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宿破廟

夜宿破廟

陳泥丸看書生茫然點頭,又喃喃地道:“我自幼也聽過此書,但一直以為是傳說,不曾想到世上果有此書。”陳泥丸又對書生道:“是何人傳你此書?”書生回道:“是一位隐士高人,名叫姓龐老前輩。”陳泥丸大悟道:“原來是他。”說着大笑起來。

陳泥丸笑罷道:“你可知他是何人?”書生遲疑:“龐老前輩跟晚輩說過些許。”陳泥丸點頭:“恩,他可是春秋時鬼谷子的徒弟龐涓的後人,前朝宰相龐籍龐大人之曾孫龐謙孺?”

書生點頭:“正是,陳真人識得龐老前輩?”陳泥丸搖頭:“并不識得,只有耳聞,這縱橫九略,相傳便是鬼谷子當年自天書中所得,龐涓當年練成後,獨步天下,直到他師弟孫膑出山,以兵法相擊才克得住他,你機緣巧合得到此書,實是三生修來的福份啊,若能将此等武功練成,足可成為武林至尊。”

書生面露不可思議的表情,道:“晚輩只知龐前輩有一事命我去辦,便賜與此書以做答謝,實不知此書是如此厲害。”陳泥丸接着說:“這縱橫九略的武功是鬼谷子所傳,深谙道家之理,算是玄門正宗武功,你虔心練習,将來必會成大事,龐老前輩也必是知你為忠良之士,才賜你此書。”

書生疑惑:“只是其中有許多話,晚輩一直參悟不透,不明其意。”陳泥丸笑了笑:“當然,此書乃春秋時期所著,且其中多含道家法意,你自然有許多不明之處。你先練習,将來有時間到純陽觀來,我可助你參悟。”書生又拱手道:“那便多謝道長了。”

陳泥丸道:“今日真是驚喜不斷啊,貧道也盼着有朝一日,能看到林少俠獨步江湖,為武林、為百姓出一份力。”書生拱手:“晚輩定不負陳真人所望,定會為武林、為百姓出力。”

陳泥丸笑道:“好,時間也不早了,貧道還有要事在身,咱們就此別過,日後有緣再見。”

書生與岳英齊向陳泥丸告別道:“陳真人,保重,得有空閑定會去純陽觀拜會。”

二人目送陳泥丸離開,書生與岳英道:“岳姑娘,天色已不早了,咱們還是盡快離開這樹林吧,看看前方是否有可投宿之地。”岳英點頭。

二人便即沿官道向北而行。眼看夜幕已降臨,一輪圓月挂上枝頭,二人方才從林中走出。見不遠處有一座破廟,書生開口道:“岳姑娘,這天色已晚,附近也未見可投宿之地,今夜可否委屈你一晚,咱們便在這破廟中過一夜吧。”

岳英笑道:“這有什麽委屈的,走吧,總比露宿方才那樹林中好吧。”

二人商定主意,便向着那破廟而行。剛踏進廟門,便感到一股陰風自內向外沖出,定睛一看,有一人在廟中盤膝而坐。

這股陰風似是從此人身上散發而出,仔細瞧去,那人身着黑色衣衫,頭發披散着,已将臉面全部遮住,更像是一具屍體。

岳英見此情形有些害怕,不自覺地往書生身後藏了去,只探出半個腦袋,顫顫巍巍地道:“林,林大哥,這是死人還是活人啊,為何如此恐怖?”書生也目不轉睛地望着眼前這人,頭一次見到如此形貌之人,心中也有些怯意,但在岳英面前又不能退縮,只得開口道:“我也不知,咱們去看看吧。”

岳英顫顫開口:“咱,咱們還是走吧。”書生拍了拍她:“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咱們實是無處可去啊,我上前打個招呼,你莫要害怕。”說着,便緩緩向着那廟中之人走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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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之後,更覺眼前這人的恐怖之相,風吹過處,掀起這人的碎發,露出些許皮膚,只見這人面如死灰,無半分生氣,若不是有些內力自這人身上散發出來,書生便真當是死人。

待二人靠近後,書生開口道:“打擾前輩,晚輩二人錯過宿頭,想在此過夜,不知是否打擾到前輩?”書生把話說完,卻不見此人有任何動靜,書生便又将剛才的話說了一遍,那人仍無動靜。

二人無奈,眼前這人是人是鬼尚且不知,也不搭理他們。書生便又向那人靠近幾分,正想伸手去探鼻息,不料,手離着尚有尺許,只見那人左手向地上一拍,擊起無數碎石塊,手腕一翻又一揮,那無數石塊便向書生飛來。

書生大驚趕忙将岳英一掌推開,自己也向一旁躍起,躲開飛來的石塊。書生自知這一舉動有些唐突,令眼前這人生氣了,怕這人再繼續攻擊,是以剛一落地便道:“晚輩無意冒犯,還請前輩見諒。”

那人口唇微動,只聽得一個聲音傳來:“你不是黃莊主派來的人?”書生道:“前輩應是認錯人了,晚輩不識得黃莊主,只是錯過宿頭,想在此借宿一夜。”那人不屑道:“既不是黃莊主派來的,旁邊待着去,莫打擾我。”

此時岳英拉了拉書生的衣袖低聲道:“林大哥,咱們還是別在這裏過夜了吧,這人好恐怖啊。”

還未等書生答話,那人便厲聲道:“臭丫頭,你說什麽?”岳英一聽大驚,趕忙往書生身後躲了去,書生陪笑道:“前輩莫要動怒,家中小妹膽小,前輩莫要與她一般見識。”那人哼道:“滾一邊去。”

書生見此人一幅盛氣淩人的語氣,本也不想與他多說半句,便拉着岳英遠遠走開,找了廟中西南的一個角落坐下休息。

書生道:“岳姑娘,你別害怕,我看那前輩也無惡意,你困的話,就先休息吧,我在這裏幫你看着,若有什麽異樣我喚醒你便是。”今日白天一天勞累,岳英此時确是疲累不堪,點了點頭便半倚着牆壁,閉眼睡着了。

書生見岳英已沉沉睡着,自己便不敢再睡,雙腿盤膝而坐,心中默念起《縱橫九略》的口決,運起內力,聚于丹田,游于周身,緩緩地将真氣吐納,不覺間渾身已充滿力氣。

書生大喜這《縱橫九略》果然神奇,只練得幾次,就感覺自己的真氣、內力有着飛一般的提升。

正在書生大喜之時,突然,哐啷一聲巨響,破廟大門被撞開,門外沖進來十幾人,為首的是一名須發花白,身着光鮮的老者,見到那名黑衣人,便道:“尹子明,你今天跑不掉了,我必要殺了你,為我女兒報仇。”那黑衣人道:“黃莊主,阿青之死我雖有責任,但她不是我殺的,你不去找殺她之人報仇,為何總來尋我麻煩?”

書生在一旁聽着這二人對話,便知道,廟中盤坐的黑衣人名叫尹子明,而那沖進來的白發老者便是方才提到過的黃莊主。

黃莊主道:“你少在這裏給我放屁,若不是你勾引我女兒,她會為救你而死嗎?”尹子明擡頭看他:“我與阿青是你情我願,情投意合,并非是我勾引她,反倒是你,為何非要拆散我倆?”

黃莊主怒氣沖沖地吼:“你算什麽東西?我堂堂玉蘭山莊莊主,家財萬貫,我為什麽要将女兒嫁于你這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

尹子明聞言後也微帶些怒色:“我與阿青是兩廂情願,你不顧女兒所願,只埋首自己的生意,在你眼裏,金銀就如此重要嗎?比阿青的命還重要嗎?連自己女兒的仇都不敢光明正大的報嗎?”

黃莊主怒道:“你不要再搬弄是非了,我青兒明明是被你害了,還在這裏大放厥詞?若真如你所說,青兒是被那遼人所殺,你為何不去替她報仇?”

許是一直提及這位叫阿青的女子,那尹子明每句話中也帶有些許哀愁和傷感,此時聽那黃莊主質問他為何不替阿青報仇時,那尹子明默默低下了頭,語氣中充滿失望地道:“我何償不想替阿青報仇,我為了給阿青報仇,放棄了自己的容貌,也放棄了其他,練了這邪門功夫,想着終于有朝一日可以為阿青報仇,不曾想,我功成之時,那遼國卻被金人滅了,這幫人再也尋不到下落了。”

黃莊主怒哼一聲道:“八年了,你一直未給青兒報仇,今日若不是我捉住你,你還想躲到什麽時候?”尹子明道:“這八年來,我一直在尋那薛超的下落,從未想過要躲着你。”黃莊主道:“少廢話,我不管你是真尋人還是假尋人,反正,是你害我女兒丢了性命的。”

尹子明搖頭:“你莫要将責任都推到我身上,當日要不是你派人圍攻于我,我何至于分心受傷,阿青也不會因為我擋劍而丢了性命。”黃莊主怒回:“你怎不說你惹來這一幹人追殺你呢?你若是安安分分,那些人怎會來追殺你?”

尹子明噌地站起身來道:“燕雀安知鴻鹄之志。”許是想到阿青之死,情到傷心之處,語氣又緩了下來道:“我知道害你沒了女兒,但我也沒了我所愛之人,我自惹了仇家,但那些都是該死之人,我必要為阿青報仇,讓那一幹人死無葬身之地。若你非要取我性命為阿青報仇,那麽今天我們就做個了結,你身旁這些廢物還奈何不了我。”

黃莊主道:“你害我沒了女兒,我當然要與你做個了結,今日咱們便拼個你死我活。”話音未落,便向尹子明沖了去。尹子明聞風而動,立時手一揚,三枚鐵釘應聲飛了出去,直飛向那老者,但見那老者一個縱身躍起,躍過暗器,一腳向尹子明踢去,尹子明原地打了一個滾,雙腳也向那老者伸去,四腿相撞,那老者向後躍去,尹子明順勢跳起來,右手一揮,将身旁的大銅鼎向老者擲去,那老者伸出右手順勢抄過銅鼎,一個轉身以一招四兩撥千斤,又将銅鼎擲還給尹子明。

尹子明又跳起将銅鼎一腳踢回,卻不想那老者卻從銅鼎左側一掌拍過,不及躲閃,尹子明中了一掌,登時站立不穩向後退了數步,黑夜之中,視線不佳,尹子明生怕那老者再次襲來,右手一擡,又是三枚鐵釘飛了出去,那老者又是縱身躍起,尹子明趁此時機,站穩腳跟,并同時向上又擲了三枚鐵釘,一擲完便栖身向前,順着老者縱身的聲音沖過去,一掌拍向老者落地處,老者在空中無法借力,只得伸掌與尹子明對掌,只聽啪得一聲,二人都被對方擊飛了出去,二人都覺口中一甜,嘴角滲出了絲絲鮮血。

那尹子明此時道:“黃莊主,你我鬥将下去,必兩敗俱傷,到時無人給阿青報仇,你若今日罷手,他日我為阿青報了仇,便到你玉蘭山莊領死。”那老者道:“我如何信得過你。”尹子明道:“自阿青離我而去,我已生無可戀,只念着為阿青報仇,所以才練這等陰毒的武功,只盼能殺了那賊人。如若報得此仇,我也心無牽挂了。”

那老者道:“好,你雖然害了青兒,但我算你是條漢子,今日我便收手,我給你一年時間,一年後我便在玉蘭山莊等你。”說罷轉身欲離開,但見旁邊有兩個青年一直望向他們,便問道:“你們是?”

書生不想多惹是非,便恭敬地回道:“黃莊主,我二人只是路過,在此休息。”那老者一拱手道:“請了。”轉身帶着家丁離開了。

尹子明見黃莊主離開,便又盤膝而坐,兀自療傷。

書生此時見岳英仍在沉睡,心道,如此大的動靜也未将她攪醒,想必當真是白日裏疲累了。回頭又見那尹子明仍在盤膝療傷。回想起方才他與那黃莊主打鬥的場景,忽地感覺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哪裏有問題,腦中不斷回想方才發生的一切。

直回思到尹子明與黃莊主最後對得那一掌時,突然眼前一亮,一切都明白了,怪不得自己感覺哪裏不對勁,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是這樣。

書生緩緩走向尹子明,那尹子明閉目養神之際,忽聽有人靠近,轉頭喝道:“臭小子,你又過來作甚?”書生道:“尹前輩可是黃河派門下弟子?”

尹子明一怔,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這個年輕後生,不可思議地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書生道:“看來我猜得不錯,方才最後你與黃莊主對的那一掌,正是黃河飛雲掌中的奔流向前,所以我才猜測前輩是黃河派門下。”

尹子明道:“你是何人,你怎知道我那一掌是奔流向前?”

書生見自己猜得一點沒錯。自己幼時聽義父說過,他們師兄弟六人,其中一人死于十年前的那場誤會,而剩餘五人,除自己義父以外,還有四人,心想,眼前這人定是義父的師兄或是師弟,只不知是哪一位,便恭恭敬敬地作了一輯道:“晚輩林書生,我義父乃黃河派謝如風,不知前輩是?”

尹子明一聽也是一愣,道:“謝師兄是你義父?”書生道:“正是。”尹子明道:“十年了,謝師兄身子可好?”書生道:“義父他老人家很好,只是現在應該在太原。”尹子明嘆了一口氣道:“那孫師兄和趙師兄可好?”

書生答道:“實在抱歉,我也不知趙師伯和孫師叔的下落及近況。”尹子明聽後有些不悅道:“怎麽可能,當年師父帶着四位師兄去抗遼,劉如雪自不必說,其他三位師兄應是在一起啊。你為何會不知?”

書生知道,當年之事,自那場戰役後,各自失去了消息,想必尹師叔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便一五一十地将謝如風三人如何入了明教,如何又返出教,如何又助大宋守衛揚州城之事全說給尹子明聽了。

尹子明聽後一聲長嘆道:“時不我待,上天不佑啊,想我黃河派一直忠義為名,卻不想最終散在我等手裏,哎。”書生又問道:“尹師叔,你是為何在此間,之後沒有再去尋師叔們嗎?”

尹子明回道:“哎,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師傅帶着趙、謝、孫、劉四位師兄去抗擊遼兵這事想必謝師兄也說與你聽了。留我與霍師兄在寨中。不想遼人詭計多端,竟同時派兵襲擊了忠義寨,當時帶兵的便是殺死阿青之人薛超,霍師兄見我身受重傷,為了給我争取時間,便獨自一人擋在我的身前。後來我逃至玉蘭山莊附近,被阿青救了。我受傷期間,阿青衣不解帶地照顧我。後來我便愛上了她,誰知那黃莊主根本不同意阿青跟我在一起,我只能東躲西藏,偷偷地與她見面。兩年後,那薛超不知從哪裏得到我的下落,正在我與阿青見面時,出現在我們的面前,同時那黃莊主也發現我與阿青私會,帶着家丁也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我一人敵不過那一幹人,被薛超偷襲受傷,那薛超欲再出招要我性命時,阿青為了求我性命,擋在我的身前,卻被那混蛋給殺了。”說着尹子明流下了眼淚,雙手緊緊攥在一起,仿佛仇人就在眼前一般。

書生道:“師叔,那你為何又變成現在這般相貌?”

尹子明道:“自從阿青死後,黃莊主一直将阿青的死歸咎于我的出現,是以一直派人追殺我,後來我被逼無奈,誤逃到一處叫萬毒谷的地方,中了谷中一種叫“無憂草”的巨毒,我催動渾身內力想将毒逼出體外,不曾想毒性奇特,凡入人體內便會與血液融為一體,只能将其逼至手上,而無法将毒逼出體外,我本以為命不久矣,卻發現這毒雖不能逼出體外,但若将毒聚于掌中,便不會傷及身體,過得幾日身體便無大礙。但掌中之毒卻仍在,這才使得我練成了這般毒功。後來才想到幸得中毒之前我服食過百靈丸,那百靈丸卸去了無憂草的暴發性,使得內力可控,這才保住了性命。不然那時便已喪命了。如今為了練此種陰毒的功夫,也将我搞得我渾身青灰,看不出半點血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書生頓時也生出了同情這位師叔的心情,便道:“師叔,侄兒此行去太原找我義父,師叔可願與我一起前去,相信義父定會高興的。”

尹子明搖了搖頭道:“我現下還要為阿青報仇,一時半刻離不開這裏。”書生道:“那我尋得義父後,跟義父說,說不定義父會到此來尋你。”

尹子明點了點頭道:“好啊,我與那黃莊主已約好一年之期,那這一年間,我便不會離開這破廟了,倘若謝師兄真要來,你就告訴他,來這間破廟找我吧。”書生回道:“好,那我明日一早便上路。”尹子明點頭:“路上小心。”

書生此時向岳英望了一眼,岳英仍發出輕輕的鼾聲,看起來仍未有蘇醒跡象。便即向尹子明道:“師叔,你方才受了些傷,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快些療傷吧。”尹子明點了點頭:“好,你自便吧。”說完又閉又目,運功療傷。

書生返回岳英身旁也盤膝而坐,按照《縱橫九略》裏的記載,運功調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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