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姜元妙真去了祁熠家借宿。
其實去他家之前,她還有些忐忑,擔心江阿姨問起原因。
姜元妙是有些怵江雪瑩的,一是小時候生病去醫院打針打得疼了,導致至今對穿白大褂的人有心理陰影。二是江雪瑩本身就是看着挺嚴厲的人。
江雪瑩是興臨附一急診科的主任,也是興臨醫科大的帶教老師,姜元妙某次在醫院偶遇她,“有幸”目睹她教訓學生,比她看了她考試成績的數學老師還要吓人一百倍。
不過她也知道,這樣的嚴厲情有可原,畢竟是在醫院,還是在跟死神搶人的急診科。
去祁熠家的路上,姜元妙提前打好腹稿,還讓祁熠幫她參謀,然而,江雪瑩卻并沒有過多地探究,甚至主動地邀請她這幾天來她家住,還吩咐祁熠,好好招待她,別怠慢了人。
祁熠似乎也不驚訝,語氣很淡地嗯了聲。
醫院越到節假日越忙碌,尤其是雨雪天氣,地面路滑,車禍多意外多,江雪瑩才跟他們沒說幾句話就接到醫院的電話,說是高速路發生連環車禍,急診手上病人驟增,人手不夠,讓她去增援。
她接完電話就走了,留着姜元妙跟祁熠在這大眼瞪小眼。
不,準确點說,是姜元妙一個人在這大眼瞪小眼。
祁熠壓根沒看她,正百無聊賴地玩着手機裏的數獨游戲。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姜元妙眨了眨眼睛,一臉意外:“江阿姨怎麽不問我為什麽來你家住?她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祁熠仍在玩數獨,頭也沒擡:“應該是你爸爸提前跟她打過招呼。”
姜元妙哦了聲,好像也只有這個可能。
她其實有點膽小,不敢一個人待在太安靜的地方,平時她爸去參加個什麽新書簽售活動,去外地出差,就把她托付在祁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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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沒想到,這種時候,她爸爸竟然會願意由着她任性,讓她待在祁熠家,還主動拜托江阿姨關照她。
她還以為……他會馬上暴躁地趕回來狠狠揍她一頓。
其實她也做好了被痛扁一頓的準備。
可偏偏要在這種時候對她寬容,讓她在任性之後的愧疚又翻了一番。
姜元妙癟了癟嘴,老姜同志也太狡猾了!
從思緒裏回神,後知後覺,這裏好像過于安靜了點。仔細一想,原來是少了個人。
姜元妙疑惑地問:“怎麽不見祁叔叔?”
祁熠手指一頓,語氣很淡:“國外出差。”
姜元妙驚訝:“過年還出差?”
祁熠:“老外又不過春節。”
姜元妙:“老外不過,祁叔叔得過呀!他都多久沒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都要忘記他長什麽樣了。”
她拿出手機,邊點開微信邊說:“現在國外時間還早吧?我給祁叔叔打個電話。”
正把電話撥過去的時候,祁熠數獨也不玩了,起身就走。
姜元妙連忙問:“你幹嘛去?”
“洗澡,睡覺。”
姜元妙着急道:“打完電話再去呀,哎通了通了,祁叔叔,過年好哇!”
電話甫一接通,她馬上跟電話那邊的人打招呼。
中年男人眉眼與祁熠幾分相似,劍眉星目,鼻挺唇薄,盡管歲月在臉上刻了痕跡,也看得出年輕時候是個頂帥的帥哥。
“妙妙啊,新年好。”他笑着打招呼,看着有些嚴肅的面容因為笑容而變得和藹幾分。
姜元妙嘻嘻一笑,俏皮地問:“祁叔叔,你猜猜我現在在哪?”
祁正明笑着配合,猜測:“在你老家?”
“nonono~”姜元妙故作神秘地搖搖食指,随後一個跳躍,身體一轉,手機鏡頭分出一半給停在那邊的祁熠,“當當當當~我在你家!”
“我這幾天都要在你家打擾了喔,祁叔叔不會不歡迎吧。”她假惺惺地客套一句。
祁正明笑:“怎麽會不歡迎,有你在,我們家都熱鬧不少。”
姜元妙表情很得意,“當然,我可是遠近聞名的妙妙開心果。”
嘚瑟完,又朝祁熠招手,“氣氣,快過來打招呼哇。”
祁熠瞥她一眼,沒動。
姜元妙哎呀一聲,嫌他磨蹭,三步并兩步竄過去,直接把手機塞他手裏,“你跟叔叔先聊着,我尿急!”
說完就往洗手間方向跑了,也不知道是真尿急還是真尿遁。
祁熠拿着手機,看着手機裏的男人,頓了頓,語氣疏遠地喊了聲爸。
祁文遠臉上的笑容也不似方才那麽熱烈,仿佛有種不知道該說什麽的尴尬,“前幾天打電話給你,你怎麽沒接?”
祁熠語氣很淡,“在忙,沒看見。”
祁文遠又問:“忙完怎麽也不回個電話過來。”
祁熠說:“怕你在忙,打擾你。”
祁文遠哦了聲。
父子倆同時沉默。
祁文遠又問:“你媽媽呢。”
祁熠答:“醫院。”
祁文遠又哦了聲。
再一次陷入沉默。
“沒什麽事我挂了。”
祁熠丢下這句就挂斷電話,并沒有給對方反應的時間。
他低頭看着聊天頁面,通話時間一分三十秒。
姜元妙把手機塞給他的時候是一分零八秒,剩下二十二秒的時間,是他和祁文遠這半年來的全部對話。
按下息屏鍵,他把手機放回茶幾。
姜元妙在洗手間待了挺久,特地讓祁熠跟他爸聊得久一點,不打擾他們。
然而,她出來的時候,客廳卻沒了人,就只有她的手機,孤零零躺在茶幾上。
她拿起手機一看,通話記錄竟然只有一分半。
她在廁所待了十個一分半都不止!
姜元妙跑去找祁熠興師問罪,一開門卻見祁熠正在脫衣服準備去洗澡。
他脊背微拱,正把套頭的針織衫從頭頂拽下來,先是露出半截勁痩的後腰,而後是寬闊的肩膀,皮膚被燈光照得冷白。
少年的背肌鍛煉得恰到好處,既不似骨□□那樣幹瘦,也沒有過度舉鐵後像膨脹的氣球那樣誇張,手臂的線條也流暢漂亮,是包含着力量感的精瘦。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骨骼和肌肉生長的速度都驚人,仿佛一天一個模樣。
姜元妙興師問罪的話卡在嗓子眼,整個人都楞在原地。
在對方聽見開門動靜,回頭看過來時,又立刻捂住眼睛,第一反應為自己澄清:“我什麽都沒看見!”
喊完又覺得不對,她捂什麽眼睛啊,能看多看,不看白不看!
姜元妙又悄悄把手指給張開,眼睛從指縫露出來,想再看一眼。
可惜為時已晚,祁熠已經把針織衫穿回身上,套頭的衣服脫了又穿,他的頭發被領口折騰得有些淩亂。
“我的錯。”
他面無表情地說,“忘記家裏住進一只色鬼,沒把門反鎖。”
姜元妙:“……”
過了個年,他陰陽怪氣的功夫更上一層樓。
姜元妙抽着嘴角解釋:“我不是來看你脫衣服的,我是來問你,你跟祁叔叔怎麽就聊了那麽一會兒。”
祁熠丢下手裏的毛衣,“沒什麽好聊的。”
姜元妙還想說什麽,被他冷淡地打斷,“我要去洗澡了,晚安。”
沒能說出口的話直接被他的晚安堵回肚子裏,他連衣服都脫了,也不能強行拉着他繼續聊。
姜元妙撓了撓臉,“好吧,晚安。”
雖說說了晚安,晚上躺床上,姜元妙卻難得地沒有馬上睡着,甚至還有些睡不着。
是今天發生太多事的原因,更是因為今天晚上,直觀地感受到祁熠對他爸爸的态度。
就連她這個沒眼色的都能看出來,祁熠跟他父母的關系不怎麽好。
也不能籠統地說不好,他們之間沒有争吵,不像她和她爸,兩個都是咋呼性格,平時父慈女孝,耍起脾氣來能對着互罵兩個小時,同時她還得滿屋子亂竄,以防口頭上的竹筍炒肉變成屁股開花。
但祁熠跟他父母的關系也絕對說不上好。
疏遠。
用這個詞來描述,大概是準确的。
為什麽疏遠,姜元妙也能看出點原因,祁熠的父母都很忙,一個24小時醫院待命,一個全年無休忙生意,都沒什麽時間陪着他。
但好像……又不只是這個原因。
在姜元妙的印象裏,祁叔叔的生意是在祁熠升上初中後,才逐漸越做越大,人也越來越忙,可她從認識祁熠開始,他和他爸爸好像就已經是這種不太親近的關系。
祁熠跟他媽媽不表現親近,她反而是有些理解的,因為江阿姨跟祁熠是一個性格,都是不怎麽喜歡也不善于表達的人。
至于祁叔叔,小時候她确實也覺得祁叔叔有些嚴肅,但近幾年他好像漸漸地變得親和起來了,只是,跟祁熠的關系還是沒有親近起來。
姜元妙想得腦袋都好像要變大了,煩躁地抓了抓發根,在床上翻來覆去。
究竟是為什麽?
得先知道原因,才能對症下藥啊。
從小到大沒什麽煩惱的小狗總歸想不明白這麽複雜的問題,姜元妙什麽結論也沒得到,白眼一翻,眼睛一閉,就睡過去了。
還睡得很死,連燈都沒能關。
夜深人靜,桌上時鐘的時針漸漸指向數字三,一個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另一個人卻無論如何也孤枕難眠。
祁熠屈臂枕着後腦,躺在床上,閉着眼睛許久,仍舊毫無睡意。
他嘆了口氣,索性起身,準備去泡杯安神的牛奶,大概率沒什麽用,也要試一試。畢竟褪黑素已經被他扔進垃圾桶。
走出卧室時,卻看見姜元妙睡的那間客房,沒關緊的門縫裏洩出一縷光。
祁熠皺了下眉,走過去,擡指在門上輕敲兩下,“你還沒睡?”
房裏沒人回應,祁熠猶豫了片刻,還是推開門進去。
一推開門,就看到床上的人以一種很詭異的姿勢睡着。
具體怎麽個詭異法呢,長方形的床,她睡在對角線,半邊腦袋懸空,因為少了支撐,下巴往上揚起。
更離譜的是她各睡各的四肢,一只手擡起,跟舉手似地,貼在床頭,另只手伸進衣服裏,摸着她自己的肚皮。
右腿屈膝,腳掌踩在床上,左腿也是屈着,不過是貼在床上,剛好跟右腿呈了九十度。
枕頭更不必說,已經掉在了地上,被子也只蓋着胸口。
饒是祁熠,也有些繃不住地扶額。
擡頭看了眼房間的空調,三十二度,難怪睡成這樣。
視線在房裏逡巡了圈,在她腳下找到空調遙控器,他把空調調到正常溫度,又撿起枕頭,放回床上。
兩只手在她半邊懸空的腦袋上方比劃了幾下,一時真不知道該怎麽下手,最後,是一只手托着她後腦勺,一只手扶住她肩膀,連托帶抱,把她挪到正常位置,又把她奇形怪狀的睡姿給擺正回去。
累了一天,姜元妙睡得死熟,沒一點察覺,還在睡夢裏無意識地給自己撓了撓臉,撓完臉,手又伸回衣服底下,繼續捂着她的肚皮。
祁熠一時沒忍住,輕笑聲從唇邊溢出,又立刻抿起唇憋回去,揀起被子幫她蓋上。
他沒馬上走,站在床邊,低頭看着她。
毛茸茸的腦袋陷在柔軟的枕頭裏,舒适的睡姿也讓她的睡眠進一步加深,也不知道是正在做什麽樣的美夢,連睡着的時候,嘴角都微微翹着,看着有點傻氣,卻又很美好。
明明白天還哭得那麽兇,又看了部讓她心驚膽戰的恐怖電影,她的睡眠質量卻一點都沒受影響。
也就只有姜元妙這種沒心沒肺的人,能擁有這麽令人羨慕的技能。
又或者說,她原本就是這麽一個,令人羨慕的人。
元氣滿滿,積極樂觀,就像是橫沖直撞也能招人喜歡的小狗,永遠精力充沛。
就算把她扔到一個全是陌生人的孤島,她大概也能馬上跟島上的人成為朋友。
但他知道。
她并非總是這樣。
沒心沒肺的姜元妙,也會有難過脆弱的時候。
在尚且沒能真正認識到死亡是什麽事的年紀,她比別人更早地和死亡打了交道。
最親近的人離世,給她帶去不小的打擊。
祁熠第一次意識到她的單薄,也是在那個時候。
夏萍剛去世的那段時間,姜元妙表現得像是無事發生,依舊每天開開心心地來找他玩,仿佛真的對死亡還沒有概念。
直到那天早上,他接到姜砺峰的電話,問姜元妙在不在他家,說一個晚上沒找見人,房間裏遍地是她被剪斷的頭發。
他們翻天覆地地找遍周遭,還差點報了警,最後,在她家主卧的衣櫃裏,找見一聲不吭的姜元妙,抱着她媽媽的衣服,縮在衣櫃的最角落。
衣櫃被打開的那一霎,他突然發現,姜元妙真的好小好小一個。
姜砺峰被她的失蹤吓壞了,沖過去要揍她,揚起來的巴掌,最後卻只是輕輕地落在了她的頭頂,輕輕地拍了兩下。
祁熠站在門口,看着她縮在牆角,無聲地流淚。
瘦小的,單薄的女孩,那樣安靜地哭泣着。
和她認識以來,她總是流淚,總是會哭,嚎啕聲總是令人厭煩。
那一天,她無聲的眼淚,卻讓祁熠第一次有了心髒鈍痛的感受。
-
在祁熠家住了幾天,姜元妙還沒能琢磨出該怎麽讓祁熠跟他父母關系變親近點的辦法,她自己倒是先攤上事了。
老姜同志的耐心果真一點都不持久,在溪川那邊沒能撐幾天就跑回來了,先是教訓了她這沖動的臭脾氣,讓她必須寫份三千字的檢讨,又憋不住地跟她提了他談對象這件事,為隐瞞她而道歉,說他也會寫份三千字的檢讨。
“五千字,”姜元妙一臉嚴肅地讨價還價,“我寫一千字,你寫五千字,我才願意跟你去見那位陳阿姨。”
姜砺峰原本已經做好她不願意接受的準備,如果她抗拒得厲害,那他也只好去跟人提分手。卻沒想到她竟然主動提出要跟人見面。
他着實愣了許久,“妙妙,你這是……”
“只是去見一面,我可沒說我同意,”姜元妙才不給他高興的機會,“總得讓我也接觸一下吧?”
這已經足夠讓姜砺峰喜笑顏開,連連欣喜應好。
姜元妙不光生氣時候會沖動,做重要決定的時候也容易腦子熱。
才跟姜砺峰約好去跟那位陳阿姨見面,轉頭就開始後悔,緊張,又跑去騷擾祁熠。
“怎麽辦怎麽辦,我是不是答應得太急了,今天中午就要見面,我還什麽都沒準備好呢!”
手機裏騷擾他還不夠,仗着兩家住得近,還約着他下樓,在他面前團團轉。
祁熠一大早被她的電話吵醒,說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求他幫忙,火急火燎地被她騙下來,聽她念了近半小時的怎麽辦。
他抱着雙臂,睡眼惺忪地站在路邊,打了個呵欠,“那就不去。”
姜元妙連連擺手:“不行不行,都約好了,不去怎麽行,那多沒禮貌?”
“那就去。”他又打了個呵欠,耐心逐漸流失。
“可是我真的什麽準備都沒做,見面後我該說什麽哇?我要不要去剪個頭發,把自己收拾清爽點?還是畫個淡妝,顯得更正式?還是……”
她的碎碎念還沒說完,就被祁熠捂住了嘴。
大清早的,就為這種事念了半個多小時,祁熠嫌她事多話密,先手動給她閉麥,又抓着她的肩膀扳過去,讓她背對他。
站在她身後,撈起她已經過肩的頭發,三下五除二綁了個馬尾出來,再把她扳回來。
“就這樣去。”他說。
姜元妙還沒反應過來呢,就只感覺脖子涼飕飕,擡手一摸,竟然摸到一個馬尾,可仔細一摸,連頭繩都沒有,跟變魔術一樣。
她睜大眼睛:“你怎麽做到的?”
祁熠:“用手。”
姜元妙:“……”
馬上就要去見陳阿姨了,她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廢話文學上。姜元妙立刻做了個決定,抓住他的手,直往家裏拽,“走,跟我回家一趟,我要你再給我施一次魔法。”
祁熠半推半就被她拽着走,嘴裏還在吐槽,“我是你的造型師?”
姜元妙頭也不回地說:“不,你是辛德瑞拉去參加舞會前施魔法大變美女的仙女教母。”
“……”
簡直槽多無口。
她是去見繼母,又不是去見舞會的王子,都把她自己比作辛德瑞拉了,憑什麽他的角色就是仙女教母。
祁熠哽着一口氣,無比嫌棄:“為什麽我是當仙女教母?”
走在他前面的少女忽而轉身,馬尾在空中掠出微妙的弧度。
姜元妙微仰起臉,黑白分明的眼睛,真誠又無辜,“你不是說我跟你是天下第一好的朋友嗎,辛德瑞拉和仙女教母的關系就是天下第一好啊。”
回旋镖終于還是紮到自己身上。
沉默半天,祁熠硬着頭皮哦了聲。
得到肯定,姜元妙粲然一笑,心滿意足轉過身去,拉着他的手腕繼續往家的方向走,束起的馬尾在她身後一晃一晃,像興奮的小狗尾巴。
祁熠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垂着眼皮,視線落在抓着他腕骨的手上,微不可察地輕嘆口氣。
真是笨蛋。
誰要當你的仙女教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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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問,時隔多年再紮頭發是什麽感覺?
“是今天早上被你的馬尾甩了八個耳巴子的感覺。”
徐綿綿面無表情拿書擋在自己和姜元妙之間,避開她的第九次馬尾攻擊。
明明這人的頭發長度還不足以“不經意”把馬尾甩到別人臉上,奈何這嘚瑟的家夥故意把腦袋湊過來甩,頭發不夠,脖子來湊。
平均十分鐘就要被甩個耳巴子,徐綿綿人都要麻了,一忍再忍,忍無可忍,在姜元妙第十次攻擊時,從課桌裏拿出把剪刀,面目猙獰,兇神惡煞:“你再來?”
姜元妙立刻烏龜縮頭,雙手護住自己的小馬尾,“大人饒命!”
徐綿綿輕蔑地哼了聲,把剪刀放回課桌,“一個寒假,你的手殘治好了?”
一句話提起姜元妙的傷心事,還直戳痛處。姜元妙沮喪道:“要是能這麽容易治好就好了。”
徐綿綿疑惑:“你這頭發不是綁得挺好?”
姜元妙正想說是祁熠一大早來她家給她紮的,轉念又想到徐綿綿很喜歡嗑奇奇怪怪的東西,又收起了說實話的念頭。
見她嘴巴張開又閉上,顯然是有事隐瞞,徐綿綿被勾得好奇心爆棚,又把剪刀拿出來,威逼利誘:“快老實交代,坦白從寬!”
姜元妙把校服拉鏈往下一拉,雙手往上一擡,脖子再一縮,整顆腦袋躲進外套裏,“不說不說就不說。”
“……”
兩個女孩在座位上打鬧,笑聲融進教室剛開學的熱鬧氣氛裏。
路逍收回視線,目光落在身旁同桌弧度上揚的唇角,他幽幽開口:“我是不是也得去學個紮頭發的手藝?”
祁熠斂起笑,冷淡嗤了聲,“你缺的何止是一門手藝。”
絲毫不掩飾占有欲和攻擊性的一句話,路逍卻聽得笑了。
說得沒錯,比起祁熠擁有的,他确實缺了很多。
但這又有什麽關系,他的起跑線并非真落後于他。
姜元妙正被徐綿綿襲擊胳肢窩撓癢癢,忽聽身後路逍喊她。
和徐綿綿的打鬧中場暫停,她轉過身,就見一只修長的手伸過來,将什麽東西遞到她眼前。
姜元妙看了眼,驚得眼睛都睜大,從嗓子眼倒吸一口氣,“路路路路……”
她激動得話都說不完全。
驚訝的徐綿綿幫她把話說完:“路黎的簽名照!”
路逍手指夾着簽名照,在姜元妙眼前晃了兩下,“要不要?”
“要要要要!”姜元妙立刻從他指間抽走照片,細看一眼,竟然不只是簽名,還是寫了她名字和祝福的專屬簽名!
——TO妙妙,祝你天天開心,學業有成~(^.^)
女神喊她妙妙诶!
上次被女神喊妙妙,還是在她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全靠她年少無知的厚臉皮争取來的。
雖然她爸和路黎合作過,還留着工作上的聯系方式,但畢竟過了這麽些年,人家的事業蒸蒸日上,從不溫不火的小演員變成如今人盡皆知的大明星,她哪裏好意思麻煩她爸去向路黎要這種簽名照。
要不是怕弄髒,姜元妙差點就要在照片上親上幾口了。
她把照片捂在胸口,笑得嘴都合不攏,“你怎麽弄到的?”
路逍:“小姨給的。”
聞言,姜元妙小心翼翼把簽名照放到課桌裏,随後轉身,雙手鄭重其事地握住他的一只手,上下使勁晃了晃,“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親朋友,你小姨就是我小姨。”
路逍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彎了彎嘴角,又瞥了眼旁邊的祁熠,祁熠也正在看着姜元妙同他交握的手。
對上對方冷漠的視線,他唇邊弧度加深,眼裏的挑釁開到最大。
路逍扭回頭,在姜元妙要松手時,十分自然地抓住,回握。
他笑着問:“有多親?”
沒等姜元妙回答,祁熠忽然出聲,“妙妙。”
聲音很低,教人辨不出什麽情緒,但足夠讓人聽得清楚。
“上次落在我家的鞋,你是不是還沒拿回去?”他忽然問了件與此時此景毫不相關的事,像是剛好想起來這事,漫不經心随口一問。
“咦?我昨天不是來你家拿了嗎?”姜元妙以為自己的記性出了什麽岔子,從路逍手裏抽回手,一邊自我懷疑地說着,一邊朝他看過去。
祁熠手肘搭在桌面,單手托着側臉,漆黑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她,在她不明所以時,薄唇忽而彎出一抹弧度。
仿佛突然懂了如何利用自己這張臉的殺傷力,少年往日總是冷淡着的眉眼,因為這抹細微的弧度,瞬間從禁欲變得勾人,勾得姜元妙微微一怔。
“是嗎?”他輕描淡寫地說,“可能,我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