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敢肖想我的人

第12章 你敢肖想我的人

“她去的是北地!”

屠長蠻懂了崔芄的提醒,猛的拍了下腦門:“凡經牙行簽契者,過洛陽必留檔,我正好有個兄弟在那邊,我這就去問問!”

他就說怎麽找不着,就差把周遭牙行犁一遍了,原來找錯了方向!

灼娘子一案,最要緊的是什麽,野男人!什麽野孩子更是沒影!辦案子不怕嫌疑人多,就怕找不到嫌疑人,找準了灼娘子的過去,還怕揪不出野男人來?

先在北地,最近來長安,再跟他劃出來的行為軌跡地圖有交叉點……呵,藏的再好,茍的再深,爺爺也能把你抓出來!

屠長蠻翻牆就跑,什麽聖人失物,全部扔在了腦後,而今破案最大,崔郎旺他,這波絕對優勢在他,他要立大功了!

崔芄:……

普通如他,攔不住不請自來的闖客,也阻止不了闖客沒禮貌的跳牆離開。

不過不着急,有些事急也無用,真相,總會一層層剝開。

崔芄點燃燈燭,繼續之前的活兒,為院中石臺上骸骨編竹藤,白玉南紅手持安靜放在桌邊一角,燭光下泛着溫潤的光。

一夜悠長。

天亮後,崔芄起身洗漱,澆了澆牆角蔫噠噠的竹子,繼續幹活。

外面光線好,每日晨間,他都會把骸骨帶出來,放到石臺,開始一天的工作,晚上再收回屋,哪怕長安天氣幹燥無雲,他仍然認真對待主顧,不讓主顧淋雨受風。

這次的主顧僅存骸骨,是一位老丈打聽着,追到長安城門送到他手裏的,說是沒見着最後一面,人去的悄無聲息,也沒個葬禮,怪可憐的,請他幫忙整理入殓。

這活不好幹。

不知從哪裏起出,随意埋過的骸骨,留存的東西有限,失去了血肉支撐,連骨頭都是散的,他得先把骨頭擺好,串好,缺失的部分以自編支架撐住,再塑外形,使其豐盈。

誠然,他有自己調配的泥膠,可再造體型,不能都用泥,這樣重量就不對了,他做事講究,整理入殓的主顧,最好和生前一致,容貌,胖瘦,甚至重量,都差別不大。

他忙起來有些忘我,忽略了地上斑駁光影的移動,也未覺得渴餓,直到手邊材料不夠,才蹙了眉。

簡單收拾收拾,他起身淨手更衣,出坊,去了東市。

被空氣中過于熱鬧的食物香氣分神,他才意識到,又忘了午飯。

街邊酒肆飯莊生意興隆,夥計小二待客忙的腳不沾地,菜名都快報出花來,小攤小販也洋溢着笑臉,招呼客人,一條街從頭到尾,變得煙火氣無比,讓整座城都變得親切起來。

胡餅,蒸餅,湯餅,畢羅,魚脍,辣鹵,雕胡飯……還有專門賣飲子的,甜湯酒釀花果茶米兒酒,樸素或豪華,應有盡有。

崔芄眼睛在賣桂花酒釀小圓子的攤販停留了很久,老板娘巧思,拿了薄竹做盛器,方便好拿還成本不高。

他很喜歡這個,沒想到長安也有。

攤子邊排隊的人很多,可見不只他喜歡……

崔芄垂眸看到自己的手,頓了下,越過了攤子。

辣鹵……喜歡的人也很多。

崔芄避讓着人群,一路下行,最後在一個人可羅雀的攤販前,買了只軟胡餅。

胡餅是發面的,捏着軟軟的,表皮酥脆,沾了芝麻,咬一口裏面有糖餡,算得上好吃,只是這個攤販做的是朝食生意,馬上收攤,才沒什麽人。

“郎君不必如此自卑——”

耳邊傳來聲響,崔芄停住,看向來人。

李骞負手而立,眉目清雅,氣場明亮,身上衣料低調中彰顯奢靡,沐在陽光下,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兩個字:清貴。

他看着崔芄:“崔乃大姓,縱你出身非博陵,清河,聯宗尋親并非沒有路子章法,往上走總是比尋常人簡單些,遠不必如此卑微——行要避人,食不同堂。”

崔芄蹙眉,放下咬了一半的軟胡餅。

李骞微笑:“忘了介紹,我姓李,趙郡李氏,名骞,家中行三。”

人傲,出身傲,連話都說的格外傲氣,透着一股我不用多說,你也該懂了的高高在上的提點——

我都親自來找你,話點到這份上了,你還不驚喜若狂,搭話上交?

崔芄看着手裏胡餅,甜甜糖餡已被他吃完,本來挺軟糯的餅,突然有點膩,吃吃不下去,扔又覺可惜。

“你來晚了。”

“嗯?”李骞挑眉,似乎很意外。

崔芄将小半個胡餅收起來:“昨日親仁坊外,閣下不是試過了?”

派蒙面客截他,試的是他的本事,還是武垣那邊的動靜,想必只有當事人最清楚。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有意思。”

李骞不再遮掩,面上笑容更有深意:“所以崔郎是決定跟着武十三幹?你可知他名聲?真的覺得和他在一起能安全,安定,前程無憂?”

街道對面,酒幌子暗影遮掩下,武垣黑着臉,十分想沖出去,把姓李的剁了。

李三眼瞎,看錯了這小美人,崔郎可不是一個會自卑,怯懦,膽子小的人,也并不在乎名聲……可看到這一幕,仍然很不爽,看李骞越發不順眼。

李骞在等着崔芄回話,武垣也是。

——你最好給我好好說話。

“名聲,擇我這一行,怕是不能有了。”崔芄聲音淺淡,和他的人一樣,“多謝你提點,但我不需要。”

武垣倍感舒适,心情就像手裏竹壺裝的桂花酒釀小圓子,清甜微醺,糯糯旖旎。

美人危險又野性,無人能馴服,偏對他——引誘又忠貞,只想跟他玩呢。

“不想有和不能有,是兩回事。”

李骞上前一步,迎着陽光,笑意更加優雅:“若那凡鳥有幸栖了梧桐木,誰知你是假鳳,還是真凰?崔郎,人生在世,須盡歡哪。”

誰是凡鳥,哪裏是梧桐木,人生該怎樣追求……橄榄枝幾乎是明着抛了,世家向來清貴自持,只跟圈子裏的人玩,何曾這般親切随和?換了別人,早就一臉驚喜,不知如何回報才好了。

崔芄卻仍然疏淡,表情沒什麽變化。

李骞複又上前:“崔郎……”

許是影子靠的太近,許是市井煙塵味道有些難忍,崔芄退了半步:“不過也僅是單次合作,武十三郎這次來的早。”

李骞立刻懂了:“那下次我快些?”

崔芄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但李骞還是明白了對方沒說出口的話,聰明,俊美,做人留一線,講誠信……這次他慢了一步,小郎君敵不過武十三強勢,哪怕是被迫,做了交易,就不會毀約,那下次他早一步,不就沒武十三什麽事了?

武垣:……

要不他還是把這桂花酒釀小圓子砸了吧。

不過燦陽之下,崔郎腰身更顯瘦弱,皮膚瑩白幾欲透明,怎麽看怎麽可憐,被人欺負了也不敢大聲罵街,只能嫌棄後退半步,說些似是而非的話應付……更顯的李骞面目可憎了。

果然他看李骞不順眼是有原因的,這人怎麽敢明目張膽欺負人,挖他的牆角,肖想他的人?是被打折過的腿骨又癢了?

李骞本打算今日必要拿下崔芄,利誘也好,威逼也好,總之不能給武十三添助力,現在突然改了想法,有些人挺有意思,那有些事繼續下去,也會很有意思。

“與人相處,來往在心,而某類野犬,是沒有心的,此間緣分,只會在你我——崔郎傷過心,下一回,可要記得守好了,待我來結緣。”

說完想說的話,李骞退後,曲指勾了下,讓身後下人送上特制點心匣子:“方才冒犯,一點心意,還請崔郎不要介懷。”

點心匣子雕花金漆,一看就價值不菲,裏頭的點心肯定也很貴。

可惜點心沒能見天日,點心匣子都沒送到崔芄手裏,就被一只大手截了胡。

“不幹淨的東西,當心拉肚子。”

武垣不但搶過點心匣子,随手扔了,還把手裏的桂花酒釀小圓子塞給崔芄:“吃這個。”

李骞:……

崔芄被清甜軟糯的味道吸引,很難不低頭看。

武垣湊近,壓低聲音,不讓除他們之外的第三人聽到:“不是看了好幾眼,怎麽,不想吃?”

崔芄接過:“想吃的。”

李骞:……

武垣斜他一眼,沒說話,嘲諷明顯,還不走,等着被趕更沒面子麽?

李骞氣的甩袖離開,跟粗魯不懂理的人沒話說,至于崔芄,方才不是約定好了?下次他會來更早!

桂花酒釀小圓子由小竹筒裝着,打開竹筒蓋就能喝,方便快捷,不用找地方坐着,連買東西都不耽誤,崔芄雙手抱着,眉梢眼角可見的舒展,腳步都輕快起來。

武垣沒打擾他喝東西,也沒走,就這麽慢悠悠跟着,眼神時不時落在身側郎君身上,全然不怕周圍人的視線和竊竊私語。

崔芄也不在意,別人看他不看他,身邊人是誰,想做什麽,都無所謂,別人不說話,他便只專注自己的事。

東西有些多,見俊秀郎君為難,掌櫃微笑:“不知郎君家住何處?若不遠,小店有夥計,可為您送貨上門。”

“永寧坊,武十三郎家隔壁——”

武垣掏出錢袋,自認笑的和藹可親:“謝了。”

掌櫃臉有點僵,誰?十,十三郎?

崔芄卻攔住武垣,自己付了銀子:“某姓崔,的确住武十三郎家隔壁,不過他慣常不在家,也管不到鄰居的事,不用害怕。”

說完又轉向武垣,眼神疏淡:“我的單主很大方,無需勞動他人幫忙。”

武垣唇角彎出弧度:“崔郎好會傷人心啊。”

氛圍過度暧昧,崔芄退後一步,對上他的眼睛:“你我之間,不是可以随意使用金錢的關系。”

武垣:“你我有合作。”

崔芄:“合作沒這規矩。”

“現在有了。”

武垣看着年輕郎君,伸出兩根手指:“規矩一,無論何時何地,不許拒絕我的靠近;規矩二,金錢或是它物,我若想給,你不許不要。”

作者有話說:

武垣(強硬):我想給你的東西,你必須得要!

崔芄(氣笑):所以你現在想給我什麽?

武垣(突然羞澀):……你不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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