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白婉一生因錢財享盡榮華富貴, 也因錢財困苦,但臨到頭,她想要兒子搭救母家卻還是只能拿銀子說事。
然而靜照庵這十幾年也讓她明白, 金銀最買不來的便是情感。
白婉自知失言,想要補救,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終是自嘲般地嘆了口氣:“是我不對, 搭救白家是我這個做女兒的應當做的, 不該壓到你身上。”
“那些錢財鋪子你拿着傍身便是, 白家的事你便當沒聽過吧。”
“我很快要去雲游,将來未必有再相見的機會。”
“你我母子一場,我卻沒做好母親, 只希望你往後安好, 能順遂度過這一生。”白婉起身不再多說,朝洛雲升行了佛禮, 道一聲:“阿彌陀佛”推門而去。
洛雲升皺皺眉,沒有挽留。
白婉已盡人事,往後在她看來便都是聽天命了。
白家也好,洛家也罷于她都将是泡影了。往後世間再無白婉,只有靜照庵的惠安大師。
釋法将惠安引至她的居所, 容淵與他們擦身而過, 進了禪院找洛雲升。
“怎麽樣?她找你有什麽事?”容淵多少有些好奇,覺得人不會無緣無故做事, 總該有個前因, 又擔心自家這鬼神有些好說話, 因着這份親緣又壓上什麽擔子,徒生事端。
洛雲升搖搖頭, 也有些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
畢竟這麽一會兒時間,這麽幾句話,他對白婉的認識還是太表面了。
拿出那疊銀票、契子,洛雲升聳了聳肩:“她說,當年洛家娶她是為了白家十萬兩的嫁妝,她賠幹淨了嫁妝不得不逃離,這些是這十幾年白家為她積攢下的身家,本想留着給最虧欠的晴兒作嫁妝,但如今晴兒‘不在了’,她将去雲游,留着這些錢也沒什麽用處,便全給了我。”
容淵拿過來數了數,暗暗估了價值,有些驚訝:“北境白家做的礦産生意,雖然已經沒落,但十幾年間又給嫁給吸血蛆蟲的女兒攢了近兩萬兩的身家……”容淵不得不感嘆:“當真豪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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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萬兩,拿到軍中也能支撐小一段時間了。
把銀票、契書還給洛雲升,容淵“啧”一聲問:“要不咱們找你外祖父母認個親?我有門路他們有礦,大家通力,互利互惠,多好?”
“一腳踢掉洛家換成你,簡直是筆天大的劃算生意,是吧?”
洛雲升看他一眼,想了想把寫着白家所在的紙條也遞給了容淵:“白家如今境況恐怕沒有你想得那麽好,白婉也希望能借你之手幫扶一下白家,不過不強求。”
“如果你想,可以先着手打聽試探,但想賺回金銀恐怕沒那麽容易,而且賺回來的金銀……”洛雲升不與容淵客氣:“我六你四。”
容淵微一挑眉,“你我之間還要分這麽清楚?”
洛雲升一笑,神情間有狡黠之色:“我剛聽了白婉的故事,方知道在這世上行走沒有錢可是萬萬不行的。”
“尤其我還是你的‘夫人’,雖說不是女子,但外人看我也與看女子無異,我總歸是矮了你的。”
“因而,我不也得為自己謀算謀算?”
容淵看着洛雲升,從大袖裏抽出一張面額不小的銀票拍到他手上:“那這謀算裏也加我一份吧。”
洛雲升收起銀票,仿佛被收買了:“若真能從白家賺到錢財,三成用作你的軍費,三成用在義診和善堂,剩下的你我再分,如何?”容淵一份投資換得許多回報,笑着吻了洛雲升鬓角:“好啊,誰讓這錢沒有你我也不知道還能這麽賺呢?”
“白家那邊我來聯系,山高路遠犯不着親自去,他們若是真有心,自然會來人。”
“恩”,洛雲升回吻他:“從長計議吧。”
最終,洛雲升也沒把白婉的事告訴洛雅晴,從未在生命裏出現過的母親,于她只是徒增感傷。
冬日窩在家裏很快過去,春日随着柳葉抽芽悠悠到訪。
期間不知是出了什麽事,洛家的拜帖如今年的春雨般來得兇猛,但洛雲升的好只有那麽一點點,對這個賣兒求榮、奪妻財産的父親沒有一絲好感,拜帖自然只有淪為廢紙的下場。
直到容淵某日大朝會回來,洛雲升才知道戶部翻起了舊賬,洛家裏裏外外足有二十餘萬的債款,掏空家底都難補上朝廷的部分,更遑論那一屁股外債。
勢如山倒,洛家頃刻間陷入搖搖欲墜的境地。
只是戶部怎麽就忽然查起了賬目,國庫突然缺錢了,還是?
洛雲升看着窗外連綿不絕下了多日的雨,一個念頭終于浮上心頭——春汛,是春汛将至朝廷缺錢救災才開始向官員們讨債的嗎?
“叮咚!”洛雲升剛起念頭,因着劇情被改好些日子沒出聲的系統就跳了出來:“宿主!新的劇情線終于要開啓啦!”
“如果能搶到救災的功勞,容淵大上分呢!”
“天道給人磨難,人類克服磨難在磨難中前進,如果處理得好,絕對能讓天道刮目相看,多多給容淵龍氣呢!”
“上輩子雖然也是容淵負責搶險救災,但因為李皇後暗中使壞後方補給不給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才被帶着大量物資前來‘支援’的容麟搶了風頭!”
“這次決不能讓容麟再搶風頭啦!”
洛雲升點點頭,覺得系統難得說了幾句人話,轉頭看向正在批閱折子的容淵,“去年冬天下了好幾場大雪,等入了三月氣溫回暖,冰雪融化成水流彙入江河,再加上春季本就豐沛的雨水,河水必定泛濫,今年的春汛水災不好渡過。”
“朝廷是預見了危機才讓戶部提前敲打衆家,從這些富貴之家掏出錢財,積財濟民以禦水患的嗎?”
“洛家就是今年第一個被‘殺’的大戶?”
一番言語,容淵擡頭,似笑非笑地看他,半晌才從一堆折子裏翻出一份遞過來,“密報,定可解我家鬼神之惑。”
猶豫一瞬,洛雲升還是伸手接過了那份密報,只是對這容淵的态度很有幾分看不明白。怎麽感覺這家夥不懷好意,仿佛正等着他翻開密報笑話他?
不過比起容淵詭異的态度,他還是更關心劇情。
劇情一天不走完,日子就一天過不踏實,得等到徹底把容麟打敗的那天,才能真正睡個安穩覺。
翻開密報,看完,洛雲升:“……”
哈,容麟真的腦袋裏有一個宇宙那麽大的坑嗎?
“因為晴兒‘死了’所以遷怒洛家沒有看顧好晴兒,因為氣不過……哦不,準确來說應該是因為還是心愛女人的怨氣無處發洩,所以借着水患将洛家送上斷頭臺?”
洛雲升覺得容麟的行為難以置信,但最終結果是洛家賣女不成自作孽不可活,又覺得容麟總算歪打正着幹了件好事。
“嗯,我也覺得我那蠢弟弟終于幹了件人事,”從洛雲升的表情裏讀出暢快之意,容淵也笑起來,“真想帶你到朝堂上看看,狗咬狗,那叫一個精彩。”
“所以洛家……”不等洛雲升說完,容淵就湊上來笑道:“完了呗,賣的賣籌的籌,往後就是個破落戶了。”
容淵高興看洛家遭難,洛雲升雖然也不喜歡洛家,但也不至于幸災樂禍,只想着大抵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銀子買來的官位身家,終究也因為銀子全失了去。
“不過不用擔心,你如今是我的‘夫人’,可沒人敢把債落到你頭上。”言語之間,容淵多少有些自豪,洛雲升心情不錯也願意順着他說話:“是啊,畢竟我是賣進你家的呢?”
四目相對,兩人皆笑起來。
洛家自作孽不可活,終成坊間一樁笑話,順帶着叫各大家族吐出了許些銀兩,準備應對過些日子水患發作。
想到水患,洛雲升頓時嚴肅不少。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古代百姓的日子比起現代打工人來說難過百倍,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世界,洛雲升還是想盡自己一份力。
盛朝端河水患三年一小患,五年一大患,但治水之法試了許多,終究不得要領,到如今便只能在救災方面下點功夫——也是方便皇家以及某幾個真正靠近權力中樞的家族斂一筆錢財。
洛雲升這些日子讀書也看了些寫水患的集子,對盛朝的水脈多少有點映像。
打開潮脈圖,容淵剛指了一條深藍色的細線,洛雲升便認出這條便是最令人頭疼的“洛水”。
“按着去年冬天的雪量和開春這十幾日的雨量,洛水泛濫幾乎是板上釘釘的,只是在防治上,各家有各家的說法。”
“有的主張提前修築堤壩,有的卻又反對修築堤壩。”
洛雲升不懂治水,但印象中修築堤壩是防洪的重要手段,這反對修築堤壩又是怎麽個說法?
看出洛雲升的疑惑,容淵繼續道:“《治河策》中早已寫到,治河由策,上策是河流改道,水避開人居,自然就沒有了水患;中策是分流,分走一部分洪水,能減輕河道積水,水患自然得以減輕;下策則是加高加厚原有堤壩,用堤壩擋住洪水,但終究是堵不如疏,容易決口,水患無法得到真正的解決,是為下策。”
再加上古代造堤壩的技術有限,磚石的硬度也不如現代的鋼筋水泥,達不到能與自然抗衡的程度,同時缺乏機械技術,無法靈活控制蓄洪洩洪,只能死堵,确如容淵所說,終究是堵不如疏,有決堤的風險。
一旦決堤,洪水倒灌,便是民不聊生的洪災了。
洛雲升沉默着皺眉,容淵卻諷刺一笑:“但能把下策做好、把堤壩築牢,就現今看也已是極好的了。”
“天災人禍,也不知哪個更嚴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