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聶家客棧

聶家客棧

完顏宗輔忙正色道:“這也算不得欺辱,這些人是在我金國境內抓來的人,而且,而且是抓來充當勞力的,并非欺辱。”周義憤言道:“你休要巧言令色,你為何不用金人,而用宋人?”完顏宗輔一時語塞道:“這,這,我,我……”支支吾吾說不出個原委來。

周義見他這情形,嘆了口氣:“原本我可以以你未信守你我之間的諾言,而來殺你全家,不過今日我放了這些人,也就放過你的小命,你待如何?”完顏宗輔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周英雄,本将軍不會為難于你,你自去吧。”

周義哼道:“此事我便不與你再計較,不過是你未信守諾言在先,所以我來還有一事。”完顏宗輔問道:“周英雄還有何事?”周義回道:“來此找你借一樣東西。”完顏宗輔聽周義欲取一物,心下思忖不知是何物,自己除了些金銀珠寶等財物,也別無他物,況以周義這等英雄人物,也不會前來索要財務,難道是要自己的命嗎?想到此處心下一凜,問:“周英雄,欲借何物?”

周義道:“長白山通山令。”完顏宗輔一聽,也是愕然,道:“你要去天池宮?”周義點頭道:“正是。”完顏宗輔奇道:“你去天池宮作甚?”周義眼一橫:“這便與你無幹了,快快拿來便是。”完顏宗輔道:“這通山令乃是天池老人贈予我大金皇室的,若給了你,我豈不是将天池宮賣于你?”

周義道:“你不必擔心,是歐陽旭那老頭,寫信邀請我去的,并不算賣了天池宮。”完顏宗輔道:“既然是天池老人相邀,何故還要來借通山令呢?”周義道:“此事你應當比我還清楚,倘若沒有這通山令,必定會被天池宮人帶上山,所行之路崎岖難行,而有了通山令便可揀近道而行,所以我才來取這通山令。”

完顏宗輔道:“看來周英雄對天池宮之事,了如指掌啊。”周義道:“那是自然,所以我才此來借通山令一用,若你不給我便只能硬搶。不過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地交出來為妙,不然你知道後果的。”

完顏宗輔嘆了口氣:“是啊,若你當真來搶,十個完顏宗輔也絕計攔不住你。”周義笑道:“知道便好,快快取來給我。”完顏宗輔凝視着周義半晌,道:“來人啊,取通山令來。”一名金兵應聲轉入後堂,不多時便取回一個方寸大小錦盒,上繡着兩條金龍,質地極是考究。

完顏宗輔打開錦盒,從內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金色令牌,擲給周義道:“拿去吧,不過,勞煩你一件事,若将來被人問起,周英雄只道是自行盜取便了,莫要說是本将軍給你的。不然本将就是拼死也不會将這通山令交給你。”周義伸手接過通山令,低頭一看,上書一個令字,下面一行小字寫道“暢通長白山路”,笑道:“好,周某不說便是,完顏将軍請了。”轉身大踏步走出大堂。

完顏宗輔見周義離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長籲一口氣。心道:“此人極是危險,神出鬼沒不知何時便會出現在身旁,為了躲這人我已三年未敢造次,不想,這一點小事又被他給發現,幸好我福大命大,此次不知他上長白山是何事,我須要派人先行前往長白山報信,另外此次也無論如何要請天池老人出山,煞一煞宋人的氣焰。”

想到此處,便叫道:“阿刺哈。”只見堂下一名身着金國錦袍的漢子,走上前來道:“在。”完顏宗輔道:“你速領一匹快馬,前去長白山天池宮面見天池老人,告知他周義盜走了我的通山令于近日便會前去天池宮,要他及早防備。待得事情過後,便告知他我大金國欲再行南征徹底消滅大宋,邀他前來燕京共商大事。”阿刺哈抱拳道:“是。”轉身出了大堂。

完顏宗輔安排完後,松了一口氣,走出了大堂。

這廂書生三人帶領難民逃出燕京城,教衆人向南而去,逃得越遠越好,莫要再回燕京地區後,便轉向城東聶家客棧行去,不出半日功夫便在官道旁見到一處孤店,店上一牌匾赫然寫着“聶家客棧”。

三人進得客棧,見裏面嶄新一片,只有擺放整齊的桌椅,卻無一個客人,正奇怪呢,身旁一個極柔美的女聲道:“三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啊?”書生轉頭見是一漢人打扮女子,绛紫色衣衫,杏核眼,嘴角一顆小痣,皮膚晶瑩剔透,貌美至極,約莫有三十歲上下的模樣,便開口道:“老板娘,給我們上幾個小菜,我們等個人,今晚便在此住下,給我們兩個房間。”那老板娘爽快答道:“好咧,三位稍坐,小菜馬上便來。”說罷轉身進了後廚。

書生三人坐下後又四下打量一番,這小店除無客人外,并無其它異樣。書生自言自語道:“也不知周前輩能否安然脫身。”蘇淩聽了笑道:“你莫要操這份心了,以周前輩武功,要想脫身容易得緊。”書生尴尬地笑道:“是啊,是我多慮了。”岳英一拍腦袋:“哎,我們逃得急,連馬都丢了,後面這路可怎生走啊,若步行,十天半個月也到不了長白山!”蘇淩安慰道:“妹子無須擔心,我們再尋一鎮甸買馬便是,先在此休整一番,等等周前輩吧。”書生附和道:“對對,等周前輩來了,我們再共同上路。不必擔憂。”

這時老板娘端上來四碟小菜,笑道:“飯菜來啦,三位請慢用。”書生微笑回禮道:“多謝老板娘。”老板娘看了看三人,溫婉笑道:“三位看來并非本地人,這是要去往何處啊?”書生回道:“我等是江南人士,此行欲往長白山而去,路過貴地投宿一晚。”

那老板娘聞言奇道:“長白山啊,距此可有數千裏路呢。不知三位去那裏何事啊?”蘇淩忽地感覺這老板娘詢問有些異樣,心下便警惕起來,搶在書生前面道:“啊,我三人世居江南,聽聞長白山風景秀麗,與江南大有不同,便欲前往游玩。”那老板娘此時聽蘇淩如此說法便知她并未相告實情,微微收了笑容道:“長白山中多有猛獸毒蟲,三位還要小心啊。”蘇淩笑道:“多謝掌櫃關心,我等不怕。”那老板娘道:“好好,三位請慢用。”說着擡手将手帕在眼前一揮,轉身走到另一桌旁側身坐了下來。

書生三人來此一路,一直未進食,此時都已餓得肚腹直叫,書生道:“咱們快吃吧。”說罷三人便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飯至半時,岳英忽覺頭暈目眩,叫道:“書生哥,我,我好暈。”話剛說完便趴在桌上睡着了。蘇淩一見岳英如此,也是大驚道:“不好,有毒!”話沒說完也與岳英一般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書生見二人如此情形大驚,急站起身來沖着那老板娘道:“為何向我們下毒?”那老板娘媚笑道:“客官,何以污蔑我向你們下毒,老娘我向來安分守己,做得也是正當生意,怎麽可能向客人下毒?”書生怒道:“若不是你下毒,為何我兩位朋友會突然暈厥?”那老板娘道:“那只是蒙汗藥而已。”

話剛說完這老板娘忽覺奇怪,為何這人未被蒙汗藥藥倒,說話仍中氣十足?便問道:“你為何無恙?”書生道:“哼,我無恙你便怕了嗎?說,你到底是何用意?”說着搶上前去欲制住這老板娘。

不曾想這老板娘也是練家子,以掌化掌,輕輕一撥,便卸去了書生掌力。書生并未想到老板娘竟也會武功,是以并未使上全力,待發現這老板娘會武功,便又發掌向她擊去,那老板娘急忙催掌相迎,啪地一聲二人雙掌相抵,書生自習得縱橫九略後內力與日俱增,此時內力更深不可測,這掌相抵書生自是無礙,而那老板娘卻被書生內力推得後退數步。

那老板娘一驚,這年輕人內力如此深厚,蒙汗藥也未藥倒他,這便如何是好?不及她細想,書生又催掌襲來,正拍向老板娘面門,眼看這掌離老板娘面前僅有半寸距離,她兩眼一閉準備受死,“吾命休矣!”

便在此時門外一個聲音喊道:“住手。”書生這掌便停在老板娘面前,硬生生地收住掌力,轉頭向門口望去,正是周義。這老板娘死裏逃生,大喘着氣也向門口望去,見是周義便道:“周大哥?是你啊,若不是你,恐怕小女子今日要命喪于此了!”周義連忙勸道:“書生,莫要動手,是自己人。”

書生奇道:“周前輩,你識得這老板娘?蘇姐姐與岳英都被她用蒙汗藥給藥倒了。”周義一聽也笑了:“聶菁,你這老毛病仍是不改啊!”聶菁邪魅一笑道:“周大哥,你也看到了,我這小店無甚生意,平素裏幾日不來一個客人,好不容易來了這三人,我怎能放過啊。不然我可就餓死了!”周義道:“你不問青紅皂白便下蒙汗藥,今日若不是我來得及時,你還有命嗎?”聶菁挪到周義身前眨眨眼:“你這是關心我嗎?”周義無奈地道:“你當是關心也好,什麽也罷,你這老毛病改改吧,若是哪天真被武林高手撞見,我可救不了你!”聶菁聽後莞爾一笑,伸手挽住周義手臂:“你與我一起,便不怕了,是吧?”周義抽回手臂,正色道:“聶菁,你知我所想,莫要再說了。”

書生此時聽着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完全是一頭霧水。便好奇地問道:“周前輩,這位是?”周義道:“哦,她叫聶菁,是這聶家客棧的老板娘,與我是舊識。”書生又問道:“那她這下蒙汗藥意欲何為?”周義笑道:“她啊,她這聶家客棧已無人敢來了,凡是來此間的客人都被她下了蒙汗藥盜走財物,然後将人丢到野外,待人回頭來找也無證據,都自認吃了啞巴虧,久而久之這聶家客棧名聲在外,但凡路過之人,無人再敢來此打尖住店了。”

書生聽後愕然,這美貌女子居然做這下作之事,又因着老板娘是周義舊識不好開口說些什麽,張大了口呆呆地望着聶菁。聶菁沖着周義抛了一個媚眼道:“我也是無奈,誰讓你撇下我呢。”書生再聽,感覺周前輩與這聶菁關系非比尋常,便道:“聶前輩,盜人財物實非正人君子所為,前輩不應做此等之事啊!”

聶菁橫了周義一眼,道:“我也不想啊,尋口飯吃而已,要是某人能收留我,我便金盆洗手,只怕某人他不肯答應啊。”聶菁這句話中的兩個‘某人’用了極重的語氣,顯是說給這人聽得,書生也聽得出這‘某人’定是周義,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時周義開口道:“聶菁,這麽多年了,你還沒有放下嗎?”聶菁回道:“我一個弱女子,當然是尋得好人家嫁了最重要,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放不下你的小師妹,可是她十年前已經走了,你為何還不能接受我?”

周義道:“聶菁,莫要再說了,并非我不能接受你,時過境遷,你我都不再年輕,現在再說這些還有何用?”聶菁見周義有些傷感便道:“你不必如此,江湖雖已不再是我們的,但人生還是啊,難道你真打算孤獨終老嗎?”

周義嘆了口氣:“不要再說了,給我們準備四間房,再将那二位姑娘身上的毒解了吧。”聶菁道:“她二人中的是蒙汗藥,無須解毒,過得一個時辰,藥力自解。房間有的是,二樓東首四個房間,你們住便是。”說着扭頭徑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周義與書生二人也将兩個姑娘各送進房間安頓下來,兀自休息去了。

入夜,書生已酣然入睡,周義卻難以入眠,便走出了房間,站到廊上。探頭向樓下望去,卻見聶菁伏在桌上,右手托着臉,出神地望向窗外,心裏一怔,也不知這聶菁正在思索何事,便緩步下樓。

夜晚萬籁俱寂,周義也不敢高語,便低聲問道:“你在想什麽?”聶菁被周義一問打斷了思緒,眨了眨眼,但仍望着窗外,緩緩地道:“胡思亂想,只覺可能便會在這客棧中,廖過此生,便生感慨。”周義道:“難道便再無所欲?”聶菁嘆了口氣道:“你我相識也有十數載,我何時有所欲。自小父母雙亡,流落江湖,勉強混口飯吃,直到遇見你,雖仍居無定所,但當年卻感人生還有些期許,不想你早已心有所屬,只怨我認識你晚了些。”

周義也嘆了口氣道:“時不我待,莫要再提了,至少你現下還有這客棧落腳。”聶菁苦笑了一聲道:“孤家寡人有何好?”周義道:“唉,我年紀也大了,也過夠了行走江湖的日子,當年的一幹老朋友,死的死,老的老,武林也不似以前的武林了。”聶菁此時也感到周義的頹廢之念,便側頭轉向周義道:“你我何不一起經營這聶家客棧,從此不再問江湖之事?”周義其實早知聶菁之意,聽她又提此事,便沉吟不答。聶菁見周義如此,便站起身來道:“其實我知道,便是當年我還年輕之時,你都不為所動,現在已不複當年美貌,你更不會答允了,你現在仍放不下雲竹嗎?”

周義緩緩地吐了口氣道:“放下亦或放不下說來又有何用?人已不在,我能如何?”聶菁道:“雲竹若知道你至今仍放不下她,自然是高興,但她會希望你這麽折磨自己嗎?”周義被聶菁這樣一說,忽地雙目一怔,道:“雲竹心地善良,定不會希望我如此。”聶菁勸道:“放下吧,你我二人在此打理這小店過完餘生,難道不好嗎?”周義轉頭問道:“你一直未嫁當真是在等我?”聶菁此時俏皮地一笑道:“是啊,等了你這麽多年,但盼你終有一天回心轉意啊。”

周義苦笑道:“我值得你一直這麽等嗎?”聶菁自嘲笑道:“無所謂值不值得,我心中一直只有你,除你之外,心中再無他人。”周義此時握住聶菁的手,低聲開口:“阿菁,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麽多年。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周某人也看透江湖,早已無年輕時那般熱血了,你若願意,我便與你共渡餘生。”

聶菁聞言內心止不住的開心,急追問:“你說得是真的?”周義點點頭:“對不住你啊,不過還要你再等我一個月,眼下我要去趟長白山,了卻一個心願,若能無恙下山,便來尋你在此渡過餘生。”聶菁笑道:“這麽多年都等了,還差這一個月嗎?你終于要去長白山與天池老人決鬥了嗎?”

周義面色凝重地道:“這次上長白山,我定要攪得天池宮雞犬不寧。”聶菁擔心的問:“可是以你的武功現下能敵得過那歐陽旭嗎?”周義無謂道:“我的武功眼下怕是及不上歐陽旭,只不過樓上那小兄弟與我一同去,應當是可以辦到的。”

聶菁疑道:“樓上那小兄弟?他是誰?這麽年輕能有這本事?方才與他過了幾招,招式普通,但內力卻極其深厚。”周義笑道:“莫以年齡小瞧于他,他得到了薛老道的真傳,還練就一身奇怪的內功,當今天下能鬥得過他的寥寥幾人而已。适才你也見識過他的本事了,如何?”聶菁點頭道:“我雖武功不強,但當年在江湖上也是可以立足的,只寥寥幾招便能将我制服的人怕是不多。”

周義聞此言也點頭道:“是啊,這年輕人天資聰穎,是塊練武的材料,假以時日,前途定不可限量啊。”聶菁繼續道:“我也感覺到他內力渾厚,遠超同齡人的內功修為。”周義微笑:“是啊,若這次能夠蕩平天池宮,他必會威震江湖。”

聶菁笑他道:“你看你現在的樣子,好像師父在盼着徒弟成名一樣。”周義微微一笑:“我與這孩子頗為有緣,現下雖無師徒名份,但這孩子也重情重義,已将我當作師父了。”聶菁笑道:“你怎知他心裏怎麽想呢?說不定人家還在想,你武功這麽高強,也不傳幾招給他呢。”周義搖搖頭:“我的武功現下他已無法學了,你也知道,我軒轅派武功講究由內而外,以自身修為化為內力,與天下武功皆有不同,而天下武功多由外而內,尤其道家武功,以呼吸吐納之法運轉自身內力,但他的內功我觀似是道家但與道家又有不同,不僅能以口鼻行呼吸吐納之法,更可增進周身內力運轉,是以他內力增進的速度遠超其它門派武功。”

聶菁心下生疑問道:“那他學的是什麽武功,何門何派,為何從未聽過?”周義微一皺眉道:“我只知他師承黃河派,那鄧山河的徒弟謝如風是他義父。”聶菁道:“謝如風?沒聽過此人名號。”周義道:“小輩,但黃河派武功我也略知一二,這小子的內功絕非黃河派的。”聶菁追問:“你就沒問過他?”周義搖搖頭:“我沒親口問過他,不過,我問過薛老道,薛老道似是猜出他這武功是什麽路數,但他不說與我聽,只說天機不可洩露,他有此機緣能夠習得這等武功,實屬難得,聽薛老道這話,這門武功應算是絕世武功了。”聶菁笑了笑道:“好啦,一說起武功,你就滔滔不絕,一幅武癡的樣子,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周義應道:“恩,你也早點休息吧。”說着轉身上樓去了。

聶菁在身後又喚了周義一聲道:“早去早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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