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誰在饞崔郎

第11章 誰在饞崔郎

“出來了出來了!鬼見愁出來了!”

“那小郎君呢?吓哭沒有?”

“哭哭啼啼喊着搬家沒有!”

“好像沒有啊……”

“嘶……個不争氣的男人,定是被美色給誤了!我偷偷瞧了一眼,那小崔郎君正好端端喝茶呢!”

“我的親娘……十三郎不行啊!”

“啧啧,我看十三郎是太行了,他是懂看哪裏的……”

“這小崔郎君有點東西啊……”

鄰居們捶胸頓足,氣的不行,恨鐵不成鋼小聲批評十三郎後,又看着同樣沒用的對方,長長嘆了口氣,互相安慰。

咱們長安都是體面人,這趕人不也得講究個先禮後兵?今兒個必然只是前菜,要是人真的敬酒不吃吃罰酒,鬼見愁定也不會輕饒!

咱們說好了,一塊孤立這小郎君,誰都不跟他說話,看他不臊的慌!就這破院子,以後沒人串門,也就乞丐會去!哼!

陽光向晚,裏下無人的時候,小乞丐桑七進了院子,一進來就看不順眼,罵罵咧咧。

“不是說聘我掃院子麽,聘金我都收了,郎君何故自己幹活,就沒見過這樣只付錢,不讓幹活的!”

十一二歲的少年郎,哪怕穿的不講究,身上蓬勃朝氣也是喜人的,一雙眼睛圓溜溜,幹淨又機靈,跑到崔芄身邊:“我同你說,就你在查的那個事,那武十三郎和左骁衛姓李的中郎将都查到了平康坊,要找一個什麽商人,尋一種紙……那楓娘子呢,還真就是個可憐人,從小被父親壓榨,賣過不知道多少回,她前些日子不知道犯了什麽病,把自己珍愛的東西都舍了出去,沒給親爹,也沒給丈夫,說是就想尋真正喜歡的有緣人……”

崔芄看着他:“誰讓你去查的?”

桑七邀功的得意瞬間止住,眼珠微顫,有點慌,又理直氣壯:“你說只需我幫那一日的忙,可銀子予了那麽多,實不匹配,我不得多打聽點……”

見崔芄轉身,桑七憋紅了臉:“我錯了行了吧!你每回都這樣,遭人白眼輕賤賺銀子容易麽,全這麽舍了,偏要叫別人心裏過意不去!”

崔芄面色靜肅:“我叮囑過你,不許做多餘的事。”

桑七洩了氣,喪喪垂頭:“我真記住了,你別生氣。”

見崔芄面色未有緩和,他立刻身體力行,蹲到牆根邊拔草表現,拔了兩下覺得不對:“這是……什麽?”

崔芄抿唇:“我種的竹子。”

桑七:……

“你生氣歸生氣,咱別禍禍東西行麽?”

崔芄唇抿的更深。

“……算了,你想種就種吧。”

桑七把那叢蔫竹栽回去,心裏計算這竹子大概幾天會死,他得尋什麽時間悄悄過來換了,不被崔郎發現。

天色漸暗,暮鼓催人。

坊內炊煙漸起,燈火闌珊,忙碌一天的人們歸心似箭,将牆角磨磨蹭蹭的人襯得更加顯眼。

屠長蠻擋着臉,在熟悉的小院門口悄悄走了幾個來回,被暮鼓催的汗都要下來了,仍然沒決定好要不要進。

他又卡住了!

案情線索明明在增多,他卻跟個沒頭蒼蠅似的,抓不住要點,十三郎都記住他了,他埋在線索之中卻破不了案立不了功,能是什麽印象,升個屁遷有個屁個未來啊!

以他性子,當然是誰讓他卡住的,他就來找誰算賬,這不就來找崔郎了……可崔郎這人聰明又邪門,點肯定能點對的地方,讓他豁然開朗,但事一絲一毫都不能瞞着。

官府案情細節,怎麽能說與外人?要叫人舉報到上峰,他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兩只腳就是有自己的想法,攔都攔不住。

說起來,今日崔郎上門給楓娘子整妝時,十三郎也在,只是沒露面,後續也沒問崔郎的事,只貼心提醒他被偷家,讓他去救崔郎……雖那蒙臉客沒招,但事實已經非常明顯,他們內衛的死對頭左骁衛那頭,也饞崔郎了!

有真本事,對手在饞的人,十三郎又諱莫如深,沒有表态……是不是該給點機會?沒準十三郎覺得崔郎給出了驚喜,也饞崔郎,但不熟悉,想再多看看。

沒準十三郎也在盯着他屠長蠻,看看他能不能幹對事,正确領會上峰心意?

一旦往這個方向想了,念頭就像被八匹馬拉着跑,怎麽也停不住,外頭暮鼓又催的人心煩——

算了,不管了,幹他娘的!

他長了個心眼,沒敲門,悄悄翻牆進院:“咳咳,真是吵死了,哪哪都鬧騰,都沒地方給我整理思路,這家那麽安靜,應該沒人,正好給我捋捋案情!”

一邊粗着嗓子吼,一邊瞪着窗子,崔郎你可懂點眼色,別說話知道麽!

只要兩個人不見面,不搭話聊天,他說案情再細也是自己整理,被聽到了不關他的事,頂多治一個失察之罪……

屋裏的崔芄:……

屠長蠻很滿意,崔郎果然通透人,會整活,會辦事!

他當即‘顧自’嘀咕起來,從灼娘子說到楓娘子。

灼娘子那邊非常邪門,愣是查不出她賣身為奴的那幾年去了哪裏,幹了什麽,也查不到任何她與男人的瓜葛,查來查去也就是和母親弟弟的相處氛圍有點奇怪,他幾乎要懷疑是不是這倆人幹的了,灼娘子身邊能作案的熟人真不多,做生意也向來以和為貴,沒什麽仇家,他經崔芄提醒找的那些灼娘子過往細節,關竅是關竅,就是沒鎖定相對應的人,唯一一個倒賣文玩的商人淩永,查來查去就是沒有任何交集,反倒是楓娘子那頭,跟這個淩永有點交集。

楓娘子肯定是存在一個相好的,從她妝匣裏都搜到了信,但此人是誰,目前沒查到,她的馬夫說她愛出門,但地方從不固定,時間頻率也是,沒見過什麽可疑的,只是她最近研究一種新繡樣,總是喜歡看畫,買畫,是以認識商人淩永,但淩永也不是她自己認識的,是她提出要求,府裏世仆申伯幫忙找的人,交易錢畫也多是申伯出面,楓娘子本人行為并無不妥……不過她家有密道,很可能是利用這個隐藏行跡。

楓娘子這邊,還搜出價值不菲的紙頁,上書:恭喜你,我可以允許你嫁給我。

紙很貴,目前沒有證據證明這個東西來自哪,是誰寫的,又是給誰,反正肯定不是皮承明,不管他的人還是字,都跟字條搭不上半點關系,代志行也表示,他雖‘賣’了女兒不少次,試圖索取更多的錢,但女兒向來不怎麽聽話,總能自己逃出來,也從沒機會接觸有錢有勢的大人物……

總之現在的問題就是,嫌疑人非但沒有精準鎖定,反而似乎變多,發展感覺越來越莫名其妙,不管灼娘子還是楓娘子,都有點有別于常人的奇怪,搞得屠長蠻現在甚至覺得這些都沒用,沒準就是因為‘貴人之物’真被她們轉過手,才引來意外的殺人滅口,跟什麽情啊仇啊怨的無關!

房間裏,崔芄手裏攥着一串羊脂白玉手持,無意識摩挲。

字條,灼娘子那裏也有個殘破的,依稀只能看出四個字,恭喜,允許。若沒有其它提示,剩下的痕跡難以接湊出完整的話,但楓娘子這邊也找到一張……那很可能灼娘子的紙條上也是這句話:恭喜你,我可以允許你嫁給我。

她們身邊都有一個關系隐秘,不為人所知的男人。

灼娘子的告別儀式,看上去還未完成,只做了一小部分,為的是康氏的心結,至于她自己,可能預料到了一些事,但并沒有為自己準備什麽,楓娘子則是表面上不顯,實則準備好了與這個世界告別,未完成的紙活只是來不及,但生平珍愛之物已經用自己的方式處理好了。

看上去像是有共同點,但不多。

這麽用力查都沒有查出什麽交集,兩位娘子似乎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生活圈子沒半點交集,不存在共同的熟人,只是巧合的個例。

真的是巧合,個例麽?

必然不是因為‘貴人失物’被殺人滅口,否則不會是這樣的案情表達和線索呈現,武十三郎也不會是這樣的面貌狀态。

行兇時間,行動範圍……兇手狡猾,隐藏太深,那死者呢?有什麽細節重點,被錯過了?

崔芄微微阖眸,羊脂白玉手持輕撚,鮮豔南紅塔墜輾轉在修長指節,映的肌膚更為白皙瑩潤。

過往一幕幕在腦海滑過,見過的人,聽到的信息,去過的地方,看到的景象……

“邢窯。”

他睜開眼睛,眸底一片清明:“南青北白,北地多邢窯,南方用越窯。”

長安雖兩者都有,但邢窯後起之秀,不若越窯普及更早更廣,姜家器具按習慣偏愛,全部都是越窯,唯獨灼娘子房間茶具,用的是邢窯的白瓷。

照她對別人提及的過往,生在長安,幼時簽契賣身,去了富庶蘇杭做丫鬟,何以有了用邢窯白瓷的習慣?

她去的是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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