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佛說積德行善才能投得人胎, 王爺,這孩子上輩子是好人,這輩子才生做人, 您上輩積了天大的善緣得以成王,還請您發發善心,給我孩子一條活路吧!”
說完, 這十六歲便為人母的少女便狠狠閉了眼睛, 容淵當即察覺到不對, “拉住她!”
從旁的侍衛伸手拽她後領, 可她本就低俯着身子,人嬌小動作便快,加之存了死志, 侍衛雖已拽住了她, 她的額頭還是狠狠撞在尖石板上,磕了個頭破血流。
洛雲升親眼見着她以頭觸地倒抽了口涼氣,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胃痙攣又開始犯,像一只巨手在胃裏撕扯,疼得當即出了半身冷汗——奇了怪了,這應激障礙怎犯得如此頻繁?
不等洛雲升想明白,容淵便伸手捂住他眼睛, 吩咐從旁的侍衛:“人救回來就連孩子一起扔遠郊的莊子上去養着, 不準回京!”
景行領命前去善後,容淵趕忙洛雲升抱進馬車放平, 比尋常體溫高些的手放在他腹肋之間, 安慰道:“頭磕破了一點, 這種小傷不至于死。”
不等洛雲升作出反應,容淵又問:“你這病是情緒激動就會犯, 還是沒救下‘小孩兒’之類的弱者就會被天道懲罰,才會犯?”
容淵心細如發,已然發現不對,洛雲升疼到額頭青筋鼓起,系統耗費了些能量才終于撫平這疼痛。
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躺了一會兒洛雲升才積蓄起足夠的力氣撐着容淵的手坐起來,解釋道:“是我小時候……”
不愉快的記憶在腦海裏閃過,洛雲升閉了閉眼,“受刺激就可能會犯,不用擔心,适應一段時間就好了。”
“往後……見多了死人就好了。”
洛雲升掐了掐眉心,面上帶着不正常的蒼白,“你那個刑房若是還有用的時候記得告訴我,我多去瞧幾次,以後就不會再犯了。”
他言語冷淡,說得事不關己,好似通過犯病來治病是什麽人人都用的尋常法子。
容淵聽他說這屁話心裏不由一陣煩躁。
或許也不是沒有由來,只是他不願承認心裏那點渴望——他也想有個懷抱善念的人在身邊守着,讓自己不至被這濁世洪流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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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淵尚未明白自己的心,只覺這鬼神到底還是太良善,将來總要吃虧。
軍中多年,如洛雲升這樣難以與死亡和解的人他見過無數,其中症狀比洛雲升嚴重的也有,下了戰場就瘋了的也不在少數。
常人多脆弱,危境中一刀紮在敵人身上是快意、是慶幸,但等回過神來,刀便多半要紮回自己身上,都是肉體凡胎,今日殺人明日被人殺,恐懼如影随形。
容淵比誰都清楚,像他這般不覺恐懼,也不懼死亡的是少數,千人中未必有一個,比起什麽堅毅勇敢,倒更像佛言道語裏說的那些惡鬼兇魔,十八層地獄裏爬出來,沖殺人間。
但他不在乎。
若是平常,他看見這種因為看見點兒血就難受的人,只會覺得脆弱,不如早死早了,免得受苦。
唯獨洛雲升,反倒不想他再見着什麽刺激的場面。
心知自己無法改變這鬼神的性子,容淵心裏也癟了口氣,對上那雙略帶憂郁的眼睛,更沒什麽好聲氣:
“看什麽刑房!有什麽好看的?上次還沒被熏夠?”他嘴上不饒人,手上動作卻沒停,趁自己體溫尚未轉涼替洛雲升捂着肚子,輕輕揉了幾下,又覺罵的不夠狠,洛雲升不會聽,複問:“還是你要告訴我,你來這世上是專門找罪受?”
“過幾天好日子就心裏不舒坦!”
說完一頓,容淵想起往後如山多的糟心事,語氣倒是緩和了些:“你我終究要與容麟對上,他和他那個娘親都是心狠手辣的,有他們在你少不得見死人,興許他們還會想方設法讓命案犯在你手裏。”
“不想落入圈套就少點兒心軟。”
知道容淵這番話都是為自己好,也知道前路兇險,因而洛雲升目光落在容淵臉上時已少了憂慮,神色平和。
洛雲升抓住洛雲升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與之十指相扣:“王爺說的是,我以後會盡量讓心硬一點,今日也是事發突然,我沒想到那小姑娘為人母竟如此舍得下自己的命去。”
“我以為……人都還是最重自己的命。”
“十六歲……”
壓下嘆息,洛雲升對容淵笑了笑,像是哄他似的,“王爺沒殺那對母子,是因為覺得我會不忍,我要多謝你體諒。”
洛雲升語氣篤定,聲調卻有些軟,好像拿捏了容淵是因他才手下留情,可容淵這狗脾氣,你說他好他便要壞給你看,以證明自己是那種絕不會被掌控的人。
長臂一攬,洛雲升就被他拉起來抵在馬車壁上。
“說得輕巧,真死了,我那兄弟、後母不知要借着怕你‘難受’的借口往府裏送多少小崽子,到時候你更舍不得殺,留在府裏才是大麻煩。”
洛雲升沉思了一會兒,“倒也不會。”
容淵訝異地看他,那眼神仿佛在說“我才不信。”
“畢竟你才是我如今最該在意的人,如果真的要在別人和你之間做選擇,我還是會選你。”
人世間的苦難太多,洛雲升過去是能幫一點幫一點,幫不到的也便算了,畢竟他自己也沒那麽好過,行善是生活有餘才為着慰藉自己的心做的。
若為這一點善意反害了容淵,善惡又該怎麽算?
洛雲升閉眼又睜開,終覺那人說他僞善倒也沒有說錯。
容淵簡直受寵若驚,心覺洛雲升是在哄自己,又暗自有些高興,将他松開,“那你可要記得,說到做到。”
“嗯,”洛雲升翻身躺下,歇了一會兒才又問:“那對母子你真要養着?”
“過幾個月風平浪靜後送走,眼不見心不煩。”
“那倒是。”遠離漩渦中心方才能活得久一些。
洛雲升不知不覺睡過去,到了王府容淵也沒把他叫醒,獨自将人抱回主院,安頓睡下。
* * *
一覺醒來已是天光大亮,洛雲升從床上爬起,只覺身體十分疲憊,像被十頭牛踩過,若不是系統保證,他都要懷疑容淵昨天是不是趁機做了什麽壞事。
算算時間,他這一覺睡了起碼十二個時辰,正常來說,這不叫睡覺應該叫昏迷。
洛雲升裹了裹被子,望着窗外的太陽發愣——這麽熱的天身上卻覺着冷,實在反常。
但系統查了半天也沒查出病症,只是精神有些萎靡。
查不出異常由何而來讓洛雲升有些煩躁。
但糾結也不會有結果,不如出去讓容淵仔細查查原主的過往,看他是否有什麽難言的隐疾。
穿好衣服出來,外廳等着侍候洗漱的是那日撒了福子的點翠,小姑娘怯生生地看他,好在沒有突然跪下。
洛雲升讓她把水盆放在桌上,自己洗漱完把人打發走,便想去找洛雅晴,順帶出去曬曬太陽。
她與原主最是親近,興許知道些什麽。
可把主院轉了一圈,他也沒看到洛雅晴的影子。
王府太大,洛雲升只能找來管理王府內務的二管家,問他洛雅晴住在哪個院子。
二管家即刻拉來轎攆,恭恭敬敬地答道:“洛姑娘住在內院,路途有些遠,勞請王妃乘轎攆前去莫要勞累自身。”
洛雲升整一個震驚。
心說容淵果然是很讨厭洛雅晴,把人打發到個犄角旮旯住着——多危險!
這麽大的王府,住得遠可能會被容麟偷家!
無法,他只能自己親自去找,然後想辦法把人換到主院來住着,反正這院子裏還有十幾間空房,足夠她住。
洛雲升上了轎攆,陽光照在身上總算暖和了些。
又過了近半個時辰轎攆才終于停下。
洛雲升下了轎攆,看這院子倒也漂亮,不像是随便打發人的住處。
淩霄花開得正豔,一簇挨着一簇向上攀援,烈陽曬不蔫它,反倒叫它越開越盛,爬滿了牆頭,橙黃的小喇叭張開,很是漂亮。
看景致,倒是比容淵那種滿了竹子,一片蒼翠的院子鮮活許多,像是專門給女眷住的地方。
洛雲升甚至想,這大院子裏不會除了洛雅晴還有容淵的小妾吧?
二管家已是臉上起了溝壑的精明年紀,看出洛雲升的疑惑,連忙替主子解釋:“王妃,這院子是後院,本就是給女眷住的。”
“王爺及冠後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便将這院子收拾出來,想着若是王爺成親,王妃便能住過來。”
“您瞧這些花兒草兒,都是精心養了幾年才養出來的,一點兒不含糊。”
二管家說着還抹了把眼淚,活像容淵是他親兒子,洛雲升覺得誇張,又不好說什麽,只好繼續聽下去。
“本想着王妃與王爺住在主院這邊便閑置了,誰知如今洛小姐來了,咱們這院子裏的下人便沒白忙活幾年,能幫王妃照顧洛小姐是咱們的幸運。”
洛雲升以為到這裏二管家的感言就該發表完了,誰知這只是個開始。
足足聽了十分鐘,管家都沒有結束的意思,洛雲升不禁感嘆,古人拍馬屁的能力不是現代人能比的,從頭到尾甚至沒有重複的字詞。
這二管家放到現代社會,多少是個當主持人或者脫口秀演員的人才。
洛雲升容色顯出厭倦,二管家精準捕捉,一句話帶過未盡之言躬身請道:“洛小姐便住裏面呢,王妃請跟我來。”
入院又走了五六分鐘,終于到了後院的主閣,成群的丫鬟圍在一起分成兩隊,洛雅晴在左邊那隊裏竟是在玩蹴鞠。
洛雲升眉尾一揚,很是意外。
蹴鞠,古代的足球,現代都沒多少姑娘玩兒,洛雅晴竟然喜歡這個真是挺特別的。
他人來,自有人禀報,高高興興的小姑娘們盡數退開,讓出一身勁裝的洛雅晴,漂亮可愛生機勃勃。
“哥哥!”
洛雅晴三步并兩步跑過來,什麽儀态都不要了,撲了他個滿懷。
洛雲升接住她,随便坐在院子裏的石桌上,旁邊随侍的侍女拿出帕子給洛雅晴擦汗。
等她稍稍整理了儀容,洛雲升才問:“住着還習慣嗎?”
“習慣!比在家可好多了,想不到那靖安王看上去……”她本意是先抑後揚,卻一眼瞥見二管家心虛地收住話頭,違心道:“還挺和善。”
洛雲升被她逗笑,“你高興,哥哥就高興。”
“但這院子離我太遠了,還是搬過來比較安全。”
洛雲升要讓搬,二管家便犯了難。
女眷住的院子本就是王府最深處,為的就是不讓接觸外人,如今住了這洛小姐,王爺還特地點了三五十個婢女陪她玩鬧,目的就是讓她自己把日子過順,少生找王妃的心思。
誰知洛小姐還沒找王妃,王妃便想先将她找了去。
“啊?”
洛雅晴沒想着自己才住了一天便要換個住處,但她聽哥哥的話,哥哥說什麽便是什麽,當下也點頭,都不必吩咐婢女收拾,站起來就說能走,又擔心容淵會不同意。
“哥你問過靖安王了嗎?他要是不讓我搬怎麽辦?而且搬到你們的主院去,會不會不小心看到什麽機密被他……”
洛雅晴吐了吐舌頭,倒是想法挺多。
“沒事。”能被你看到的機密九成九是他想利用你去迷惑容麟的假消息。
當然,這話洛雲升不會說,只是指指轎攆門廊,示意她跟着走。
二管家焦頭爛額地攔下,苦道:“王妃且慢,洛小姐是女眷,女眷是萬不能住到主院去的,這……不合規矩。”
“什麽規矩?”
洛雲升回過味來,隐約間猜到一些,“是怕女子住主院不吉利沖撞了王爺?”
二管家擡袖抹掉額上的冷汗,不知為何,王妃明明笑地和善卻莫名叫人覺得可怕。
他咽了咽口水,小聲道:“女子月事,總是不太吉……”
二管家“祥”字尚未出口便被洛雅晴把嘴給他捂上了。
哥哥不生氣則已,一旦生氣……很可怕的!
這二管家雖然迂腐,但對自己還算照顧,洛雅晴還是決定救他一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這也算是給哥哥積攢功德!
一雙玉手隔着袖子捂着他的嘴,二管家快吓死了,青蛙似的彈了三丈高,落到地上便老淚縱橫地抓着洛雲升衣袖:“王妃饒命,饒命啊。”
後知後覺想到男女授受不親,洛雅晴卻又想這二管家看上去都四十多五十了,再防也防不到他身上去吧?
知道自己可能惹禍,洛雅晴幾步推到洛雲升身後,聲音細細軟軟,和她蹴鞠時可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哥哥我錯了,二管家也錯了,但你別罰我們了,這算意外!”
見她如此活潑,洛雲升消了氣,他本來也沒多氣。
穿越四天,他已經總結出了一個公式:
盛朝人=重男輕女=封建餘孽=難殺的僵屍
但時代如此,在他掌握足夠的權力之前,沒辦法改變大局。
“別哭了,幾十歲的人,不至于。”
洛雲升從二管家手裏抽出袖子,淡淡道:“晴兒比你女兒都小好些年歲,我也信你沒有其他心思,把院子搬了此事便了結了。”
“我不會與容淵說,你手下的人你自己管好。”
二管家懸着的心落下來,抹掉眼淚——方才他真以為自己死定了,如今死裏逃生,他對洛雲升的感激十足真切,當下也不說什麽女子不吉利了,立刻吩咐人收拾東西。
哪怕洛雅晴根本什麽可收拾的行李。
總之若是王爺不允,這洛小姐終究還是會搬回這兒,折騰便折騰吧,主子的事他們這些當下人的也就是多跑幾趟腿,不妨事。
如此,洛雲升也算是成功把洛雅晴安置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等洛雅晴帶着一群婢女和侍衛到主院院子裏重新開始蹴鞠游戲,洛雲升才找來留守家中的景衡在後院防了一手。
他有一種預感,總有一天他會在夜裏的靖安王府見着來偷人的容麟。
諸事妥當,等用過午飯容淵還是沒有蹤影,洛雲升在暖陽下感到些微的困倦,随手抽出本小書躺在竹椅上看,沒多久睡意就湧上來。
朦胧間洛雲升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洛雅晴卻忽地搖他躺椅,硬是把他從夢裏拽出來,“哥,你臉色好差呀,是不是最近太悶了心情不好?”
“要不咱們求求靖安王讓他放你去一趟見山雅集吧,前些日子你也郁郁不得志,去那兒回來後精神頭就好了。”
“那什麽……”
大抵是怕他覺得要找容淵說情麻煩,洛雅晴掰着手指頭,一個好處一個好處地給他數:“縱情山水、游心翰墨、書畫遣興、以文會友……”數到還剩一個手指頭沒用,洛雅晴鼻尖輕皺,隔了幾秒總算想起來:“詩酒唱和!”
她眼睛亮亮,洛雲升卻忽地驚了一跳,心落到谷底裏去。
要被迫嫁人的苦悶去一趟雅集便解了……
聽起來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洛雲升點點頭保證他會考慮,趕忙把洛雅晴支走,回房把門鎖挂上,問系統:“你确定這具身體沒問題?”
“沒有呀,”系統又來了一次全身大掃描,“宿主你放心,□□上的損傷那是一點兒沒有,健健康康!”
“身體上治得好,精神上未必,你仔細對比過腦神經病變嗎?很細微的那種……藥物導致的慢性病變?”
系統卡了一下,支支吾吾:“如果是腦神經病變的話我暫時沒辦法解決,大腦是人類最精密的器官,要能量恢複到30%以上才能對大腦進行檢測,50%才能對大腦進行治療,現在我大概只有15%的能量,不夠……”
“但不會吧?除了抑郁症,這個幾乎沒有精神類藥物存在的時代有什麽東西能讓人産生神經病變?”
“或許……”洛雲升深吸口氣,祈禱事實千萬別是自己想的那樣,否則可能就得過一段很痛苦的日子了。
見洛雲升臉色又白了三分,系統是真怕它這又厲害又脆皮又有點瘋的宿主出事,為了不讓他擔憂,拍着胸脯保證攢夠能量一定立刻展開腦部掃描。
總算還有回旋的餘地,洛雲升甚至想對天點上三炷香,祈禱容麟趕快來王府偷洛雅晴,等把他抓了創造一個有利于己方的新劇情應該能多攢一些能量。
“但是宿主你現在臉色好差,白得跟紙似的,要不要先睡一覺養精蓄銳呀?”
興奮勁一過,不用系統說,洛雲升也能感受到難以言喻的疲憊和仿佛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難受,像失眠,困到極致卻睡不着。
好在,暫時還沒出現明顯的軀體化症狀。
打開門鎖,洛雲升去酒窖弄了一小壇酒用以助眠,昏睡總比犯病要好。
* * *
蒸餾酒度數低,味道也不是很好,洛雲升硬是把那巴掌大的一壇酒全部喝完才堪堪得以入睡。
夢裏一片昏沉,恍惚間似乎是有人在笑,分不清男女,只是一個勁地說:“看你整天防我們像防賊似的,一根煙都不敢抽,還怕我們給你換成別的?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玩兒那些高級貨!”
夢境恍惚,模糊的人影出現又消失,與洛雲升從不曾言的恐懼一同隐沒于靈魂深處。
容淵下午回府,進到卧房見的便是這人衣衫半解躺在床上,面上一片素白,身上一片粉,要多勾人有多勾人。
容淵拳頭捏緊,深吸口氣,反手把門鎖了,走到近前把垂在地上的半張被子撿起扔到床邊,一手捏住洛雲升兩只手腕,把人提起來放平,免得第二天睡醒腰硌着難受又怪到他頭上。
容淵把人擺正,摟在懷裏問:“說好了商量,結果還不是未經我同意就把洛雅晴搬到主院來?你知不知道她帶着一群人蹴鞠,球把木門都砸碎了?覺得不夠還怕爬樹掏鳥窩,也不怕把自己摔死。”
“還是說她就是想鬧出點動靜引我去收拾她,別動你?”
洛雲升睡得深半個字沒聽到,容淵咬咬牙又俯在他耳邊,唇貼着耳垂,氣息纏綿暧昧,“你讓景衡在後院做的那些布置……是覺得容麟會蠢到跑來靖安王府偷人?”
想起容麟前世對待洛雅晴的種種癫狂行徑,容淵又不得不承認還真有這種可能,繼而又問:“睡着了怎麽抓?萬一今晚來你豈不是要錯過一出好戲?還不快醒醒。”
等了一會兒,洛雲升還是沒有動靜,三件正事都沒能把人喊醒,容淵才确定,這人是真的睡過去了。
只是為什麽睡得如此之沉,又為什麽好端端拿酒來喝……
容淵俯身在上,高闊挺拔的身材把洛雲升全然籠罩在自己身下,仿若以身為籠将人困在這一方小小的世界裏徹底占有。
他盯了許久,目光極深,腦內天人交戰,許久,才褪了外衫拿出一封被他截留了兩日的,簡潔優雅的信。
“見山雅集,倒是久聞大名。”
“但這名聲越響亮,內裏興許就越污糟……從來越稀少的就越珍貴,越禁止的就越要擁有,詩詞歌賦追求的不就是這吉光片羽般的靈光乍現嗎?”
容淵揚手把信扔到雕花木桌上,低頭輕吻洛雲升淡色的唇,輕輕貼合又分開,輕聲喟嘆:“人如此高傲又如此脆弱,真是難為我們鬼神大人了,若當真如我所想,你會不會覺得選錯軀殼了?”
他摟住洛雲升,拉開被子蓋上,輕聲道:“洛雲升,你最好能把這‘病’治好,否則……”
“我便不得不親手幫你治了,只不過如此一來,你就得永遠留在我身邊。”
容淵握住洛雲升細瘦的手腕,險惡的占有欲冒出來又生生被按回去,“不想被我抓住的話,你最好真能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