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都是我殺的

第70章 都是我殺的

豁——

他招了!

梁棟承認是他殺了人!他可是吏部尚書啊!竟然親自殺了人, 中間還意圖操控堂審結果,讓人頂鍋!

十三郎好厲害的口舌!就這麽說着說着,讓人認罪了!

圍觀人群很難不發出此起彼伏的贊聲, 再看堂前, 屠長蠻腰板筆直, 胸膛挺拔,更驕傲了,大理寺王推官結結實實丢了一回醜,年後別說升遷,估計這個推官位置都坐不了了, 武家大伯倒是端茶自飲, 從容不迫, 反正這兩家的事都是公事, 誰丢臉他也不會丢臉。

崔芄站在人群裏, 雙手窩在暖袖中,頗覺與有榮焉。

這次的案子很特殊,兇手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審視度勢, 會非常善于鑽空子搞話術,再不濟還會故意攪渾水,好讓自己的嫌疑顯得不是那麽特殊, 不好服衆,官府問供方法也就得跟着做出改變,若能讓兇手自己看清形勢風險,自己分析認為站出來認罪是最佳方案, 就省事的多。

顯然, 武垣做的不錯, 之前多次讨論演練沒白幹。

武垣見人招了,更為放松,幹脆拖過把椅子來,大馬金刀坐下:“那就勞煩梁大人給咱們講說講說經過呢?為什麽要殺人,怎麽殺的人——說仔細些,我們那位可不願冤枉好人,制造冤案,所有細節都要對得上才行。”

梁棟:……

你在高貴什麽!我都已經招認是我幹的了!

武垣見他半天不開口,非常優雅的伸手引導:“——梁大人請?”

那姿勢拗的,跟個君子似的。

梁棟閉了閉眼睛,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沒必要再矯情:“我殺人,自然是他們該殺。厲正初是個什麽人,相信大家都聽說過,什麽兩袖清風,君子偉岸,氣節在胸,聖人遺骨,什麽好聽的名聲都往他身上安,其實不過是一個貧窮低賤的寒門,他也配!”

“是石頭就要被磨平棱角,是粗玉就經過磋切,是男人,就得在世間惡意中打過滾吃過苦後,明白最後該怎麽選擇,果然,這厲正初懂事了,終于聰明了,知道路該要怎麽走了。”

“可惜一朝改變,就變得徹底,那些君子講究全都沒有了,什麽禮貌優雅全都不在,不但既要又要,還給臉不要臉,明明過來求着跑官,還要求頗多,得有正經文書,得有上官簽押,還得答應他給他個面子,他護着的人不能碰。”

正經文書,就是朝廷可查的證據,落筆簽押,就是自己表示自己對這件事負責,可他們幹的這些事,‘官位買賣交易’,哪裏是能提到臺面上說的?他怎麽可能留下把柄,巴心巴肝給厲正初,等着對方使用威脅?

“這個琴娘子,”梁棟冷嗤笑一聲,“倒是會釣男人,在外頭把自己傳的那麽好,那麽有情有義,其實根本就不喜歡厲正初,反倒勾着厲正初為她付出,替她平事,保護她,見我用他們昔年之事做脅,還特意提出,不許對她如何,否則……”

琴娘子咬了唇,眸底一片寒芒,殺意凜冽,不過很快,她就忍住了,沒讓任何人看出來,還能笑容明妍:“我說怎麽梁大人這一年來對我青睐有加,什麽宴都想着大價錢請我撫琴,原來原因在這,看來我的魅力果不其然,總是會有男人圍着我團團轉呢。”

梁棟:“你要不要臉,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他再不喜歡你,他也是個官,好歹對你有恩,你這樣的賤婊子根本不配在我們面前出現!”

臉也歪了聲也尖了連街都罵了,看來他是真生氣,和厲正初有什麽恩怨暫且不提,他是十分厭惡琴娘子的,認為對方身份低賤,看一眼都是玷污了他的眼。

琴娘子卻笑得更大聲:“那沒辦法,誰叫我這種女人要的是錢呢?喜歡值幾個錢,有恩值幾個錢,再正直再偉岸的男人,還不是得被毀在你們這種人手裏?梁大人——”

她揚高了聲音:“須知善惡到頭終有報,有的人死了,被人記一輩子,念一輩子,青史留名,有的人死了,只會得來別人一句——呸!”

琴娘子終歸是女子,再挑釁,也沒真的吐一口濃痰在地上,可哪怕這種克制表現,已經是對梁棟的足夠羞辱。

“你個賤人——”

琴娘子拎着裙子往側邊躲:“不愧是殺人兇手,他要殺了我!當堂殺人啊——”

梁棟:……

拳頭都攥紅了,方才克制住。

琴娘子帕子捂着側臉假哭,實則眸底一片冰冷。

武垣視線不着痕跡滑過她,提醒她這是在公堂,适可而止後,再次看向梁棟:“也就是說你撒謊了,你和厲正初并非不認識,你們見過。”

梁棟:“我們在京城的确沒見過,盧瀚還未幫我二人引薦。”

他說着話,還看了盧瀚一眼。

盧瀚:……

怎麽着,還想甩鍋給我?

“不過見不見面,都并不影響聯系,”梁棟道,“厲正初托人,将他找到的有關我的把柄,提煉了幾句緊要的話,送到了我的案上。”

“我一看那幾句話就知道不對,再看厲正初的訴求,要的挺多,想的挺美,那時我便知道,留他不得。若我在他的挾制下幫了他這一次,一定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我可是吏部尚書,怎麽可以任人擺布拿捏?你有事可以求,可以商量,但我不想給的,你不可以威脅。 ”

梁棟看向武垣:“你說的沒錯,我喜歡豢養動物,尤其是猛獸,別人越害怕什麽,我越喜歡養什麽,我真正進入品仙閣,被品仙閣看到眼裏,靠的還真不是什麽官位,我的身價背景還不夠別人瞧,我靠的就是這手本事,品仙閣拍賣的是機會,也是人間稀罕物,好在這其中有幾種,我會養。”

“虎須這個法子,還真是我的天才主義,殺人于無形,被殺者不知道,仵作驗不出來,我倒是沒想到,你們內衛竟能發現……你們找的仵作不錯。 ”

武垣視線掠過人群,看到了崔芄。

年輕郎君的臉映着陽光,明亮淨透,眉目如畫。

“那是很不錯,”他唇角勾起,“我十三郎的人,世間最優秀。”

崔芄聽到這句話,沒忍住笑,一般一般啦。

屠長蠻感覺自己的存在有點多餘,他是不是應該往後稍稍,別阻擋了頭兒的視線?

梁棟并不知這句話裏有什麽機鋒,繼續自己的講述:“厲正初非常陰險,直到我看到那個東西一定會找他,他偏偏就不接招,暗示好幾次沒用,明示盧瀚快點幫我們引薦沒用,我甚至讓下面的人透露了我的私人行程給厲正初,他都不為所動,好像給我送東西這事根本就不是他幹的,他根本沒想過要要挾我一樣……沒人敢這麽掃我面子,從來沒有人敢!”

“不是我非要殺他,是他非要挑釁我,從我離開別人視線,親自開口邀他,我就知道,沒什麽回頭路,不存在任何機會,必須得死!”

梁棟顯然是個很要面子的人,講述這些往事時仍然怒火中燒:“我親口邀他,他竟然敢說沒空,拒了兩次,直到第三次才應!還說什麽時間倉促,他忙,沒工夫跟我在外面閑扯,說我要是願意屈尊,他在家等我,聊完了正好方便他睡覺!”

“既然已經是将死之人,給他個面子讓他蹦噠,我去赴了約——我不知道他院子裏為什麽有特殊的泥,我也沒心思看,更沒時間,因為厲正初給的時間卡的很死,我若不照着他的時間,就見不到他的人!”

“他對我極其敷衍,連杯茶都懶得給我倒,也沒什麽寒暄,對我極不尊重,我把準備好的虎須放到他的碗裏,是他應得的結果!”

“不是平日裏架子擺的太高,虧心事做的太多,每日都需要服安神湯藥才能入睡?虎須入胃大出血,死亡過程原本會很痛苦,是我心慈,沒讓他活生生疼死,還幫他解決了睡不着覺這個毛病,至此不必再憂心,他該謝謝我!”

梁棟說着說着,笑的殘忍:“外面都傳這厲正初多厲害,結果又怎樣,我殺他殺的毫不費勁!”

房間靜了一瞬。

武垣又問:“王華呢?”

梁棟:“厲正初拿了我的把柄,雖然貪得無厭,但還是能做點君子交易的,王華知道了這些,現在是沒什麽,他還求着我辦事,以後就不好說了,這人為了私利連枕邊人都能獻出去,焉知哪天不會賣了我?”

“處理這個蠢貨很容易,只要讓他認為我屬意于他,起碼目前綁在一條船上,他就不會提防我,那日他拍下了我的花,官位機會确定,事情落定,他會短時間內對我很順從,很聽我的話,我的提點對他來說非常重要,我只要随便編個理由,告訴他有東西要給他,很緊要,但現場人多眼雜不方便,說會放在哪個房間,他自然會去,也的确會因為此事機密,把門闩上……”

“我已提前在他身上抹上了特殊氣味,我的蛇也已經放到了那個房間裏,只要聞到這個味道,就會攻擊。”

過程和武垣推測大差不差。

案情已然非常明了。

武垣看着梁棟:“我還是那個問題,為什麽要自己親自去做這些事?堂堂尚書,不可能一個心腹都沒有養?若身邊一個信得過的人都沒有,怕是走不到今日——”

梁棟:“你怎麽管的這麽寬,我就是恨極了他們,不可以?”

武垣感嘆:“還在幫那些人說話,真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啊。”

梁棟:“嗯?”

“難道不是因為,這是你遞的投名狀?”

武垣視線犀利:“你想要進品仙閣核心圈子,想地位更高,能做到的事更多,可品仙閣為什麽信你?那些什麽豢養珍禽野獸不可能夠,融入閣裏氣氛,在閣裏交易多少次都不夠,你得主動送點把柄交到別人那裏——”

“你得親自幹點壞事,讓這些人看到,讓這些人能捉到,再和這些人一起幹點壞事……大家就都是一個泥坑裏的了,誰身上都有泥點子,誰都別說誰,可不就是自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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