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敢不敢這麽聽話

第39章 你敢不敢這麽聽話

嘉會坊?

總是搬家, 行蹤低調帶着點神秘,可能這兩天就會離開長安,去不知道哪的地方養老……

沒時間細思, 崔芄問清楚了地點, 離開楊家, 直接去往嘉會坊。

腳步快速穿越街巷,冷寒風聲過耳,崔芄跑動中,腦中思緒很難停止。

這個忠叔和命案……是否有關?

先前柔娘子的案子,這個人沒什麽存在感, 若非他有意往這個方向找, 都不會發現。

柔娘子是自小對栽植感興趣, 且是在小時候, 江南老家遇到過此人, 得過一二點撥,也沒什麽太深的緣分,之後遭逢家變,成親, 輾轉路州,到來到長安的十年,都是她自己琢磨種植之事, 于此道上不算有老師,有,也只是書本。

她有記錄日常的習慣,所以有藏起來的手劄都已被武垣他們找到, 記錄中并未提過忠叔, 所以她的案子, 與這個人并無關系,名字被他關注到,只是意外。

可這回不一樣,這個忠叔與楊家有些似是而非的關系,楊家命案關鍵有洋金花,行賄手段也要創造‘奢貴之物’的條件,而名花,剛好在這個範疇內——

時令當季稀少嬌貴限量限時,哪一樣不讓聽者向往?且賞花是雅事,名花亦難得,這忠叔,偏偏就是個很擅長栽植名貴花植的人。

比如那盆很漂亮的西湖柳月。

這個忠叔是誰?忠是真名字麽?他姓什麽,哪裏人,都有什麽家人,身邊是否有朋友,忠這個字,忠的是誰?

崔芄深深呼吸。

不能急,不要急。

他至少已經觸碰到一個人了,只要找到這個忠叔,那個隐在背後的,腹有紋身的人一定能問到。他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麽要在身上紋菊花,但他終會懂,只要找到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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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雨,大火,傾覆的家宅,逝去的家人……

只要找到這個人,他就能報仇了!

崔芄腳步不停,越走越快,全然沒注意到,已經被人盯上。

很快跑到了目的地,不大的宅子,門戶大開,車馬嘈雜,穿着短打的人們忙忙碌碌,正是在搬家,而且是搬家過程到了尾聲,大件的家具物什都已搬空,現在走的都是小件的,零零碎碎的東西。

不行,得趕緊去問。

崔芄繼續往前,欲要追上那輛即将要走的馬車——

“咻——”

他沒追上,一支箭矢破空,射到了他腳邊。腳尖前,三寸,但凡往前一步,必會被紮個血窟窿。

這是警告,告訴他再往前,傷的可能就不只是腳,而是命了。

崔芄立刻擡頭,可舉目四望,都找不到弓箭手,甚至連箭自哪個方向來,都沒那麽确定。

但他确定這支箭,不太一般。

箭為利器,若為戰場所制,要的是鋒利,迅捷,殺人為先,不會有太花哨的款式,而這支箭周身鎏銀,尾綴白羽,還不是一般的白羽,是精心挑選的,潔白漂亮的白羽。

精致,昂貴。

且射箭的人準頭很好,力道也強,箭在他腳尖前入土三分,壓迫感十足。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花仆,怎麽會有這麽強大的保護?是他自己很重要,還是背後的人不想被窺探?

崔芄睫羽微顫,緩緩閉上眼,深深呼吸。

他找的方向沒錯……就是與這個人有關!

機不可失,錯過下次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他人警示在前,再往前走,勢必會有性命之憂,去,還是不去?

崔芄睜眸,眼底一片暗色。

他已然活得夠久了。

他已經學好了本事,通曉了世事,結交過友人,游歷過山河,也已親侍祖母天年,親手送別了她,到現在了無遺憾,也無牽累,賭一次而已,為何不行?

死……便死了!也不一定真的是他死!

前方車馬漸漸走遠,崔芄快速觀察了下四周環境,迅速往前跑,借着高牆視角遮掩,竟躲過了連續射過來的三支箭……

讓他看到點東西!一點點就行!

然而隐在暗處的弓箭手本領高強,他會轉換位置,弓箭手也會,且他不會武功,就算看到了什麽機會,速度上要慢很多,弓箭手拿捏他簡直不在話下。

“篤篤篤篤篤——”

一排五支箭,整整齊齊列在腳邊,封鎖了他的路。

光天化日,對方暫時沒有殺人的意思,可見是不想事情鬧大,但若他再繼續,可就難說了。

崔芄嘴唇緊緊抿起。

今天就只能這樣了麽?

他很少有沖動的時候,但今天好像冷靜不下來,追了這麽多年的線索,始終飄渺無着,而今終于有點痕跡,他執拗地想要看到點什麽。

當然不會只能這樣!

他擡腳繼續往前沖——

“你瘋了!” 突然一道身影旋近,摟住他的腰,帶着他旋身,轉進牆角陰影,“不要命了!”

正是武垣。

崔芄兩眼直勾勾盯着遠處馬車:“不要管我,去抓他們!”

武垣五感超絕,已經發現改換位置潛藏過來的弓箭手,抱着崔芄一個縱躍,躍進一條暗巷:“你現在很危險。”

崔芄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我說,不要管我,去抓他們。”

神情平靜,聲音平靜,墨黑瞳眸裏暗色浮沉,滿是執拗。

真瘋。

武垣眯了眼梢。

側頭遠望,耳朵微動,他快速判斷出弓箭手的位置,帶着崔芄轉向暗處,把人按在一個偏僻的犄角旮旯裏:“等着。”

迅速踩上牆頭,離開。

崔芄安靜的蹲在牆邊,等着。

馬車已經走遠,弓箭手也沒再出現,可能是認出了武垣,不願跟他對上,也可能警惕心更強,防衛重點不再是突然冒出來的誰,而是幫助馬車撤離,或隐藏關鍵的東西。

這個時間無比煎熬。

崔芄不知道等了多久,可能時間并不長,可他就覺得很久,久到像一輩子那麽長。

終于,武垣回來了。

崔芄騰的站起,因為蹲太久忘了,腳有點麻,不得不扶住牆:“怎麽樣了?”

武垣看着他,沒說話。

崔芄一怔,閉了閉眼,聲音艱澀:“查不到,對麽?”

武垣過來,扶住了他。

“我站的住。”

崔芄推開他的手:“我早該想到的……該轉移的東西,早轉移了吧?故布迷陣之事,亦非多餘,而是想要将窺探視線引向別處……”

武垣嘆氣,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那個宅子的人,早在三日前就搬走了,便是那個宅子,也統共沒住幾日,一應重要東西也跟着搬走了,今日只是些雜物,弓箭手剛才故意出現,針對于你,大概是覺得你很鬼祟,有疑,他想試試你的目的。”

不管崔芄拼不拼,結果都是一樣,想要知道的信息或證據,全部得不到。

崔芄顯然也想明白了,手捏成拳,肉眼可見的不甘心。

“我雖不知你在找什麽,這些人與你有什麽意義,”武垣拿出剛剛弓箭手射出過的羽箭,“但這個,我認識。”

崔芄震動:“你認識?”

武垣眉頭微皺:“你這是什麽表情?幫你還不高興了?”

跟看仇人似的,沒良心。

崔芄閉了閉眼:“對不起,我只是情緒有點激動,非針對你。”

過去這些天,武垣見過聰明的崔郎,低調的崔郎,沉穩的崔郎,各種各樣的崔郎,這個人看着不合群,實則有自己的堅持和小脾氣,可骨子裏大氣,從未真正生過氣,或真正示弱,可今天紅着眼角,白着臉,像個小可憐。

武垣并沒有像往常一樣,說話調侃開玩笑逗他,只是解了身上的披風下來,給他披上:“可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行賄暗路?”

“記得,方式多種多樣。”

崔芄垂眸,拉好衣服,點了點頭:“我也是從楊家問到了花仆,想到了這個點,花植很特殊,時節性稀缺性觀賞性都很特殊,還是消耗品,是極易有高溢價還不讓人懷疑的品類,若要混進這些行賄手段裏,非常好操作,若能比價叫拍,則更容易産生風潮,非常可疑……才過來追蹤的。”

武垣盯着他:“是麽?”

他一個字都不信。

崔芄不管他信不信,反正自己給出了解釋,急急問他:“這支羽箭,十三郎在哪裏見過?”

“拍賣現場。”武垣道,“你有一點說的很對,不管古玩字畫還是花植,想讓它們溢價更高,當然是廣聚賓朋,待價而沽,越是多人競拍,越是會有高價,而任何一種拍賣,不管大型還是小型,公開還是隐蔽,總要防衛安全——”

崔芄:“所以這是防護所用之箭?”

武垣:“是,我曾見過會上有黑衣護衛以此箭警告鬧事之人。”

崔芄垂了眉,聲音微低:“所以我的方向并沒有錯……”

武垣:“是沒錯。”

但你是不是有意混淆,隐去別的目的,只有你自己知道。

手裏拿着箭,與之相關記憶浮上,武垣想起了一件事:“我還曾親眼目睹,拿這支箭的人與楊成安說過話。”

崔芄沉吟:“那我剛剛就在楊家,又追到了這……對方這個行為是想殺人滅口,還是藏着什麽其它的想法?”

“此先不提,”武垣盯着面前人,咬牙切齒,“危險來了不躲,知難而上,你找死麽?誰給你的膽子,和這些勢力周旋?你可知道,你的命于自己而言珍貴無比,對他們來說什麽都不是!”

崔芄垂眸:“我知道了。”

他雙手拉着披風的邊,眼角濕潤,鼻頭微紅,看上去又乖又可憐,都這樣認錯了,誰還舍得苛責半分?

而且剛剛弓箭手那麽兇,他又不會武功,一定吓到了。

武垣氣的磨牙。

認錯倒是快,死性不改是吧,下回照犯是吧?

“你到底是沖着什麽來的?”

“你。”崔芄竟然大言不慚擡頭,看着他,“不是你說的,我們的合作不會只有一次?”

武垣眯眼:“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崔芄:“所以我實話答了啊。”

行,你清高。

武垣退後:“你自己回家吧。”

崔芄從善如流:“嗯,不敢耽誤十三郎正事。”

竟然乖乖轉身就走。

武垣目瞪口呆。

這是你崔郎幹出來的事?不是之前還各種拿話術要挾,逼我送你回家,現在又不了?這麽聽話?你敢不敢說說,我的話是什麽意思,是真的讓你自己回家麽!

你怎麽敢的!

武十三郎氣的狠狠踹了腳牆,咬牙切齒轉身,旋身輕功上牆,離開的那叫一個潇灑。

你最好別來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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