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腿都不會抱
第43章 大腿都不會抱
崔芄從未想到有一天, 自己竟成了剝松子的工具。
白嫩噴香的松子在武垣面前都堆成小山了,自己這邊一顆沒有,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你說你又不愛吃, 讓我剝那麽多幹什麽!
奈何自己心虛, 惹着別人了, 別人都給機會來要道歉了,還不用自己想辦法哄,就這樣吧。
跳躍燭光下,年輕郎君垂眸斂眉,認真剝松子, 衣襟一絲不茍, 氣質潤潤如玉, 腰板細的跟小竹子似的, 修長指尖因為剝的太用力, 泛出淡淡的粉,與表情極為反差的,透出那麽一點點可憐。
該!
武垣心裏那叫一個解氣,叫你不聽話!
也來了這麽久了, 長安城什麽地方不知道?魚龍混雜,權貴遍地,讨生活的底層人也遍地都是, 逐財,逐利,哪怕為了活的好點,也有人敢劍走偏鋒, 不計一切手段, 到處都是有心眼的人, 你之所圖,以為所有人都看不出來?
膽子倒是挺大,也不是不聰明,可再這樣不管不顧下去,會死的知不知道!
我都伸大腿給你抱了,你還不矜持着不過來,蠢不蠢?
需知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盯着他的人也多着,不知多少人等着抓到他把柄掀翻他呢,不趁現在把事辦一,萬一以後……這小竹子想過以後麽!
雖然他也不會随便倒就是了。
不過……
武垣看了崔芄,年輕郎君始終安靜,松子剝的不疾不徐,自有姿态,這人是不是都知道,所以才這般任性?
算了,不跟他計較。
不說就不說,總歸他想知道的,都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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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我就知道頭兒在這呢!”
窗外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是屠長蠻。
本來看到窗子上二人對座的剪影,他終于松了一口氣,感覺不用再操心,結果推門走進來,發現氣氛還是有點不對勁,一個認真仔細的剝松子,一個指尖一下下點在桌面擎等着吃,兩個人不對視,也不說話……
他本來想說點什麽的,可桌上松子這麽富裕,誰能忍住不抓一把?
手還沒碰到,就被人拍了下去。
武垣眼梢斜過來:“是你該拿的東西麽?”
屠長蠻:……
又不是什麽機密,也不是什麽難得之物,松子是稍稍貴了點,也不是他們這樣的人買不起的,桌上這麽多……
他有點委屈:“那我饞麽。”
“想吃自己剝,”武垣指了指崔芄,“他剝的,都是我的。”
屠長蠻:……
他默默觑了一眼崔芄。
看不出來啊,你私底下這麽慣着武垣呢?不怕把人慣出恃寵而驕的毛病?
崔芄默默阖眸,提醒自己不要生氣:“我什麽都不知道,要吃問他。”
屠長蠻又看向桌邊放着的小酒壇,天香樓出品,價格和口味都不凡。
崔芄視線掠過:“酒也是。”
屠長蠻:……
松子松子不讓碰,酒酒不讓嘗,十三郎今天幹什麽來了,專門氣人麽?
把別人都整幽怨了,武垣氣順了,指尖敲了敲桌面,嚴肅正經,可有氣場了:“行了,先聊案子。”
屠長蠻也不敢要酒了,抓了一把沒剝的松子,一邊剝着玩,一邊先彙報自己的思路:“楊成玉,皮承明,楊成安,三人的死是同一個人幹的,我都回過神了,你倆應該有共識?”
武垣和崔芄都沒說話,只都點了點頭,後者在剝松子之餘,給了一個贊賞目光。
屠長蠻滿意的抛了顆松子,拿嘴接住:“殺機到現在很明顯,必然是為了楊家財富,老爺子要傳下來的那塊牌子。殺楊成玉,肯定是這人作了點什麽妖,皮承明是被卷進去的,他主動攜細軟逃跑,必然是知道點什麽,自己也在防着,但還是被找到了……”
“若殺皮承明是滅口,那殺楊成安是為什麽?莫非那塊牌子到最後終于到了楊成安手裏,兇手按耐不住?”
屠長蠻将自己所得所想全部彙報一遍,講說自己的懷疑方向:“我感覺真正的嫌疑人就在三個人之中,庶長子楊成仁,他的妻子韋氏,還有楊成安的妻子,楊家宗婦鄭氏。”
此三人皆卷在這個核心利益之中,其他人不管任何恩怨情仇,都不是優先級,于查案的他們來說,都是幹擾項,至于口供,尤其小鄭氏那邊,人都是會撒謊的麽……
崔芄:“那塊牌子現在在何處,是否有人真切見過,知道落在誰手裏?”
屠長蠻搖了搖頭。
武垣卻道:“我知道在哪。”
屠長蠻刷的看向他,十三郎又悶聲幹大事!還非憋着不說,等着他還是崔芄意外震驚的目光呢!他……就算了,肯定是等着崔郎誇呢。
崔芄果然很意外,剝松子的手都停了,眼睛亮亮的看着武垣:“楊家人還沒拿到?”
武垣淡定極了:“沒有。”
“但他們都很想!”屠長蠻也雙眼放光,“那咱們豈不是可以釣個魚?”
崔芄問屠長蠻:“皮承明去過大覺寺,可以查出更細節的東西?”
屠長蠻:“要不說還是得咱們十三郎呢,咱們此前不都逛過一回,沒什麽大發現麽,十三郎覺得不行,讓再去查,我這才查明白,皮承明不但做着寺裏的生意,還在寺裏長期包了個廂房,用的假名,租了,卻并不住,只是非常偶爾的,會在那裏和人見面……你猜猜這人是誰?”
崔芄眸底微動:“楊成安?”
屠長蠻:“對啊就是他!可他現在死了!”
崔芄想了想:“他們約在那裏見面,絕非為了掩人耳目那麽簡單。”
“不錯,”屠長蠻靠近桌子,低語,“大覺寺香火鼎盛,在長安城名聲頗好,可能寺裏的和尚不知道外頭這點髒事,但借用他們的地方,的确可以掩人耳目,是極安全的,你知道皮承明的生意做的不簡單,與楊家來財路子有暧昧不清楚之處,有些老爺子交代給楊成安做的事,會在那裏通過皮承明的手,鋪開做局……”
“而楊成仁,也去過那裏,見過皮承明。”
這個就很重要了,崔芄剝開一顆松子:“老爺子雨露均沾呢。”
哪個兒子都給機會,哪個兒子都疼,可惜傳家權柄這種事,不宜分散,養大了所有兒子的胃口,別人怎麽可能不争搶?不兄弟相殘?
所以當初皮承明失蹤,楊家人都找他時,說什麽是皮承明答應了給他們弄佛餅,其實佛餅什麽的根本不重要,他們要找的,就是皮承明這個關鍵人。
屠長蠻:“皮承明幫楊家幹髒活,楊家用得着他,他本不必死,但他應該是看到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比如那牌子在哪?”
武垣:“或許兇手的殺人過程。”
崔芄:“或許即将被兇手安排頂鍋。”
屠長蠻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十三郎和崔郎腦子默契,不是第一次見到,可這一次,兩個人眼裏有光,互相倒映着彼此的影子……
他的存在是不是多餘了點?
而且他說的很多好像是廢話诶,人家該知道的知道了,不能知道的也猜到了。
“咳咳——”
屠長蠻趕緊迅速彙報完自己搜索到的信息:“至于為何此人死在小鄭氏的宅子,個中細節我已查清楚,那宅子雖然平時沒人住,是姐姐大鄭氏的人在負責打理,但就是因為沒人住,看管并不嚴,既已過到小鄭氏名下,小鄭氏的人進出完全不是問題,兩邊下人彼此認識,小鄭氏的人根本不用請托行個方便,大鄭氏調教出來的人極有眼色,瞧着別人可能要用,自己幹脆就帶人避一段時間,不出現……”
“小鄭氏和楊成安‘私交密切’,這咱們都知道了,那她知道點楊家的事,楊成安的事,是不是很正常?皮承明是個商人,腦子活,猜度到她的心思,也不難,皮承明發現自己陷入了危機,想要再看看,想知道楊成安什麽意思,小鄭氏也想借機會立個功,有個會辦事的形象,在楊成安心裏分量更重,兩個人一拍即合……”
不管這中間誰主動,誰順勢而為,但最後結果明顯是沒成事,前方等待着皮承明的,是殺他的匕首。
原本楊成安是最可疑的人,但他死了,很明顯就還有一個人隐在暗處,悄悄看着這一切發生……果斷做決定達到自己的目的。
屠長蠻所有講述的一切,都有證據,小鄭氏和皮承明确有來往,宅子是小鄭氏安排的,但楊成安去沒去過,他沒查到證據。
房間安靜片刻,崔芄才出聲問:“楊成安死時,上門要賬的人是怎麽回事?”
屠長蠻搖了搖頭:“瞧不出是誰指示,但這筆賬款确實存在,随便誰知道了,都可以利用。”
“匕首哪來的?”崔芄沉吟,“兩個兇器都是匕首,來處應可查?”
武垣:“都是楊家的。”
大戶人家都不缺這個,或是護院或是防身或是單純買來鑒賞,并不難找。
“這兩枚匕首,都是以往老爺子收藏的。”
也就是說,有人偷拿了老爺子的東西作案。
崔芄:“洋金花呢?有沒有人認?”
屠長蠻搖頭:“沒聽說誰認。”
“我先前在楊家轉時,同那裏的花仆聊過,花仆說家中多綠植,少有養花,因先前老輩的人聞到花香就不适,可能是一種花粉過敏症狀,而這個特點有一定的遺傳性……”
崔芄提醒:“症狀可輕可重,可随着年紀減輕治愈,也可能一輩子不能擺脫,但不管輕重,年幼時一定最為嚴重——或許可調楊家人從小到大的脈案,看看誰有病史。”
武垣懂了:“你的意思是——”
崔芄:“洋金花有毒,但某種情況下,也是治病良藥。”
一定有人認識。
認識,就會被提醒過用法禁忌,就知道怎麽用。
武垣擡眉:“你已經猜到兇手是誰了,對麽?”
崔芄捧着茶盞:“屠兵曹說的對,釣魚之法大善——十三郎可不要舍不得消息。”
“走吧。”
武垣起身,順便把還在剝松子的屠長蠻拎走:“好好睡覺,不許飲酒,乖一點,松子……吃幾顆也行。”
說是允許崔芄吃幾顆,其實一顆他都沒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