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昨晚折騰太晚, 楚桐昏睡過去,第二天驀然驚醒,第一反應是去看時間。

天吶,已經錯過車了!

她着急忙慌起來滿地找衣服, 衣冠楚楚的邵易淮繞過屏風過來, “不要急, 給你訂了機票, 待會兒送你去機場。”

楚桐愣了愣,“……可是我老家沒有機場……”

“訂了車,從機場送到你家門口, 不要擔心, 慢慢來。”

他走過來, 擡腕看表,安撫道,“……還可以再睡半小時。”

楚桐跌坐回去,又扯過被子把自己裹住, 問, “你沒去上班?”

“總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兒。”

被這麽一吓,總之也是了無睡意了,楚桐幹脆起床。

真要命, 每次從他床上起來都是一.絲.不.挂,裹着毯子去洗手間洗漱。

刷牙時候,注意到鏡子裏自己脖子上的痕跡, 視線稍轉, 便看到邵易淮出現在洗手間門口, 白襯衫、藍黑色同色系的馬甲和西褲,抱臂靠在那兒看她。

楚桐從鏡櫃裏翻出粉底液, 擠到手上,正傾身湊近了鏡子,用指腹朝脖頸痕跡上點壓遮蓋。

這房子裏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身高身材量身定做的,大約是這個緣故,楚桐需要一手摁着洗手臺邊緣,略微踮腳往前傾,才能把痕跡看個清楚。

裹着條毯子,屁股稍撅着,肩頸線條質感如玉,濃密垂順的長發披散,随着她的動作,發尾輕輕地在蝴蝶骨處一蕩一蕩。鏡子裏,女孩的臉毫無防備,專注地垂眸用指腹輕點脖頸,遮蓋昨夜他留下的痕跡。

她通常是靈動的,此刻神色靜着,那種吸引人深入探究的魅力竟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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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麻煩?”

楚桐聽到他這麽說了一聲,感覺到他走近了,然後自己整個人就被端了起來,坐到洗手臺上。

邵易淮接管了遮痕跡的工作,讓她往後仰,高擡起下巴。

他溫熱的指腹在頸間擦過,楚桐忙說,“我都遮好了。”

他嗯一聲,抽了紙巾邊擦手指邊低眸看她。

他瞳仁黑長睫又濃密,低眼看人時無端自帶三分深情,特別是洗手間鏡燈柔和的光線下,只這麽被看着,楚桐心跳不由就快了幾分,半撒嬌的語氣,“……幹嘛?”

“不想你走。”

若不是顧着她家人會擔心,他真的不打算放她回去了。

楚桐自動将他這話翻譯成自己的語言,而後回答說,“我也會想你的。”

邵易淮牽唇笑一息,吻一吻她臉蛋兒。

他抱她去更衣間換衣服。

腳挨到地毯,她說,“你出去呀。”

他倚靠在門邊,轉開臉閉上眼,“我不看。”

楚桐量他是真君子真紳士,眼看他轉開了臉,一點兒都不懷疑,背過身去穿內衣,調整罩杯位置和肩帶時,聽他問了句,“……好了嗎?”

“沒好。”

她嘴上這麽答着,扭頭去看他,卻正正好好對上他深沉的目光——

那不是像剛睜眼,倒像是一直就睜眼一寸不錯瞧着。

邵易淮似笑非笑說,“跟我還要避着這些?”

楚桐臉蛋兒發熱,說不出話。

他一步一步走近,說,“我有個問題。”

“嗯?”

他默了一默,嗓音低低,“親你哪兒,你不需要遮?”

問得非常漫不經心。

還是彼此親近經驗太少,到這兒楚桐還沒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認真地回答說,“不露出來的地方就不用遮吧?”

“這兒?”

他手觸到她大腿。

這時候,楚桐隐約覺得不對勁了,接着就被他舉着胯抱起放到島臺上,上半身被摁倒。

視線正對着天花板,什麽也看不見,只感覺到膝蓋被分開,被他掌心握着固定,她渾身都繃緊了,大腿上側飽滿肉感的地方被吮吻住,有輕微的痛感。

她支起上半身去看,大腿白皙柔嫩的皮膚上,有一塊地方已經泛起紅,非常顯眼。

“你……”

她欲言又止,又是羞赧又是驚奇,他未免也太多花招了。

邵易淮指腹在其上狠揉了下,低頭不輕不重咬了她唇肉,道,“回來我要檢查。”嗓裏磨着點似有若無的欲。

楚桐完全不知該怎麽與他過招,只噘了噘嘴,小聲嘟囔,“邵易淮,改名邵易壞得了。”

-

收拾好東西,邵易淮送她去機場。

邁巴赫後座,他抱她在腿上,低聲,“從頭跟我講一遍,回去以後要怎麽做?”

“每天想你,跟你聯系,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有什麽問題要及時跟你說。”

“乖。”

“那你呢?你好專.制,只要求我哦?”

邵易淮幾分散漫,“你要我怎樣?”

“我也要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楚桐邊說邊想,“有什麽問題及時跟我說。”

邵易淮笑意更深,渾不在意,“……跟你說?你要幫我解決什麽問題?”

“誰知道呢,也許我的能力超乎你想象。”

她一臉的小傲嬌。

邵易淮哼笑一聲,低眸看她,眼中似有多種情緒流轉而過。

半晌,擡手刮一下她臉蛋兒,笑說,“成,我記着了。”

邁巴赫停在航站樓前,宗叔打開後備箱拿行李的時候,邵易淮下車低頸親了親楚桐,道,“開學再見。”

第一次坐頭等艙,第一次用貴賓休息室,楚桐不覺局促,看文看漫看視頻滿足你的吃肉要求,伯日孟曉說裙宜二五一似以絲宜二反而有一種見慣了的坦然,或許是跟着邵易淮的緣故,這兩個月,她已經體驗過太多。

落地正好有電話進來,是邵易淮幫她安排好的司機和車,說已經在停車場等着了。

安全妥當到家。

楚清荷已經去上夜班,留了字條讓她自己吃晚飯,早點休息。

第二天,上完家教課回來,楚清荷已經做好了午餐等她。

楚桐驚訝,“媽,你怎麽不多睡會兒?正準備做好午飯再喊你呢。”

楚清荷盛了碗湯,道,“不放心你呀,連着兩天往返奔波,坐十個小時車,一定累了吧?”

“飛機回來的。”

楚桐笑嘻嘻,“不累,頭等艙呢,很舒服。”

楚清荷愣了愣,“……他給你訂的?”

桐桐花錢一向有度,應該舍不得花大錢給自己買頭等艙。

“嗯呢。”

“……還是不要這樣花人家的錢吧。”楚清荷道,“即使是上班族,也是辛辛苦苦掙來的呀。”

“我去找他給他過生日,他給我訂個回來的票,也算是正常的往來啊。”

楚清荷欲言又止,臨到嘴邊,改口道,“……也行,反正你是有分寸的。”

楚桐去洗手。

擱在餐桌上的手機震了下,屏幕亮起,彈出條消息。

楚清荷發誓,她不是有意要看的,可稍一瞥便能看清,那消息正是:

「邵先生:今天在家乖嗎」

這稱呼、這消息內容實在太割裂,楚清荷怔了一瞬。

最壞的念頭霎時自心內滋生,像一股致命的毒素自五髒六腑蔓延開來,讓她捂了捂胸口。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桐桐應該不會……應該不會……

可這陌生的稱呼,這消息文字中的亵玩意味……

統統只指向一種可能性。

楚桐回到餐桌,看到媽媽臉色明顯有點怪,想了想,道,“媽,是擔心我談戀愛嗎?不要擔心啦,沒影響學習,我這次考了第一呢,又有一等獎學金。”

楚清荷沒多說,只擡手摸摸她腦袋。

-

備考雅思學習任務重,特別是口語,對于沒有任何語言環境的楚桐來說,只能依靠多讀多看多練來培養語感,唯有勤奮這一條路。

整個假期期間,除了家教課,幾乎都待在家裏學習。

臨近過年,和楚清荷跑了幾趟批發市場買年貨,還抽出一天時間和向承遠一起拜訪了高中的幾個老師。

得意門生登門,再斯文的老師也忍不住或拉着他倆跟別的好友老師視頻,或發朋友圈感嘆。

于是沒隔幾天,楚桐和向承遠一起回家過年又一起去拜訪老師的事就傳遍了整個同學圈子,幾個老同學來找楚桐打聽,是不是和向承遠在一起啦?

楚桐自然是否認,好事的又打聽到向承遠那裏,向承遠則一概是不回複。

這麽一圈下來,大家自是有了推論:估摸着,是向承遠還在追求中呢。

事實上,自這年過年一別之後,楚桐和向承遠有近兩年沒怎麽聯系過。

對于一個大學生來講,除了同學聚會,過年期間最重要的就是家庭聚會了。

這些年來,楚清荷楚桐母女倆保持來往的親戚只有楚桐一個遠方表舅,表舅獨身,過得也清貧,人特別質樸善良。

楚桐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楚清荷上夜班,放她一個人在家,下班回來就見她趴在桌子旁,頭在流血,人一動不動,看樣子是不知為何從桌子上摔下來了。

楚清荷嚎啕大哭着給桐桐的表舅打電話,表舅立刻趕過來,抱着桐桐跑到醫院,好在沒有傷及骨頭,頭皮縫了幾針。

即便過了十幾年,楚桐也清晰地記得從住處到附近醫院的那段路,那時候在表舅臂彎裏,他拼命的奔跑帶來了劇烈的颠簸感。那平時看不見摸不着的植于深處的親情,像是從這共振中被傳導過來。

她還記得,那時表舅一邊跑一邊念叨,沒事的桐桐,沒事的啊,這略帶着哭腔的聲音混雜着一旁楚清荷的痛哭,組成了她兒時最難忘的一段記憶。

那是她第一次對“自己是珍貴的”“自己若死了,會有人極度不舍”,有了最具象化的認知。

自那以後,楚清荷每每提醒她,長大也要孝順你表舅,由是,這些年,幾乎每次放假回家,桐桐都要帶着禮物去看看他。

今年大年夜,依舊是三人一起過。

守在電視機前,看晚會吃年夜飯,表舅喝多了,話語颠三倒四說不明白,楚清荷和楚桐也都面帶笑意細細聽着。

有一句話,實在含混,但意思也再清楚不過:桐桐,踏踏實實走自己的路,肯定有人給你遞捷徑遞梯子,但這些,以後是要付出代價的,你懂嗎。

桐桐點點頭,我懂。

楚清荷夾菜的動作一頓,默默看過去一眼。

接觸到她眼神,楚桐沖她做鬼臉,用嘴型說:表舅又喝多啦。

楚清荷笑笑。

最後,楚清荷打電話給表舅同住的朋友,讓他們來接了表舅回去,小小的出租屋,又只剩下母女倆。

楚桐正在收拾飯桌,聽到楚清荷在陽臺喊她過去,她披了件外套,推開開了一條縫的陽臺門,鼻腔立時鑽入一股陌生的煙味兒,混雜着冬日午夜淩冽的空氣。

楚清荷正倚在陽臺護欄上抽煙。

楚桐很驚訝,“媽?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了?”

楚清荷彈一彈煙灰,“生你之前就抽,懷了你就戒了。”

“……那怎麽又開始抽了?”

“從你上大學離開家開始,”楚清荷笑着,抖出一根遞給她,“要不要抽一根試試?”

楚桐猶豫一下,接過來,楚清荷幫她點燃了,看她試着吸一口,咳了咳,再抽第二口就好似适應了。

楚清荷看着遠處茫茫的夜色,嘆息般說,“你長大啦。”

楚桐笑一笑,貼心地過來貼一貼她的肩。

抽了半根,楚清荷才轉回頭看她,笑眯眯地問,“談戀愛開心嗎?這應該是你的初戀?”

“開心呀,超級開心。”

“……很喜歡他?”

楚桐重重點頭,“超級喜歡。”

楚清荷摸一摸她腦袋,“那就好,不要留遺憾。”

楚清荷向來開明,跟她是母女也是朋友,因而楚桐不覺有異,只嘻嘻笑着跟她插科打诨。

-

同一時間京市邵家老宅。

整棟宅子燈火通明,十幾口人到齊,吃年夜飯,派紅包,聊天喝酒,一直折騰到後半夜。

應付完長輩們的唠叨,差住家保姆們伺候着幾位長輩去休息了,邵易淮才得空到二樓露臺點了根兒煙。

其實在屋裏餐桌上、棋牌室裏已經抽了很多,可那些支煙都只像是鎮.定.劑,只有此刻獨處時的一根,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

成年人,連一場不被打擾的情緒纾解時刻也很難完整擁有。

寒冬臘月,可他單穿着件黑色半高領毛衣也不覺冷。

這凍意因真實而珍貴。

這裏遠離市中心,疊腿坐在藤編椅中,擡頭可見一輪明月高懸半空。

淩冽的空氣随着呼吸沁入肺腑,他擡手抽一口煙,看煙霧徐徐升騰。

隔着露臺的玻璃門,隐隐能聽到屋內親戚們的喧嘩聲、電視節目裏的喝彩聲、親戚家小孩的歡鬧聲……

邵易淮靜靜望着露臺外濃重的黑夜,早已凋敝的白蠟樹枝杈橫斜,在這濃夜中似是從喉嚨裏伸出來的,像難耐,像不滿足,像焦渴。

如此煩躁了半根煙的時間,他無意識地摸到扔在一旁的皮夾,從中抽出幾張照片,借着屋內漏出來的一點燈光細看時,才猛然驚覺,自己的煩躁從何而來。

照片中,高大帥氣的弗裏斯蘭馬背上,穿着專業馬服的小姑娘,靈動鮮活,神采飛揚。

耳邊響起她的聲音:也許我的能力超乎你想象哦。一同浮現的還有她的神情,望向他時,那目光總是火熱而專注。

若此時打給她,大概能聽到她一句熱情洋溢的新年祝福。

他幾乎能想象到她的聲音和用詞。

這想象在腦海裏過了一輪,短暫地緩解了煩躁。

手機嗡聲震動,他偏過頭看去一眼。

微信短信,各種各樣的新年祝福如雪花飛來……

在這一刻,那被短暫纾解的煩躁随之席卷重返。

邵易淮近乎清醒冷靜地意識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要更加不妙。

沒關系。

人生幾十年,難得有這樣的情緒。

體驗一下也好。

永遠如此漫不經心如此溫雅貴重八風不動的邵易淮,此刻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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