽,他問,“你要相信我還是相信安語。”

“都不相信。”祁明朝往椅邊挪了下,兩人中間空出一條小縫。

簡青槐想也不想,就準備跟着挪,結果祁明朝一個眼神掃過來,他止住了動作。

祁明朝繼續挪,在中間空出條大縫,“給你時間解釋。”

一副解釋不滿意,就不讓簡青槐挨着他的樣子。

簡青槐:“……”

明明剛才還恨不得吃了他,現在就碰也不讓碰。

原來不止女人心海底針,男人變臉的速度也非常快!

不過,簡青槐有梁思意的前車之鑒!

畢竟梁思意追安語開始,他就有全程圍觀,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他理論知識很充足的。

比如想要對象和顏悅色,就得學會察言觀色,見縫插針,模棱兩可!

簡青槐扭頭望着祁明朝,“粉色頭發是網友,她去我家那邊旅游,我們只見過一次!”

“昂!”祁明朝不為所動,“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簡青槐眨巴眨巴眼睛,“可以看聊天記錄,你別誤會。”

祁明朝看着簡青槐不說話。

一兩句話糊弄不過去,就得做好坦誠的準備!俗話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只要道歉示弱的速度夠快,就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梁思意如是說。

簡青槐決定活學活用,他端正坐姿态度誠懇,“她帶了禮物給我,我就請她吃飯,正好附近有游樂場,就坐了摩天輪,後來……”

“後來氣氛不錯,就一起看了電影,順便戴着情侶發箍,還挨得很近拍了張照片。”祁明朝截斷簡青槐,還原細節,平靜補充。

簡青槐感受到了風平浪靜下的波濤洶湧,“發箍是随手買的,不是一對。”

“狐貍尼克和兔子朱迪就是一對。”祁明朝加重語氣,“你和一個女生去游樂場電影院這種地方,還戴着情侶發箍,是個人都會誤會,你不知道嗎?”

“……知道。”

“知道為什麽還去?”祁明朝質問,“你是不是壓根沒想過,要來找我。”

最後四個字輕飄飄的,卻壓得簡青槐擡不起頭來,他沉默了。

祁明朝耳垂的紅徹底消失,剛還躁動的器官随着無言逐漸冷卻,“所以,等待的只有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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