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洛雲升輕嘆口氣, 扶着洛雅晴的肩膀,幫小姑娘擦幹眼淚,肅然道:“晴兒, 你從未收到過這玉佩,也不認識什麽容麟,這十五年你都養在大宅裏, 連門都未出過一次。”

“今日, 你跟着我從洛家這道門走進靖安王府, 就再未邁入過其他府門, 明白嗎?”

洛雲升這話說得像是已經把靖安王府當做自己家了似的,聽在容淵耳朵裏萬分順耳,玉佩在指縫間翻轉, 眨眼的功夫便不知哪裏去了。

玉佩無影無蹤, 容淵哂笑一聲,看戲似地問洛雅晴:“是啊, 哪兒來的玉佩?本王可從來沒見過。”

洛雅晴小臉煞白,意識到自己真是愚蠢到了極點,剛才怎麽會把玉佩就那樣給容淵了呢?

如今玉佩沒了,哥哥的生路又在哪裏?

看他剛才摟哥哥摟得那麽緊,肯定也把哥哥勒疼了。

教養嬷嬷說過, 但凡還有一絲憐惜主君出門在外都會給主母些面子, 可靖安王出門在外都如此對待哥哥,回了家還不知怎麽折磨哥哥。

想到哥哥因為自己受苦, 洛雅晴眼淚又掉下來, 這次哭得更兇些, 頗有洛雲升都哄不好的架勢。

憐弱是人的本能,尤其對洛雲升這種有童年創傷但成年後主動積極治療, 試圖以做慈善的方式治愈他人、治愈自己的人來說,這種本能會更強烈些。

這次,洛雲升是真瞪了容淵一眼,容淵裝作沒看見,只回他一個“不關我事”的笑,心裏想着果然這人還是更偏心小孩兒,看看,那蠢姑娘幾滴眼淚就又讓他心疼了。

他倆之間這隐秘的眉來眼去沒被洛華昌瞧見,洛華昌的心神都被洛雲升那句“要把洛雅晴帶走。”全然吸引住,連着整個人都抖一個激靈,心中鑼鼓喧天,只想着萬萬不可。

——他已經将洛雅晴許出去了,怎麽能讓洛雲升帶走?

頂着巨大的壓力,洛華昌朝容淵拜道:“王爺,升兒雖是晴兒的親哥哥,可晴兒到底是我洛家女,她又愛鬧騰慣是個不聽教訓的,若帶到您府上肯定給您添麻煩。”

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甚至還想洛雲升是不是遭了罪想通了,心覺自己是個男人無法生育,便想将洛雅晴帶到王府替他與靖安王繁衍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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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系統不能讀心,否則若是讓洛雲升知道洛華昌這一肚子雞零狗碎的惡念,怕是狠踹他兩腳都不能解氣,得把他腦袋擰下來當球踢才心安。

洛華昌一肚子壞水,算盤打得響亮,說話時卻看都沒看洛雲升一眼。

可見,他是真将這兒子當做“婦人”看待,全然無視了他的意願。

洛雲升怒從心起,他讨厭人用那種高高在上像看垃圾的目光看他,更讨厭被人無視。

他明明在這裏,卻偏有人當他不存在,憑什麽?他洛雲升是螞蟻還是蛆蟲,連叫人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嗎?

火上心頭,洛雲升冷笑一聲轉向洛華昌,原主的父親又怎麽樣?

一個酸直迂腐的封建大家長,就不該給他丁點面子。

“洛華昌,如今我是靖安王妃,你忤逆我的意思便是忤逆犯上。”

“我帶走晴兒不是征求你的意見,是告訴你我要帶走她。”

說完,他看也不看洛華昌,牽着洛雅晴便要走,走出兩步,停下來問洛雅晴:“晴兒願意和哥哥走嗎?”

洛華昌一顫,想起這畢竟是個兒子是個男人,知道自己犯了忌諱。

但管不了兒子,不妨礙他管女兒。

知道這個兒子向來聽女兒的話,只要女兒不走,他不會強求。

再說……看靖安王的表情和此前種種行為,他對洛雅晴的不喜溢于言表。

洛華昌搶在洛雅晴之前開口:“晴兒!你已許了人家,便該乖乖在家中待嫁,打擾你兄長與王爺過日子,你不知羞嗎?”

餘下三人皆是一驚,誰都沒想到洛華昌竟然這麽早就把洛雅晴許配了人家。

上輩子他可沒把洛雅晴許出去,收了“洛雲升”的賣命錢還不知足,又開始做洛雅晴能嫁給入三皇子府連帶一家雞犬升天的美夢。

洛雲升眉頭緊緊蹙着,快皺成一個“山”字,心裏早将洛華昌砍成一百零八段喂了狗,又想洛華昌這狗東西是把洛雅晴許給了那三個神經病中的哪一個。

劇情在他腦子裏轉上一圈,洛雅晴的種種慘狀之下,洛雲升動了真怒,放開洛雅晴,兩步上前一腳踹到洛華昌腰上,當即将人踹地撲到地面,手上、臉上擦出幾道血痕,可見這一腳絲毫沒留情面。

洛雅晴頓時驚呆,到嘴邊的那句:“我不嫁!”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哥哥從來沒有這麽生氣過,他為人孝順正直,讀了不知多少聖賢書,絕不會對父親動手。

可事實就是,洛雲升當着她的面狠狠踹了父親一腳!

洛雅晴難以置信看着洛雲升,心下隐隐有些快意于激動。

但想到以前和哥哥在學堂讀書時,夫子曾言,人變了性情大多是遭了迫害,若非遭了莫大的災,受了無窮多的苦,誰想要改變?

是不得不變!

可才短短幾天,哥哥又能去哪兒吃苦?只能是靖安王府!那個壞蛋靖安王!

她想着,又狠狠瞪了容淵一眼。

容淵:“?”

這蠢丫頭又犯什麽神經?

洛雅晴子在他心裏腦袋不大正常,所以她什麽反應都不影響容淵拍手稱快。

容淵甚至還幸災樂禍——洛華昌活該,但他主要還是笑洛雅晴。

不能主宰自己命運的人,到哪裏都是待宰的羔羊,被人強取豪奪不說,還被自己親爹賣掉。

不過這世上的親爹大抵都一個樣,血肉不是從他們身上掉下來,孩子也不是他們撫養大,不耗心勞神、相互損耗、相互虧欠,哪兒來的誠愛?

若不是為了傳宗接代,恐這世上的男男女女也沒幾人想弄個崽子帶着耽誤自己的前路。

反正他容淵斷不會做這種蠢事。

“你你……”

洛華昌趴在地上,腦袋嗡嗡響,洛雲升這一腳把他的心和尊嚴都踢碎了,他甚至覺得洛雲升是被什麽妖魔鬼怪換了芯,竟然敢對他這個如天如地的父親施暴,還是當着王爺和洛雅晴的面!

他愣神許久,甚至沒想着爬起來。

等他回過神來,對上的便是洛雲升冷漠的眼睛,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和這個兒子恐怕已經離心離德。

但他總是會算計的,四十多年歲月早就将他磋磨的與這世俗一般渾濁不堪。

賣兒鬻女的精明頭腦轉動,洛華昌抓住容淵不喜歡洛雅晴這根救命稻草,爬到容淵腳邊請求道:“王爺!晴兒确實許了人,這世上也從來也沒有大舅哥養妻妹的道理啊王爺!”

洛雲升沉着臉想踹第二腳,洛雅晴險而又險地把他拉住了。

哥哥打了父親是以下犯上,萬一父親要請家法,哥哥又會受傷,洛雅晴着急卻沒有辦法,心裏竟生出了一個詭異的念頭:“要是靖安王能幫哥哥就好了。”

也只有他能幫忙。

可容淵從來不回應無所謂的期望。

他鷹一樣的眼睛盯着洛華昌,等洛華昌被他看得冷汗連連,才忽地一笑,如春風化雨卻叫人莫名膽寒:“岳父說得對。”

從旁,洛雲升拉了拉容淵的袖子,面上仍有怒容。

容淵敢肯定自己要是再說錯一句,他的鬼神大人也不介意踹他一腳。

雖有些期待,容淵卻還是為着洛雲升的心情和自己今夜的住處轉了話頭。

“可洛少監,我妻甚是擔心妻妹嫁娶,我也很是好奇——”容淵語氣重了三分:“敢問岳丈,您這是要将妻妹嫁給誰?”

“莫不是……”容淵意味深長地頓了頓,“玉佩的主人吧?”

洛華昌整個人一顫,頓時滑跪在地上,額頭觸地,一連三句都是:“非也非也,另有其人!”

只不過是個死人。

活人娶親可出不了那般的高價。

本想着皇後恐怕不會讓他這女兒從三皇子處活着回來,因而早早許了一樁冥婚,只是洛雲升在旁他多一字都不敢講。

容淵收斂了笑意,更兇神惡煞了:“洛少監啊洛少監……”

“洛華昌你好大的膽子!”

容淵暴起,一腳将洛華昌從椅子這頭踹出十米遠,洛雲升一驚,心想會不會把人踹死,又覺得死了正好解氣,擡手蒙住洛雅晴的眼睛,順帶讓她自己把耳朵捂上。

“兩個皇子,一雙兒女,你祖宗都沒你會算!”

洛華昌躺在地上,渾身沒有一處不疼,整個人抖似篩糠。

他心想洛雲升是衆家博弈的結果,洛雅晴是意外,他哪裏算計了分毫?只不過是接受結果,做最有利的打算罷了。

洛華昌不覺自己做錯,也全然不覺自己有錯,只覺這靖安王确如傳聞中那樣喜怒無常。

自己字字句句都想他所想,還要如何?

但這些話,洛華昌也是不敢講的。

好在,容淵本就是演戲,因而怒火能滔天而起,也能很快如潮汐般退去。

他揪着洛華昌的衣領将人從地上拉起,甚至替他拍了拍髒了的衣擺,淡道:“岳丈剛才也見那玉佩了吧?”

洛華昌連連搖頭,哪裏敢說半個“是”字,都快活活吓死了。

“不誠實。”容淵重重鉗住他肩膀,那笑似乎真與三皇子情同手足似的,“弟弟看上的女人,我這個當哥哥的得好好替他守着才行,你說是吧?”

洛華昌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心說你幫忙守着,那三皇子一輩子都無法抱得美人歸,可肩膀被死死按住,心中恐懼太盛終是一行老淚落下,“王爺,您說什麽都對,說什麽都對啊!”

容淵尚算滿意地松手,拍拍他的肩膀,“岳丈早如此說不就沒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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