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黃河三俠

黃河三俠

而此時的漆園附近的一座小屋中,三名大漢圍桌而坐。坐在上首的那名漢子低聲對另外兩名漢子道:“二位師弟,今日此事,各位認為如何?”次首坐的那位道:“師兄,此事師弟不敢茍同,若方臘實為百姓出師,心懷天下,上能安邦定國,下能安撫黎庶,不論其自立為帝或是擁立他人為帝,都不失為一件好事。”那下首坐的漢子道:“兩位師兄,以師弟愚見,雖我等入教時日不久,我觀方臘表面大義,高舉義旗欲解萬民之苦,實則不似表面之象,其手下的四大護法也都不是易與之輩,恐怕此事沒有那麽簡單。”為首的漢子接着道:“孫師弟的話不無道理,我近幾日的觀察亦覺方臘處事非似表面那般光明正大。”次首的漢子道:“二位所言也是我所思,原本我等以為摩尼教心懷萬民,與我派宗旨甚似,本想依仗我等武功大展拳腳,為國家及百姓盡一份綿薄之力,然今日之行為,全似是為奪天下而行事,無端挑起戰争。我等不可繼續在明教中了。”為首的漢子道:“我等為民之心不可失,我黃河派被世人稱為俠義之士,不可辱沒聲名。”

這三位漢子便是大名鼎鼎的黃河派弟子,黃河六俠中的三人,為首坐的大師兄名喚趙如雷,人如其名,說話聲如響雷,功夫也是三人中力道最大的,次首坐的漢子名喚謝如風,身形中等勻稱,使出黃河派的功夫來最是靈動,氣力勻稱,也是三人中武功造詣最高的,下首的漢子名喚孫如雨,身形瘦小,武功比之師兄來也是不及,但卻将黃河派武功使得最為輕巧。

三人俱是黃河派幫主鄧山河的親傳弟子。黃河派以山西黃河流域為發源地,門人均在山西境內活動,此乃大宋西北要害。北可抵禦遼人,西可抵禦西夏,可謂是大宋的一道屏障。

而黃河派的武功以七十二路黃河飛雲掌見長,最後九路,僅傳幫主。黃河派幫主鄧山河收得六名親傳弟子,都是頂天立地的好漢,為國家為百姓殚精竭慮。

就在兩年前,黃河派幫主鄧山河帶領本幫弟子趙如雷、謝如風、孫如雨、劉如雪抵禦遼國侵擾。正在雙方厮殺關鍵之際,一不留神被自己的四弟子劉如雪自身後一掌拍中了膻中穴。鄧山河眼見竟是自己的徒弟在亂戰中臨陣叛變,倒戈相向,竟向自己出手,一口氣未緩上來,經脈逆轉,登時昏暈過去。

劉如雪身為鄧山河徒弟,武功造詣本大不如師父,且未曾習得黃河飛雲掌的後九路,理當不是自己師父的對手,但卻早有加害師父之意,在黃河派蟄伏多年。

黃河飛雲掌是以剛猛招式見長,宛如黃河般急流而去,而那招波濤洶湧也是一招不計後果的剛猛招式,本來用此招都會發七收三,留三分力道以備突發情況的發生,好有餘力應對,但鄧山河當時身前均是遼國士兵,都只會些粗淺的軍中武功,而自己身負的是上乘的黃河飛雲掌,他清楚身前這些人不會給他造成威脅,況且徒弟劉如雪也在身旁,可從旁協助他,是以全力出掌并未留力。未曾想到劉如雪卻臨陣倒戈,偷襲自己。

當時因衆人紛亂戰鬥,各自自顧不睱,竟無人發現他們的掌門人已被打倒,只謝如風在掌門人不遠處,看得真真切切,驚訝之際,不禁大怒,咆哮着奔向劉如雪,一伸手一掌拍向了劉如雪後心。

劉如雪聞得身後風聲,轉身一招分流百川,格開了謝如風的掌擊。謝如風不容劉如雪細想,緊接着第二掌拍出直擊劉如雪面門,劉如雪見避無可避,只得舉手格擋。只聽“啪”的一聲巨響,劉如雪左臂已然被拍斷,表情猙獰,痛苦萬分。謝如風不等劉如雪反應,緊接着一招滾滾向前,左掌直擊劉如雪胸口,直把劉如雪打得飛出三丈遠,躺在地上,痛苦難當。

此時孫如雨和趙如雷都已發現,只聽謝如風憤怒地道:“劉如雪這個畜生,趁師傅抗敵之際,偷襲師傅!”劉如雪強忍着疼痛一手支撐起身體來,半坐着,望向趙如雷,道:“我技不如人,無話可說,師傅确實是我動手的害的,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謝如風繼續開口道:“師傅待我們恩重如山,想我們黃河派雖不似別的大幫大派,弟子萬千,而我們僅有師兄弟六人,師傅所學武藝也盡皆傳授于我們幾個,從無任何偏袒,何以你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徑來?”

劉如雪哼道:“那是對你們,對我?哼,雖然傳我武藝,但只傳招式不傳運氣要決,不然師兄,我也不至于連你兩招都抵擋不住。即便如此我也不至于欺師滅祖,咳咳咳……”說着口中吐出了鮮血,顯是已受重傷。

趙如雷見狀,說道:“師弟,此事容後再說,遼兵殺來了,我們先回幫派駐地。”說罷轉身奔到鄧山河身旁,将鄧山河背到身後,起身向南奔去,再看謝如風與孫如雨一起攬着劉如雪也是快步跟在趙如雷身後。

不消一柱□□夫,幾人便離開戰場,奔至一座破廟。看此破廟顯是長年無人來過了,到處破敗,牆上及屋頂上布滿了蛛網,只一座石像立于廟中,倒顯得極其威嚴,只見此像手持一口青龍偃月刀,身披綠色長袍,臉色通紅,一叢長髯飄于胸前。此處原是一處關公廟,廟中石像正是美髯公關雲長。

趙如雷進得廟來,将鄧山河小心放下,趕緊使右手放到鄧山河腹部,将內力注入他的體內。不消一盞茶功夫,但見鄧山河臉色稍緩,猛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身子已無半分力氣,只見張嘴卻不見出聲。趙如雷上前泣道:“師父,師父,您怎麽樣了?您想說什麽?”只見鄧山河又張了張嘴,忽然雙目一閉,垂手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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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師父亡故,衆師兄弟無不傷心流涕。只劉如雪在旁忍着巨痛大笑道:“哈哈哈哈,好,死得好,爹,我終于為您報仇了。”趙如雷性子暴躁,正痛心師父亡故,卻聽見劉如雪如此大笑,一時氣不過,怒火中燒,站起身來大罵道:“畜生,師父待我們不薄,你為何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劉如雪苦笑道:“待我們不薄?還是待你們不薄?他待我好,是因為有愧于我,不然為何會對我好?事到如今,我大仇已報,便說與你們聽,最後要殺要剮,聽你們處置便是。咳咳咳……”劉如雪咳嗽了幾聲後,繼續道:“兩年前,師父派我下山去給鬼門閻羅周義送信,當時雨大将信打濕,我不得已拆開。信中寫道,我父親當年是宋軍中一名校尉,在之前的抗遼戰争中犧牲,此事師父有錯,愧對于我……我當時便認定我父親的死與師父有關,便自此下定決心,尋得機會定為家父報仇。”

劉如雪也是铮铮漢子,但是他看信只看了一半,另一半因雨打濕并未看到。其實當年鄧山河寫這封信時,謝如風是在鄧山河身旁的,謝時風了解事情的始末。劉如雪父親身受重傷,鄧山河因參戰稍遲,以致他到達戰場時,劉如雪父親已然奄奄一息,最終救治不及時身亡。此事鄧山河一直覺得愧疚,給周義寫信也是希望周義能夠傳他些許內功,實是黃河派武功不足以稱霸武林,希望能讓他集衆家所長,有所作為。

周義師承軒轅派,武功路數與其他門派相反,其內功是反向練的,之所以只傳授劉如雪招式不傳內功,是因為鄧山河希望劉如雪能夠學成周義的獨家內功。如果習得了黃河派內功再去練習周義的內功,容易走火入魔。

謝如風将此事原委講了出來,劉如雪頓時大驚,知道自己冤枉了師父,想到此處,大感心傷,自覺愧對鄧山河,便大哭起來。爬到鄧山河身邊,伸手拉住鄧山河的右手,泣聲道:“師父,我對不起您,是我将您打成這樣的,徒兒愧對您老人家,您此生的恩德徒兒下輩子再報。”說罷,一頭磕向鄧山河身前的地上,登時鮮血噴出,整個身子如石頭一樣倒地,沒了呼吸。

趙如雷、謝如風、孫如雨不想劉如雪會有如此舉動,既震撼又難過。

一日之間沒了師父,少了一名師弟。三人埋葬了鄧山河和劉如雪,便往忠義寨趕去。待得三人來到門口,三人頓時傻了眼,原本光鮮的山寨此時變成了一堆黑炭,守寨的兩位師弟也不見了蹤影。三人見此情形面面相觑,又聽說兩江地區有個摩尼教,近幾年殺貪官、誅奸臣,給百姓放糧,諸事做了不少,似是名門正派,領頭方臘,其人武功不錯,一直為民辦事,便離開了忠義寨,向南來到了方臘手下做了一門的二代護院,想着可個跟随教中兄弟大展一番拳腳。可是三人剛加入明教不久,便發現方臘并非傳說中那樣正派,所謂的反宋,無非也是自己想當皇帝。三人心一定,決議離開明教另尋出路。

趁換崗時分,三人悄悄翻過圍欄,從寨子後面的小路奔入竹林,生怕方臘等人發覺,生生走了兩個時辰。終于在東北方向發現一點亮光。待得近到亮光處發現竟然是一座茅屋,莫不是燈光指引,即使白晝,在此茂密的黑竹林裏,也絕難發現有一處茅屋。三人剛剛走近前,屋內一個渾厚的聲音便道:“三位大俠,老朽今夜在此等候多時了,請三位屋內敘話。”

三人一怔,頓感非常詫異,趙如雷邁前兩步,走到屋門處,拱手做了一揖,朗聲道:“黃河派門下弟子,趙如雷、謝如風、孫如雨拜見前輩,深夜到此,得遇前輩高人,三生有幸。”屋內聲音道:“三位大俠請進,客套的話就免了吧。”

話音剛落,茅屋的門應聲而開。三人進得屋內,但見屋內擺設極是簡潔,一張小方桌置于小屋中央,小屋東首牆上挂着一幅畫像,依稀可見道士模樣。南首放着兩排書櫃,上面滿滿的書籍,北邊兩張椅子,除此別無他物。而見剛才說話之人,身着青粗布長袍,一段錦帶束在腰間,頭頂一個圓圓的白色發髻,也是一幅道人打扮,面向畫像背向門口背手站立在畫像前。

那老者聞聲轉過身來,白色長須垂于胸前,目光炯炯有神,皮膚緊致紅潤,足是一幅鶴發童顏的模樣。但聽那老者微笑道:“三位大俠深夜到此,必是得遇難事,為躲災禍,逃至此處,是也不是?”

三人一聽,大驚,這位老者是如何得知?難道這天下當真有未蔔先知之人?

那老者見他們異狀,笑着搖了搖頭,道:“非也,老朽不過是參詳了幾年易經,是以蔔算出今夜有貴客到訪耳。”三人聞言方才醒悟,原來如此。

幾人之中,唯孫如雨年輕時曾讀過幾年書,對易經等典籍有些許了解。便道:“晚輩早年聽聞伏羲畫八卦,文王演變八八六十四卦,是以為周易,三國時期諸葛武候又畫出一百二十八卦,直至前朝袁天師深得易經精髓,上算天文,下蔔禍福,實乃古人智慧之大成。沒想到袁天師之後,更有前輩精通此道,實乃當世高人。”

那老者笑道:“老朽實不敢與諸葛武候及袁天師相比,今晨老朽除算出三位大俠會夤夜到此,亦算出三位不期恐有血光之災,三位是否有意聽老朽講上一講?”

趙如雷三人聞言大駭,面面相觑,不知此行會有何血光之災,齊聲向老者問道:“願聞其詳。”

那老者道:“三位此去北上一路雖無憂,但将至揚州界附近時,恐會遭難。但天道輪回,此乃命數天定,非人力可為,三位即使繞道,也會遭遇變故轉道往揚州而行,避無可避。”

見三人臉色驚異,那老者又繼續笑道:“三位大俠,老朽雖然不便告知三位是何禍端,但臨別之際有八字相贈,‘自顧為生,相惜則亡’。天機不可洩露,遇險之時,三位自明其意。”

三人見老者說完有送客之意,又怕那方臘追來,不敢稍做停留,拜別老者便直向揚州方向而行。

天大亮之時,看到一個村莊。在村子深處尋了一家店進去要了幾碗面。正吃着面,這飯館進來兩名年輕人,一高一矮,均手持長劍,一身靛藍色長袍,做道人打扮。進得店來便叫:“掌櫃的,來兩碗素面。”

說罷,二人便尋了一處空位置坐下,剛坐下,那位高個子的道人對另一個說:“師兄,聽說青溪的方臘已率領明教豎起造反大旗,打着救萬民于水火的旗號,三路大軍一起開拔,其中石寶的大軍馬上路過這裏,這一鬧,恐怕百姓又不得安寧了。”

那位矮個道人低眉思索半晌,低聲答道:“我聞聽方臘部下衆多且均為其教衆,達數十萬人。不過一幫烏合之衆,當真打起來,怕是也非官軍的對手。只是他手下四大護法,不是武藝高強,便是天生神力,着實難對付,我看此次師父召我們回齊雲山多半也是商議此事,至于師父是什麽意見,到我們回山後才能得知了。”

高個道人道:“這還用想嗎?以師父忠義之性,多半會命我們協助大宋抵禦方臘。”那矮個道人道:“我看多半也是,別多說了,目下我倆勢單力薄,此處也人多嘴雜,別讓哪個偷聽去,對我們也極是不利。還是先吃飯,快快趕路回齊雲山。”說罷便不再言語。待得店小二上了素面,兩人便只快速吃面。

黃河三俠也是習武之人,是以耳目比常人聰穎得多,聽得那兩位道人如此言語,心也甚寬慰,至少目前方臘軍仍未至,還有時間讓三人北上。待得吃完面放下銀兩,三人快步出店,繼續往北行去。約莫四五日到了鎮江地界。進城後找了間店投宿一夜。

深夜,萬籁俱靜,店外街上也是行人歸家,忽地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此聲極其微小,一般人極難察覺,難逃黃河三俠的耳朵。多年習武之人,耳、目均較常人敏銳得多,雖已沉睡,但多年養成的習慣,即使是睡覺,也會時刻注意周邊動向,以防有變。

三人向外望去,但見三個身影漸已遠去,依稀是兩個成年人帶着一個孩子。農家打扮,應當不是方臘手下,三人隔窗相視一眼,不覺異常。

正打算關上窗子繼續休息,又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這次是三名頭帶紅巾的漢子,持刀從後追上。謝如風仔細瞧去,巧了,這三名漢子自己還認識。

正是方臘手下石寶所掌管的土靈門的手下,高高胖胖的名喚劉二勝,高高瘦瘦的叫樂剛,另一個不高不矮的是姜三弟。

只聽樂剛說道:“娘的,就在前面,快追,別讓這仨跑了,回頭要是讓石将軍知道,咱連三個鄉下人都搞不定,我看啊,咱這小命也別要了。”

劉二勝道:“咱大軍已經快要渡過長江了,下面就要進攻揚州城了,等渡過了長江,就是大宋朝庭派誰來也擋不住我們了。”

黃河三俠此時後背一陣涼意,沒想到只幾天的時間,方臘軍已快追上他們,這速度真是快啊。

謝如風向趙如雷、劉如雨努嘴示意,三人同時從三樓窗子一躍而下,飛速地朝着北邊追着方臘手下而去。

只奔出不足二裏路,便發現劉二勝三人正圍着那三個農家打扮之人,那三人均已癱坐在地。

劉二勝大笑道:“跑你娘的跑,累死老子了,這就叫你去見閻王。”說着舉起手中鋼刀便要砍下。

孫如雨眼見已來不及趕到眼前,右手順手抄起一粒石子,手腕一翻,拇指一用力,只見那石子如箭般飛将出去。只聽‘當’的一聲,劉二勝手中鋼刀被打飛,在空中轉了幾圈插入不遠處的地上。

劉二勝大怒道:“是誰,是哪個王八犢子?”此時黃河三俠已飛身趕到,擋在了三人身前。

劉二勝看清了來人,冷笑一聲到:“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你們三個叛徒,到現在還敢現身,就不怕石将軍來把你們三人就地正法了?”

黃河三俠入明教時日不多,而自打入了明教,也也從未顯露過武功,。旁人看來所有剛入門的紅巾弟子均是一般,武藝也都稀松,不足為慮。而劉二勝等人卻是入教兩年有餘,跟着石寶也是學了些粗淺的武藝,雖在高手中看來,也就是泛泛之輩,而在普通人眼裏,劉二勝三人的武功也算是高手了。

趙如雷轉頭沖劉二勝問道:“劉二勝,你們為何追殺這三位?”劉二勝道:“關你屁事,你反正是死人了,知道這麽多有何用?”趙如雷道:“我們是死人?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讓我們變成死人的。不叫你們嘗嘗我三人手段,你們是不知道厲害,師弟,上。”

話音剛落,趙如雷右腳一點地,飛速地栖到劉二勝身前,劉二勝大驚,右手便要揮動手中鋼刀,發現鋼刀适才已被孫如雨石子打飛,無奈之下只得所握拳迎敵,這一拳直沖趙如雷面門揮去。

劉二勝體格魁梧,這一拳揮來,也端得是虎虎生風。不料這拳剛揮至半空中卻發現渾身麻木,動彈不得,原是已被趙如雷點中了肩井穴。劉二勝也是大媳婦上轎,頭一次被人點中穴道,一臉的詫異,不知自己為何動彈不得,直驚恐地望着趙如雷,以為趙如雷會甚法術,能定住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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