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兩個影子
第四章兩個影子
“她從來沒有這樣對我笑過。”——陳述
新學期正式開始，陳述和嚴希也開始了規律的住校生活。
東成一中是半封閉式管理，每周固定放假和返校時間。周六下午上完兩節自修課後放假，周日下午六點前返校，其餘時間都待在學校裏。
東成一中的住宿條件還不錯。上下床的标準四人間，兩個宿舍共用一個洗漱間，一排四個洗手池三個帶簡易花灑的坑位，應付日常洗漱是夠用了。
當然插座和電器在宿舍是嚴格限制的，手機明面上也是不允許帶的，但是每一層會固定時間開放幾個公用插座給同學吹頭發，大家就會在這個時間段充電，宿管阿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已經形成了大家心裏心照不宣的福利。
嚴希的手機平時一直都放在宿舍，只有每天晚上睡前例行檢查，是否有未接來電和重要短信。偶爾會有以前的同學找她聊天，但都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她也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兩句，經常一個禮拜過去電量才掉一兩格，根本沒有充電的必要。
嚴希和陳述經過幾個月的磨合，已經摸索出了一套他們之間的相處之道。
周六下午自習結束，大概是三點二十分，陳述就會呼朋喚友先去戶外籃球場打球。
他的運氣倒是不錯，跟初中的老搭檔鄭家銘分到了一個班，也就是他口中的“老鄭”。
兩人臭味相投如膠似漆，恨不得時刻黏在一起，
鄭家銘經常擠眉弄眼地打趣陳述“重色輕友”。
“再來一把呀這麽着急回家幹嘛？哦我忘了嚴希姐姐還在等你。”
“哎哎哎我錯了我錯了述哥饒我一命！”
一個一米八的大塊頭十分配合地抱頭鼠竄。
“哪壺不開提哪壺，都說了不能叫姐姐你還來勁了”陳述氣急敗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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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鄭對于他與嚴希之間多年的明争暗鬥心知肚明，他平時沒少跟老鄭吐槽嚴希表裏不一，假正經，真小人。
老鄭有時候還故意刺激他，說什麽嚴希姐姐出了名的好脾氣，可別是你想吸引人家注意吧！
結果當然是引來一頓花拳繡腿。
平常一起打球最多的還有幾個同班和隔壁班級的同學，大家熟得很快也開得起玩笑，嘻嘻哈哈一頓打鬧，各自告別回家。
其實目前只有鄭家銘知道陳述跟嚴希結伴上下學，別人都只以為陳述家教嚴格，卡了門禁，到點就得走。
其實有門禁的是嚴希，過點還沒回家的話，她媽必定打電話詢問，這也是陳述觀察得出的結論。
我真是忍辱負重，卧薪嘗膽啊！
陳述邊灌水邊往明德樓走，心裏給自己鼓掌，心想我就勉強遷就一下她好了，上次拿的番薯可真香，哦上上次的葡萄也很甜……
自從兩個孩子成了上學搭子，兩位媽媽之間的人情往來也頻繁了起來。
你送我一點吃的，我送你一點用的，都指着對方照顧一下自家孩子。
這時嚴希正在2班找餘秋楓聊天，說說是請教問題，更多的是傾訴一下攢了一周的新鮮事，她可有太多好說的了！
嚴希在新的班級延續了以往的好人緣。她嘴巴甜叫得動，還有點難得的仗義，順理成章地被推選成為副班長，像個小大人一樣幫老師周旋在大大小小的事物間，過得充實又忙碌。
美中不足的是，即使嚴希已經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學習，她還是發現自己學得有些吃力。
學科難度陡然拔高，每一科都有很多作業要做，有時候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智商不夠用。
目前她最有信心的是英語和生物，數學和化學就學得一般，最慘的是物理，真不知道這些學霸是怎麽一點就通的。
餘秋楓用筆劃劃畫畫，講完一道生物題推到嚴希面前，示意嚴希自己捋一遍思路。
她每個周六都會留到最後一個回家，她覺得安靜的時候更适合鑽一些難題，同時也看一些課外的書跳出教綱找找靈感。
嚴希大致看了一遍，眼冒星星，表示真的很崇拜。她突然想起一個好玩的事，湊過腦袋說道:
“最近生物課講隐性遺傳嘛，分析疾病在某一代個體的發病幾率，這麽多例題，我感覺自己好像坐診的醫生，他們都在眼巴巴等我診斷呢！”
餘秋楓聽完也難得笑出聲來，眉眼彎彎，仿佛已經有了畫面感。
她沒有告訴嚴希，她的夢想其實就是成為一名醫生。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萬一沒有實現倒讓朋友失望，所以把這顆心愛的種子種在心裏某一個角落，之後的每一天為之默默努力。
兩個人湊在一起不知道又說了什麽，對視一眼哈哈笑起來。
陳述經過2班班門口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窗邊兩個蘑菇頭一個挨着一個，肩膀抖動。其中一個聽到動靜轉過頭來，一縷頭發翹起來，臉上還帶着沒來得及收起來的笑容，臉紅撲撲的，生動如枝頭帶露的蘋果。
陳述飛快撇過頭，假裝沒看到，臉上稍微有點不自然。心想什麽事情這麽好笑，可別是在編排我吧。
于是把球拍得啪啪響，徑直往3班走去。
這個意思就是說，可以走了。
嚴希了然，随即動手開始收拾書包。
這是他們倆約定的回家信號。反正陳述打完球都要回教室放球，嚴希正好能找餘秋楓說說話，他們對這一安排都表示滿意。
“秋楓，我先回家了哦，你也早點回去，我明天下午來的時候給你帶我媽做的綠豆餅哦～”
“好的，拜拜。”餘秋楓輕輕回答，看着嚴希走出門口，朝她揮揮手，很快又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裏。
餘秋楓也是為數不多的知情人士之一。但她除了看嚴希是看自家孩子的感情，別的同學基本都是面目模糊，她認識陳述，完全是從嚴希口中，因此也把他劃入“臉熟的人”這一範疇，偶爾碰面就稍微點點頭，沒必要閑聊。
陳述把雙肩包當單肩包用，斜斜挂在肩上，目測沒什麽重量。
他對自己很坦誠，反正帶再多書回家也不會打開，拿幾張卷子寫寫得了。
陳述也切身體會到了高中學業的不同，老師不再耳提面命事無巨細，更多的時候要靠同學自己主動學習，遇到困難再尋求幫助。
經過這幾個月的學校生活，陳述發現自己好像更偏科了一點，他想英語這一堆小蟲子怎麽這麽招人煩呢！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陳述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嚴希，沒錯，還是那副整整齊齊一本正經的樣子。
陳述和嚴希錯開一個身位左右，隔了不長不短的距離，慢悠悠地走。
路過一樓的展示廳時，嚴希稍稍暫停，看了兩眼告示欄上貼着的紅榜，是第一次月考的優秀名單。
放榜的時候她就已經圍觀過了，她還記得她一眼就看到“3班陳述”的名字出現在物理單科的紅榜上，在一溜1班2班的名單中很明顯。
嚴希想，當然是這個原因。
“看什麽呢？走吧。”陳述皺着眉說。
“你物理怎麽學得這麽好。”嚴希緊兩步跟上，随口一問。
“每個人擅長的東西不一樣，”陳述沒覺得有多好，想了想說，“扯後腿的也不少。”
如果是班裏的普通同學，嚴希肯定得接着往下聊，真誠地誇獎對方兩句，再順便取取經調整一下自己的學習方式，但是她跟陳述就沒什麽好多說的，說多了就得吵起來，于是她只能幹巴巴道:
“哦這樣。”
陳述看她這樣子，咂咂嘴心想真沒勁，眼神一動，起了捉弄的心思。
他用手來回劃拉一頭短短的發茬，故意往嚴希身邊湊，邊湊邊發出感嘆:
“哎呀真熱啊全是汗～”
嚴希感覺到一團熱氣朝她逼近，她看到陳述汗濕的頭發，仿佛已經有隐形的水珠甩到她身上了！
“啊！陳述！”
嚴希趕緊躲開，警惕地看着他，陳述則一臉得意的表情，臉上分明寫着三個字“逗你玩”。
“幼稚！小學生！”
剛添加的物理學霸濾鏡就這樣破滅了，嚴希和陳述又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拌嘴。
這就是他們這幾個月的一貫相處模式。明明說好了井水不犯河水，但是碰到面總忍不住破功。
陳述就算了，不能指望他大度不計前嫌。但是嚴希啊嚴希，你怎麽跟他一般見識呢？下次可要淡定啊！嚴希握拳對自己說。
就這樣，兩個人仍舊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身上穿着東成一中男女同款的藍白色秋季校服，走在這個深秋的校園。
此時四點多鐘，日頭已經西斜。幹燥的陽光灑在兩個少年人的身上，拉出長長的錯落的影子。
非常普通的場景，普通到不曾在他們的記憶中留下特別的痕跡。
陳述和嚴希跟往常一樣等車，坐車，換車，不再說話的時候就各自插上耳機，一個聽流行歌一個聽英語廣播，度過這難得的休閑時光。
這一天還出了點小插曲，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争執了兩句，又各自在小本本上給對方記上一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