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受邀擔任中醫藥大學臨床學科的榮譽院長的唐老爺子正在檢查明天要用的講義。原本校方是想唐老爺子擔任榮譽校長的，被唐老爺子婉拒了。他雖說算是再次出山，但并不想唐家太過高調的出山。在有生之年，唐老爺子也沒有讓唐家回歸什麽榮耀的打算，只是不想丢掉唐家一代代積累下來的醫學知識和經驗，把這些知識和經驗傳授出去，發揚中醫醫學。要唐老爺子的意思，他當個老師教教學生就行，學校和許多高層都不同意，折中之後就是擔任榮譽院長。唐老爺子也直說了，他只負責教學生，其他的就不要找他了。
明天是唐老爺子的第一節 課，秉着對學生負責，對自己負責，唐老爺子把講義是檢查了一遍又一遍，修改了一遍又一遍。醫學是一門枯燥的學問，如何讓學生們在枯燥中找到樂趣，增加學生們的信心和對醫學的嚴謹态度，都是唐老爺子要多方面考慮的。
有敲門聲，唐老爺子扭頭，門開了，一人眼睛亮亮地走進來，唐老爺子還沒來得及問，對方就低聲快速地說：“爺爺，陸叔叔醒了！”
唐老爺子先是一愣，接着就站起來：“走！”
病房外的警衛員看到這麽晚了唐松月突然離開了病房，很快，唐老爺子就和唐松月一起過來了，他們就嗅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病房的窗簾是拉着的，看不到裏面，但唐老爺子和唐松月進去後原本透過窗簾布的柔和橘色燈光變成了大燈的明亮燈光，警衛員們不由得緊張起來，難道說有情況？
病床便，唐老爺子彎着腰撥開陸戰烽的眼皮，用光照射他的眼瞳，查看他的意識情況。之後，唐老爺子給陸戰烽診脈。這些唐松月在去找爺爺之前就已經做過了。
很快檢查完，唐老爺子看向孫子，點了點頭，低聲說：“跟咱們預估得差不離，他這是真正開始恢複了。”
唐松月很高興，問：“要不要告訴關清？”
唐老爺子把陸戰烽的手放進紗布下，說：“你自己決定，有幾個人得馬上告訴他們，爺爺去處理。”
“好。”
唐松月明白爺爺說的“有幾個人”是指誰。
唐老爺子又匆匆離開了。唐松月沒跟着離開。他一臉喜悅的對病床上意識依舊還沒有完全蘇醒的人說：“陸叔叔，您要加油啊。”
病床上的人，呼吸依舊的虛弱，兩只眼睛的眼皮微微地張開了一條縫。唐松月摀住他的眼睛：“陸叔叔，您該睡覺了。”
過了一會兒，唐松月拿開手，陸戰烽的眼睛阖上了，胸膛有着微弱的起伏。唐松月嘴角的笑容始終未消，陸戰烽開始真正好轉了，他特別開心，哪怕是被英語、數學和物理這麽了一晚上的腦袋都輕松了許多。
陸關清和陸關省兄弟倆就住在唐老爺子的隔壁房間裏。兩人都已經睡了，第二天要上課。唐松月考了兩秒，還是撥通了陸關清的手機。陸關清把唐松月和唐爺爺的電話號碼設為了必接電話，唐松月這邊剛一撥通，那邊陸關清原本是免打擾模式的手機立刻發出了響聲。陸關清在睡夢中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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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過手機一看是唐松月的，陸關清趕緊接聽。
“滿九！怎麽了？”
“關清，陸叔叔剛才睜開眼睛了。”
陸關清怔楞了一秒，接着就大喊一聲：“我過去！”慌亂地掀開被子下床，絲毫顧不上他的嗓門和動作會不會弄醒睡在他旁邊的弟弟陸關省。
“哥？”
陸關省揉着眼睛，被吵醒了。
“爸醒了！”
陸關省揉眼睛的動作頓住，關門聲響起，穿着睡衣、拖鞋的陸關清已經跑出去了。陸關省呆了呆，“啊”地大叫一聲，火速從被窩裏爬了出來。
陸關清幾乎是以火箭的速度沖到病房裏的，頭發都因為睡覺的緣故亂糟糟的，恐怕很少人會看到如此不修邊幅的陸關清。不一會兒，陸關省也慌裏慌張地跑過來了，唐松月開門讓他進來，守在外面的警衛員們各個心慌慌，首長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病床旁邊，陸關省要哭不哭的，陸關清則抓着唐松月一遍遍問父親是不是真的醒了。唐松月很耐心地一遍遍解釋，陸叔叔剛才确實睜開眼睛了，不過意識還不到清醒的地步。陸關清激動的手腳都是冰涼的，迫不及待地問：“滿九，我爸睜開眼睛了，是不是離清醒就不遠了？”
陸關省也着急地問：“滿九哥，我爸爸什麽時候能醒過來啊？”
唐松月摸摸陸關省的腦袋，對陸關清說：“陸叔叔的恢複情況都在爺爺的預期之中。陸叔叔完全清醒還需要一段時間，不過你放心，陸叔叔的身體是在好轉中的。我知道你肯定第一個想知道，所以給你打電話。”
陸關清一把抱住唐松月用力拍：“滿九，謝謝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和唐爺爺！”
“我們是好兄弟嘛，你已經謝了很多次了。”唐松月也拍拍陸關清，這人的身體都是緊繃的。
“滿九哥，謝謝你！”
陸關省擦着眼淚說。唐松月在陸關清放開他後說：“你和關省睡覺去吧，陸叔叔現在也睡了。爺爺說要告訴一些人這個消息，不知道會不會有人過來。”
陸關清對弟弟道：“關省，你去睡覺，明天早上你按時去學校，哥哥留在這裏。”
“關清？”
陸關清對疑惑的人說：“肯定會有人過來，我在這裏等着，陸家不能沒人在場。”
有些事情陸關清想得遠比自己周到，唐松月點點頭，同意了。陸關省不想去睡覺，想守着爸爸。陸關清把弟弟帶回了房間，告訴弟弟他安心上學爸爸才能放心，因為家裏的這些事也過早成熟起來的陸關省在哥哥的安慰中還是乖乖地上床睡覺了。
換了身衣服，陸關清再次來到病房，唐松月關了病房的大燈，只開了桌上的臺燈。在陸關清進來後，他做了個小聲的動作，低聲說：“陸叔叔睡了，咱們說話聲音低一點。”
“嗯。”
陸關清壓下心中的激動，在唐松月身邊坐下，聲音略有些不穩地說：“滿九，你去我房間休息吧，我爸這邊今晚估計沒得睡，你已經夠累了。”
再好的朋友，也做不到像唐松月這樣。陸關清知道自己是注定欠這位好友，欠唐家的了。不止是他，整個陸家都欠唐家的。
唐松月淡笑地搖搖頭，說：“沒關系，一晚上不睡對我沒什麽影響。而且爺爺也不會讓閑雜人在病房裏呆一晚上的。陸叔叔雖然睜開了眼睛，但還是要避免過多的腌臜之氣，他的身體還很脆弱。盡量不要過多的探視，爺爺會處理的。”
陸關清一聽，調整了一下坐姿，不讓自己的呼吸方向直接對着父親。他忍不住問：“我爸過年前能醒過來嗎？”
唐松月道：“不出意外，應該可以。不過陸叔叔恢複一些之後又要做手術，對他的身體會造成一次損傷。但不做手術，又是隐患。陸叔叔得在病房裏過年了。”
陸關清露出一抹輕松的笑容：“我爸只要能活下來，能恢複健康，在病房裏過年算什麽。再說，他以前每年過年差不多都在外頭，今年我和關省還能跟他一起過個年。”
唐松月擡手按上陸關清的肩膀，無聲的安慰。陸關清釋懷地笑笑：“我以前覺得，他在不在家都無所謂，反正他就算在帝都，人也是在軍部，我和關省經常一兩個月見不到他一面。可自從他倒下後，我才發現，他在不在，真的很重要。哪怕他不回家，他這個人是在的，我和關省的心裏就有底氣，就有依靠。他如果死了，我和關省就是孤兒了，那比他不回家可怕萬倍。”
唐松月看向病床上的人，低低地說：“陸叔叔不回家也是忙工作吧，并不是不喜歡你和關省。”
陸關清點點頭：“嗯，他是工作狂，和我爺爺一樣。”再次笑笑，陸關清說：“所以我理解了。經歷了這一次的生死離別，我理解了。我尊重他的工作，支持他的工作，但他以後也要尊重我和關省的感情，不要拿自己的命不當命，他還是一位父親。”這些話，以陸關清的脾氣和性格，也只會對唐松月說了。
唐松月不是很有底氣地說：“呃，陸叔叔以後應該會注意吧，這次這麽危險。”
陸關清猶豫：“我希望他以後會注意，但也不能肯定，他是天生的工作狂。”他看着唐松月的眼睛露出希望，“滿九，有沒有什麽方法在不傷害我父親身體健康的前提下，讓他在工作狂病發作的時候哪裏疼疼，給他點教訓？”
“……他是你爸。”
“可他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我必須得想一個方法杜絕，我和關省可沒有第二條命被他這麽折騰。”
唐松月咽咽嗓子：“呃，如果陸叔叔以後還是那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就告訴我爺爺，爺爺肯定有方法。”
陸關清握拳：“對！告訴唐爺爺，唐爺爺肯定有辦法！”
到這時候，唐老爺子在陸關清心裏絕對是萬能無敵的了。
※
不出陸關清的所料，在唐老爺子一一通知一些人陸戰烽睜開眼睛之後，醫院的院長、副院長、陸戰烽之前醫療團隊的主治醫生是第一撥出現的。之後鄭秘書、嚴峻一也來了。再之後，一些不能前來的大人物也派了自己的秘書或助官前來了解具體的情況。唐老爺子以陸戰烽的身體還很虛弱，還不适宜探視為由，把這些人攔在了病房外，只是讓他們隔着窗戶看了一會兒陸戰烽。這些人不能進來，陸關清就出去陪同了，也沒有留在病房。對此唐松月是暗暗松了口氣，佩服爺爺的英明，陸叔叔現在的情況确實不合适太多人探視。
不過雖然進不來病房，但送走這些人天也快亮了。唐老爺子把孫子和陸關清分別趕回去睡覺，把收尾的事丢給嚴峻一，唐老爺子也休息去了，他今天還要去中醫藥大學講課呢。嚴峻一是一夜沒睡，他很高興。老友的情況突破性的好轉，他是激動又興奮，這唐家的醫術和用藥真是絕了！最絕的當屬那四種仙藥喽。
嚴峻一沒有回去，留在了醫院。第二天早上唐老爺子按時起床，嚴峻一親自送老爺子去學校，還順便把陸關省送到學校，陸關清請了一天假。且不說唐老爺子在銷聲匿跡了二十多年後以一個普通老頭子的身份去學校給學生講課會發生什麽狀況，反正這一上午，前來探望陸戰烽的人是絡繹不絕。雖然都被擋在了病房外，卻絲毫不減探視人群的熱情。
劉山和陸關清是應對的主力。幾乎每天都來醫院報導的梁老今天沒來，他去中醫藥大學旁聽去了。不過雖然探視的人絡繹不絕，但唐松月該拉窗簾的時候就拉窗簾，該給陸戰烽擦身體、喂藥的時間他是絕對不會馬虎的。
到了中午，唐老爺子沒回來，之前來電話說中午回不來了。唐松月不擔心爺爺，他和終于能松口氣的陸關清在病房裏吃飯，陸關清的腦袋都是懵的，嗓子也有點啞，說了一上午的話。唐松月給陸關清泡了藥茶。喝了兩杯藥茶，吃了一個蘋果，陸關清才算緩了過來。
唐松月問：“下午還會有人來嗎？”
陸關清大口吃飯，說：“應該會。等我爸醒了，人只會更多。光我爸那些戰友、手下的兵恐怕就得好幾車。”
唐松月蹙眉，陸關清立刻問：“怎麽了？”
唐松月道：“陸叔叔就算清醒了也不能多說話，說話太多傷元氣的。”
陸關清一陣感動，馬上說：“你放心，我爸這邊完全聽你和唐爺爺的。等他醒了，我就告訴他你和唐爺爺是怎麽救的他，你又是怎麽辛苦照顧他的。他要是好意思，他就繼續‘任性’。”
唐松月先不好意思了：“不用啦，我是心甘情願照顧陸叔叔的，只要陸叔叔身體好起來就好了。”
陸關清正色道：“松月，我爸如果醒了之後不聽話，你該說他的時候就得說他。你是他的主治醫生，有權利管他。他身份再高，在醫生面前也只是病患，沒有任性的權利。你如果對他放松了，他肯定又不顧自己的身體，那你這麽長時間的辛苦全部白費，唐爺爺的辛苦也都白費了。對于不合作不聽話的病患，你不能心軟。”
唐松月舔舔嘴：“嗯，我盡量。”又舔舔嘴，“陸叔叔，會不會，很兇啊？”
陸關清壓下一瞬間上湧的心虛，說：“他脾氣是不好，不過肯定不會兇你。”
“為什麽？”
“你跟我同齡，他兇一個孩子算什麽好漢，你還是他的救命恩人。我爸這人還是很念這一點的。”
“嗯……我會盡量管着陸叔叔的。”
床上的人手指頭輕輕動了動，緊閉的雙眸微微地睜開。不時注意着他的唐松月眼睛倏然瞪大，放下筷子就站了起來：“陸叔叔又睜開眼睛了！”
陸關清手裏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唐松月第一個反應是讓陸關清小聲，他壓低聲音：“別讓警衛員哥哥聽見，我怕有人要求探望。”
陸關清明白地用力點點頭，竄到床邊，兩手握住父親冰涼的手，聲音發啞：“爸。”知道父親會睜眼和親眼看到父親睜開眼睛完全是兩種感覺。陸關清的眼眶熱辣辣的。唐松月也不吃飯了，倒了一杯藥湯過去，小聲說：“關清，我喂陸叔叔喝藥湯，你拿着杯子。”
陸關清立刻捧住杯子，唐松月的手指去掰陸戰烽的嘴唇，對方卻很主動地微微張開，唐松月驚訝極了：“陸叔叔的自主意識很強！關清，我扶陸叔叔的腦袋，你試着直接喂看看。”
“嗯！”
陸戰烽的脖子上有針，唐松月用巧勁微微擡高陸戰烽的脖子，大拇指輕輕撬開陸戰烽的嘴，幫助他把嘴張開。這是陸關清在父親病危後第一次照顧父親，手有點抖。他咬着舌頭讓自己鎮定，在唐松月的指導下，把杯子裏的藥湯一點點地喂到父親的嘴裏。唐松月一手力道适中地往下順陸戰烽的喉嚨，要他能更輕松地吞咽下去。
還是有藥湯流出來。唐松月不慌不忙地給陸戰烽擦嘴，給他順藥。連喂了三杯，唐松月示意陸關清可以了。陸關清直起僵硬的腰，滿頭的汗。欣喜之餘，是對唐松月更加的感激。他只是這麽做了一次就累出了汗，唐松月可是照顧了父親兩個多月，還不僅僅是喂藥！而唐松月給父親縫制的腳套陸關清也是看在眼裏的。
陸戰烽的雙眼一直微微睜着，眼睛裏依然沒什麽光彩，好像只是下意識地睜開而已。唐松月快速吃完自己的午餐，讓陸關清去收拾，他先給陸戰烽把了一次脈，然後對去而複返的陸關清說：“關清，我去拿幾樣東西，你守着。”
“好，你去。”
唐松月把陸戰烽的手放回紗布下，快步走了。陸關清來到病床邊，對半睜着眼睛，看起來還是沒有意識的人低聲說：“爸，您快點好起來吧。滿九照顧你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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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的關心，尼子正在努力調養中，更感激大家的理解，謝謝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