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一樣的母女
第38章 不一樣的母女
偏愛小女兒嚴苛大女兒, 鄭夫人表現的太明顯,崔芄都不好裝看不出來。
“大鄭氏是嫡長女。”
世家的事,武垣知道的不要太多:“世家看似持重風骨, 實則都重男嗣, 尤其這兩代的鄭家, 主枝男丁不豐,旁枝倒是開枝散葉枝繁葉茂,嫡長房壓力很大,鄭夫人年輕時嫁入鄭家,所有人都盯着她的肚子, 指望她一舉得男, 可偏偏, 她第一胎生了個女兒……還生産不易, 差點大出血死了。”
崔芄立刻聽明白了, 公婆長輩的期待,丈夫的期望,都因為這胎是女兒落空,鄭夫人在這短時間的擔心和煎熬恐難以與外人道, 還生産過程不易,差點出了意外,她可能不太喜歡這個女兒。
“可我觀鄭夫人教養上佳, 學識談吐做事都不錯?”
“世家大族自有規矩,”武垣慢聲道,“嫡長子怎麽教,嫡長女怎麽教, 庶子怎麽教, 庶女怎麽教, 都有章程,如果僅僅是因為不喜歡便不教養好,丢的是世家的臉,積年底蘊可不能這麽毀。”
崔芄:“那這個妹妹……”
武垣:“是鄭夫人陪嫁丫鬟生的女兒。這個丫鬟從小跟在她身邊伺候,對她極為忠心,先後生下三個兒子後,她給這個丫鬟開了臉,提為妾室,不過這個丫鬟命不太好,生孩子時大出血沒了,留下一個女兒,鄭夫人瞧着可憐,就抱過來養在自己膝下。”
“這樣啊……”
崔芄若有所思。
沒生兒子前,鄭夫人不喜歡長女,生了兒子後,嫡枝有繼,有些情緒就會淡下,對長女的不喜……總會有一點點愧疚,可做人父母的怎麽會有錯呢,鄭夫人那些年心情一定很別扭,而陪嫁丫鬟的女兒出生時,長女正要議親,馬上要嫁出去,這些年的遺憾似乎有了填補,誰不想兒女雙全呢?養了兒子,就會想養一個甜甜軟軟乖乖的女兒,長女她已經錯過了,這個新來的不是正好?
“妹妹是鄭夫人親自養大的?”
“是,”武垣道,“直接記到了她名下,身份雖仍然矮一截,但也不是普通的庶女。”
“你聽到鄭夫人說到長女的病了麽?”崔芄直覺這個有問題,“妹妹想要頂替姐姐,那姐姐就得騰位置,身上的病會不會就是計劃裏的一環?”
姐妹倆的娘親在這裏扮演什麽角色,知不知道這些,心中偏向哪個女兒,是否也出了一份力?
Advertisement
武垣:“走吧,再多看看。”
他也屬實是沒想到,一個小小楊家,竟然有這麽多的事。
崔芄點頭:“好。”
直接問,肯定沒人會說,倒不如多觀察,而且死了的楊成玉不是中了洋金花毒?當日廚房各處都尋不到,其他地方呢?今天順着這個角度找,能不能找到點什麽?
他和武垣一起,繼續在楊家行走。
治喪事多,難免發生點意外,比如大鄭氏的兒子哭鬧,說不想跪,跪靈的确消磨人,成人都頂不住,何況一個孩子?可規矩擺在那,他做為嫡孫,祖父離世哪能不跪?大鄭氏不允他離開,哭鬧也沒用,還是小鄭氏過來,又是哄勸又是安撫,終于把人給哄住了,鄭夫人看到,遠遠嘆了口氣。
小鄭氏行動無失禮之處,全程只關注孩子,大鄭氏仍然情緒穩定,不為任何言語左右,積極的處理問題……只在無人之時,洩露一二情緒。
“……誰?誰在那裏!”
送通家之好的老夫人離開,大鄭氏轉過亭子,得一二喘息,微微阖眸深呼吸,卻聽到了細微的動靜。
崔芄只好站出來:“抱歉,我無意打擾夫人。”
他剛剛和武垣走到附近,武垣發現了點什麽,要悄悄離開一下,讓他在這裏等,他就坐在小亭側的石凳上,全當休息一會兒。
鄭氏也看出來,是別人先來的,垂眸斂裙,端正一禮:“是我打擾了公子。”
周遭安靜,遠處聲音更明顯,哀樂,客至,孩子的哭鬧聲,年輕女子的輕哄聲,周遭的誇贊聲……
崔芄看到鄭氏指尖微緊,看來有些事并不是不知道。
“不難過麽?”他問鄭氏。
鄭氏愕然,看着年輕郎君眼裏的溫潤通透,她很知道對方在問什麽:“難過……又如何?日子還不是要過下去。”
崔芄:“你很冷靜。”
“不冷靜,難道所有人一起死麽?”鄭氏垂眸,“她們可以死,可我又沒做錯任何事,憑什麽把命搭進去?”
崔芄:“你的兒女……”
“他們總會懂事的,”鄭氏道,“沒有人可以一輩子天真,長大開智,就會明白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崔芄:“你不準備做什麽?”
“做什麽?”
鄭氏笑了:“我好好活着,就足夠有些人寝食難安。”
所以不是沒應對,也不是甘心受欺負,她早有自己的想法。
“都什麽時候了,你怎麽還在這裏躲懶!”
崔芄和大鄭氏還沒挑明了說話,就見楊成安走了過來,可能是遠遠看到了大鄭氏停在這裏,面色極不為善的過來催促。
走到近前,楊成安才看到因為角度問題,被遮住的崔芄,眉頭皺緊:“你是什麽東西,膽敢在這裏丢人現眼?”
崔芄:……
你要不要聽聽你說了什麽?楊家家主就這素質?
此時陽光正好,落在人臉上,燦爛絢目,年輕郎君修眉俊目,好看的耀眼,仿佛合該擁有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楊成安一看就不喜歡。
男人長成這個樣子,做那種行當,登他們家的門,怎麽敢的?
鄭氏:“夫君,這位崔郎君曾為小叔收殓。”
楊成安:“已經理完,為何還要來?也不嫌晦氣。”
崔芄:……
你家正在辦白事,你說別人晦氣?
“此言差矣,”旁邊小徑一個老者路過,可能是看不下去,直接駐足開口,“生老病死,人生常态,誰家都會遇到,不是忌諱不提,就不會發生,我曾聽聞崔小友名聲,一手好活,重造逝者顏面,讓死者有尊嚴,讓生者得撫慰,如此本領心性,非大仁大愛者難成,何況還真真切切幫到了你家,怎麽到你這裏,就只剩晦氣兩個字?我若到了那一日,必囑咐兒女奉崔郎為座上賓,好好為我收拾整理。”
崔芄一看,有點眼熟,可不就是前幾天在路上偶然扶了一把的老者?
因那日老者穿的低調樸素,沒乘馬車,就自己帶着兩個老仆在路上慢慢走,他心思又關注在別的事上,并未看出其身份,今日再見,老者其實氣度不凡,尤其換上不那麽低調的衣服,更顯的不一樣……許是朝廷大員?
再一看楊成安反應,就知自己猜對了。
“盧老說的哪裏話,”楊成安陪笑,“您德高望重,家風清正,兒女孝順,必然長命百歲,可不好說喪氣話。”
盧老哼了一聲:“不說喪氣話,也已是個喪氣人了,我這黃土埋到脖子的人,若有自知之明,就不該登你楊家的門,多晦氣不是?小友走,我們去別處聊。”
他根本不想和楊成安說話,拉着崔芄就走。
楊成安:……
他就知道,男人長成這個樣子,一定沒好事!
狠狠瞪了崔芄背影一眼,又罵鄭氏:“你看看你管理的中饋,上上下下都成什麽樣子了,再這樣下去,你連跟我合葬的機會都不配有了! ”
放完威脅話,轉身就走,特別有氣勢。
鄭氏卻笑了,差點笑出眼淚。
這個家,都這麽威脅女人了麽?若是如此,她還要和這個夫君道一聲謝。
不遠處管家在喚,轉過身時,她收了笑,眉目凜冽。
崔芄跟着盧老離開,看得出來老人家是想跟他聊聊天,他也沒拒絕,奈何盧老的家仆找了過來,說是家中有急事處理,需得問過老爺子,根本來不及聊,老爺子就得先走,留下話說以後還有機會。
周圍再次陷入安靜。
崔芄等不到武垣回來,就自己在附近轉了轉,欣賞花植,看花,順便找找有沒有花仆聊聊天。
高門大戶為了裝點門面,總會有諸多設計,花植是不可缺之物,伺候植物的花仆,誰家都會養幾個,只是尋常不會往人前走,崔芄往偏僻處走,還真找到了幾個,一一淺聊幾句。
很快,他知道了,楊家多種養綠植,少養會開花或花期很長的花植,像是去世的老爺子不喜歡,花開多了就會打噴嚏生病,早成了習慣,到現在仍然四處沒什麽花朵。
不養花,宅子裏對花認知的也少,尋常能見的或許認識,稍偏門一點的,就一定不知道。
可貴圈往來,多有打着雅致名號做事的時候,琴棋書畫輪膩時,就得需要其他眼前一亮的東西,花,算是上場比較多的東西,不然長安大大小小那麽多花宴,賞的是什麽?
何況楊家還牽涉官員貪腐的問題,小動作很多。
崔芄就問遇到類似花宴的時候怎麽辦,總不能家裏人都不認識花,也拿不出一盆像樣的來?
花仆就說,他們這種家養的本事不大,也就日常維護,遇到這種時候,雖然得請外面的高人,比如一個叫忠叔的,一手莳花弄草本事堪稱出神入化,什麽都能種,什麽都能養,就算瀕死的花植,到他手裏也能回春……
“忠叔?”崔芄很難不激動,“你說的可是一個手上有疤的人?他現在在哪裏知道麽?”
“是,手上有疤,早前老接這邊的活,這兩年接的少了,連韋夫人都不大常找他了,我仿佛聽聞他之前搬過好幾次家,仍然感覺不對,好像要離開長安養老……好像說是這兩天走?”
崔芄:“你可知他最後搬的家在何處?”
“這你問我就對了,他那人脾氣怪,做事我行我素,特別喜歡搬家,每回人問都不是一個地方,可誰叫我剛好看着了呢,五天前吧,我看到他進了一個宅子,好像是嘉會坊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