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姜元妙其實并不想承認自己喜歡祁熠,也想不通自己怎麽就喜歡上祁熠了呢?
可喜歡這種情感,就像一場感冒,已經有的症狀,即便她再怎麽嘴硬,也沒辦法真的假裝沒有。
祁熠不在身邊的時候,她會像霜打的茄子,總是想着他。
看到有趣的東西,她第一時間想要分享給他。
聽見別的女生喜歡他後,無法再像以前那樣,抱着純看戲的态度。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偶像劇和愛情小說看了那麽多,甚至還試圖自己寫過戀愛小說,姜元妙摸索得出,喜歡一個人大概是什麽感覺,也确切地意識到,她就是喜歡祁熠。
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不是他某個帥氣瞬間引起的剎那心動,她對祁熠的喜歡,源于他們日常相處的點滴,源于近十年的互相陪伴。
起初,她并不想承認,也有點煩躁。
第一反應——這事絕不能讓祁熠本人知道,她也絕不可能再去表白。
因為她有自知之明,她是《狼來了》故事裏的放羊的孩子,沒交付真心的不正經告白太多次了,即便這次是真心因為喜歡,也不會再被當真,祁熠一定會拒絕她,更甚還會跟她生氣,覺得她又在耍他。
但姜元妙也并不想搞暗戀那套,太憋屈——她這張憋不住事的嘴,想搞也搞不了。
怎麽和祁熠談上戀愛?
用她的數學思維來解這道題,已知兩個人談戀愛的達成條件,是其中一個人來表白,另一個人再點頭答應。
既然她不能再向祁熠表白,那麽,讓祁熠來表白、她點頭答應不就好了?
姜元妙自我贊同地點了點頭,數學課上的戀愛小說沒白寫,她果然是個戀愛小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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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辜負自己風風火火的做事作風,數學課一下課,姜元妙就立刻轉過身。
祁熠難得沒在課間寫他鐘愛的數學題,單手托腮斜靠桌沿坐着,在看老姜同志剛出的推理小說,濃密的眉隐在垂落的額發下,長睫微垂,眉眼間透着幾分閑适慵懶。
他另只手百無聊賴地拿了支筆在轉,筆杆在指間旋轉出墨藍色的疊影。
姜元妙的視線不自覺落在他靈活轉筆的手上,雖然不會彈奏樂器,但他有雙很适合彈琴的手,手指修長,指節分明,骨感漂亮。
手背的青筋在清薄的皮膚下脈絡分明,微微鼓起時,透着幾分微妙的欲色。
如果說他的長相和性格都是性冷淡風,那他的這雙手,恰恰是相反的極端。
只是多看了幾眼,姜元妙就又想起那個古怪又羞恥的夢境。
就是這樣一雙削瘦漂亮的手,強硬地捧住她的臉頰,指腹在她嘴唇上摩挲……
“有事?”
少年低沉的聲音冷不丁響起,打斷她止不住遐想的思緒。
姜元妙猛地回神,擡眼便對上祁熠點漆似的黑眸,毫無防備地,心跳亂了一拍。
“啊、有事……要問你。”她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麽沒底氣過。
祁熠擡了擡下巴,“說。”
姜元妙張嘴正要問,又咽回肚子裏,“算了,我還沒想好怎麽問,有點不好意思。”
她是真不好意思直接問,但這種心情一從嘴裏說出來,就變得沒什麽可信度。
祁熠眉梢一擡,話裏淡淡的嘲諷,“你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姜元妙選擇性耳聾,忽略他的祁言祁語,轉回身,準備下節課要上課的課本。
沒兩分鐘,又自己憋不住事地轉過來,一副下了很大決心的模樣,“我還是現在問吧。”
見她這麽鄭重其事,祁熠還算有耐心,“問。”
姜元妙卻又梅開二度,嘴巴張開又合上,一臉糾結,“算了,我再想想。”
祁熠:“……”
姜元妙說完就又轉過身去,過一會兒又轉過來。
這次,還沒等她開口,祁熠先問了,“你覺得我看着很面善?”
姜元妙愣了下,不懂他為什麽這麽問,但如實搖頭,“搭不上邊。”
她答得誠懇,說完又馬上有些後悔。
糟糕,說得太直接了,應該趁機說點好話刷好感啊!
“其實……”姜元妙正欲開口補救,卻聽祁熠反而肯定了她的回答。
“對,我看着就脾氣不好。”
祁熠長腿往前一伸,踢了下她的椅子腿,“所以這次你再吊我胃口,我會給你一腳。”
“……”
姜元妙眼角直抽,到底投降,“好吧好吧,我就是想問——”
話說一半,上課鈴恰好響了,她臉色一亮,逃過一劫的語氣像搖尾巴的嘚瑟小狗,“诶!上課了!不是我不想說,是上課了!”
祁熠:“……”
-
向來都是姜元妙憋不住事,祁熠忍不住好奇心還是頭一回。
并非只是因為姜元妙今天的欲言又止,更是因為自他參加競賽回來後,姜元妙整個人都變得不大對勁。
雖然她一貫沒心沒肺,但這次着實是太……神經兮兮了。
包括但不限于課間時常托着腮發呆,有時莫名其妙一個人傻樂,有時又唉聲嘆氣。
他就坐在姜元妙後桌,徐綿綿問她怎麽了的時候,他還當了次牆角,但并無收獲。
姜元妙的回答莫名其妙。
她只是幽幽嘆氣:“春天來了,又到了萬物繁衍的季節,我在憂愁,那些找不着對象的單身狗們該怎麽辦。”
徐綿綿眼角直抽,“說得好像你有對象一樣。”
姜元妙嘟囔了一句什麽,聲音太小,祁熠沒聽清,憑直覺猜,大概率不是什麽好話。
姜元妙最近實在異常,很難不懷疑,在他去參加競賽的這段時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尤其是,去路逍家裏的那天。
祁熠再三去确認。
趙飛翔也很無奈地再三肯定,“她和路逍什麽都沒發生,哥們我寸步不離嚴防死守,就差陪她一塊上廁所!”
“……”
夕陽浮在天際,粉紅與深藍在天空中交替,放學鈴響,穿着校服的學生們陸陸續續湧出教學樓。
初春傍晚的風仍有些涼意,祁熠的心緒卻反常的燥。
走在去公交車站的路上,他微微偏頭,“你今天想問……”
“車來了車來了!快走!”
沒等
璍
他說完,姜元妙眼尖瞧見馬上要駛過來的公交車,為了搶上位置,拔腿就往站牌那邊跑。
祁熠深吸了口氣,到底還是跟上去。
放學高峰期,姜元妙擠上去時剛好只剩一個靠近車門的後排空位,自然而然地去哪坐下,後一步上車的祁熠,也自然而然地站到她座位旁邊,手扶在她面前的欄杆。
少年身姿修長挺拔,平直寬闊的肩撐起寬松的校服外套,挺直的脊背如同一棵筆直屹立的雪松。
他眉眼微斂,車裏并不明亮的燈光落在他的側臉和高挺的鼻梁,好似一幀加了噪點的電影畫面。
無意之中,姜元妙發現自己似乎正處于一個欣賞他顏值的絕佳位置。
太過于目光灼灼,被注視的人偏頭朝她看過來。
在被抓包的前一秒,姜元妙立刻低下頭,躲開視線,假裝無事發生。盡管臉上的心虛已經完全出賣了她。
回避和心虛出現在她的身上,才真是反常。
祁熠微微皺眉,近十年朝夕相處對她的了解,他的直覺不會出錯。
姜元妙有事瞞着他。
這件事,還不小。
女高中生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經被看穿大半,還在假裝若無其事,亂飄的視線又停留在祁熠扶在欄杆上的左手。
少年手長腿長,伸手的動作,外套袖子往上縮了些,露出半截削瘦的腕骨,莖突的骨節突出,青筋盤覆,戴着一條繩結歪歪扭扭的編織紅繩。
幾個月的時間,紅繩已有些許磨損和褪色。
以前不曾注意,姜元妙這才發現,這條幸運手鏈,祁熠竟然還戴着。
哪怕是幸運手鏈最初的發起人徐綿綿,也早就取下,投入新歡幸運水晶手鏈的懷抱。
徐綿綿的說法是,這種小東西,新鮮期最多三個月,超過三個月還戴着的,都算是真愛。除非是本命送的,她能戴一輩子,不過她高一到現在換了三個本命——前兩個都塌了。
姜元妙的幸運手鏈也沒再戴了,之前有次洗完澡,吹頭發的時候繩結自己松了,她扣了半天沒扣上去,就順手放在了抽屜,想着第二天帶到學校找人幫忙,結果轉頭就忘到現在。
忘記是次要原因,說到底,還是過了新鮮期。
祁熠手上的這條手鏈真是越看越醜,姜元妙這時候對自己的手藝又有點自知之明了,這麽醜的手鏈,還能被他戴這麽久,難不成……
他把她當真愛?
一時沒忍住,想象力豐富的女高中生被自己的腦補甜得輕笑出聲,又趕緊壓了壓飛起來的嘴角。
姜元妙伸出手指點了點祁熠手腕上的紅繩,在對方看過來時,假裝漫不經心地問:“這手鏈,你還戴着啊?”
盡管她已經很努力地假裝波瀾不驚,但亮晶晶的眼睛和要翹不翹的嘴角出賣了她此刻的激動。
怎麽辦?
如果祁熠說,“因為是你親手編的,所以我舍不得不戴”,或者,“因為喜歡你”,她該如何應對?是爽快點答應呢,還是矜持點答應呢?
然而,她忘了,她的竹馬,祁熠,是個需要被毒啞的帥哥。
祁熠看了眼她滿是期待的眼神,遲疑問:“你自己的丢了,想把這個要回去?”
……一秒打破浪漫幻想。
姜元妙期待的臉色瞬間垮掉,不滿辯駁:“我哪有怎麽小氣?”
祁熠反問:“你沒有?”
姜元妙被問得一噎。
她還真有過這種前科。
小時候在家裏吃了一塊很好吃的布丁,就帶了兩塊去學校分享給他,她在家裏吃的是荔枝口味,分給祁熠的也是荔枝口味,留給自己的是想嘗試的新口味。結果新口味不好吃,吃了一口後就眼淚汪汪地要跟祁熠換。
想起以前的黑歷史,姜元妙心虛目移,繼而又辯解:“我的沒丢,是放抽屜裏了,雖然沒戴,但我一直都有好好收着。”
祁熠只擡了下眉,沒說什麽。
姜元妙把這當成不信任她的表現,“你不信?等我今天回家給你找出來!”
為了證明自己真沒丢,姜元妙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翻箱倒櫃找那條手鏈。
明明記得就放在梳妝臺的抽屜裏,也不知道記憶出了什麽岔子,在那格抽屜裏翻了半天沒翻出來,不得不把範圍擴大到整個房間,最後總算在床頭櫃的抽屜裏找出來。
房間被她翻得一片狼藉,她也累得氣喘籲籲,把自己摔床上呈大字形躺着,一只手拿着手鏈,一只手舉着手機,拍了張照片給祁熠發過去。
姜元妙得意地拿出自證證據:看,我就說了沒丢吧。
祁熠回複了一個大拇指。
姜元妙笑得更得意了,又很快,笑容凝固。
等等,她一開始是要做什麽來着?
她明明是要問祁熠為什麽還戴着這條手鏈,怎麽就變成她向祁熠證明自己的這條手鏈沒丢了?
被帶偏的思路終于回到正軌,繞了地球一圈才反應過來,姜元妙狠拍了一下腦門,“靠!跑題了啊!”
滿分作文選手竟然在這種地方狠狠跑題,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可惡,太可惡了!
這麽下去不行,她才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姜元妙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跑書桌旁邊,拿出紙筆,想了半天,随後鄭重其事寫下一行字:關于氣氣是否喜歡妙妙的相關打探計劃。
第一步,找機會跟他對視。
以她閱覽言情小說無數的經驗,面對喜歡的人,對視一定時間後,就會害羞臉紅。
只要祁熠在跟她對視的時候有一點點點點害羞,就說明她的猜測的對的。
一定時間是多久呢?
姜元妙又困惑了。
琢磨了幾秒,就放棄琢磨。
管他呢,對視到他臉紅就好啦!
她如此不拘小節地想着。
-
翌日一早,上學路上。
“……你還要盯着我看多久?”
被死盯了幾分鐘,祁熠終于忍無可忍,問出這句。
昨天還躲避他視線的人,今天早上不知道又在抽什麽風,一下樓就死盯着他,也不說什麽,就一個勁盯着他看。
饒是祁熠,被這麽盯着,也不由頭皮發麻。
事實上,姜元妙也很無奈。
她是想跟祁熠對視,但死活沒找到合适時機,視線就那麽短暫地碰撞了下,對方就看向了別處。
也不是因為不好意思所以故意躲着她,他始終面癱着臉,沒一點害羞的趨勢。
不僅不害羞,眼見着還不耐煩起來了。
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姜元妙眼珠子骨碌一轉,想到個曲線救國的好辦法。
“我們來玩一個游戲吧。”她欣然提議。
“不玩。”祁熠利落拒絕。
姜元妙不滿道:“我還沒說玩什麽呢。”
祁熠扯了扯嘴角,“不管什麽游戲,不都是為了坑我?”
……竟然被看透。
姜元妙扼腕,不肯放棄地狡辯:“不是坑人游戲,就比個賽,比……比誰不眨眼能堅持更久!随便玩玩,沒有賭注。”
以為這樣就能讓祁熠放下戒心,卻聽他毫無興致地說:“沒賭注的游戲有什麽意思?不玩。”
……這家夥!
姜元妙深吸一口氣,壓住被他的反複無常挑起來的暴脾氣,耐着性子順他的意:“那要不然,賭注你定。”
反正她只是為了跟他對視,來确定他會不會害羞,輸贏什麽的,都不重要。
下一秒,聽到祁熠的話,輸贏不重要的想法立刻蕩然無存。
“輸的人給贏家當一天聽話小狗。”
“啊?”姜元妙頓時為難。
她語文閱讀能拿高分的一大原因就是重點抓得特別好,這句話的重點顯然不在“小狗”,而在“聽話”這兩字上,“意思是如果我輸了就要任你使喚一整天?”
祁熠:“我輸了也一樣。”
姜元妙有點糾結,總覺得這是個坑。
“怎麽,不樂意?”
祁熠沒給她多思考的時間,作勢就要走,姜元妙連忙拉住他,“樂意樂意!就這麽定了!”
話音才落,就被祁熠捏住了臉頰。
拇指和食指分明扣在她臉頰兩邊,指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捏着她的臉,教她擡起頭。
姜元妙被迫嘟起嘴巴,口齒不清地問:“你幹嘛?”
祁熠氣定神閑:“游戲只說不眨眼,沒規定不能做其他事。”
姜元妙沒想到他竟然這麽無恥,“不行,你這是……”
話沒說完,祁熠忽然低頭,朝她湊過來。
姜元妙整個人怔住,杏眼微微睜大,目光落在他緩緩湊近的俊臉。
少年精致的眉眼距離不過咫尺距離,清晨的陽光照在他臉上,落在他的眼睛裏。漆黑的瞳仁,清晰地倒映出她怔然的身影。
姜元妙忘記掙紮,也幾乎忘記呼吸。
只呆呆地望着他漂亮的唇瓣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一直在靠近的唇瓣停在她的眼睛前方,趁她沒有防備,祁熠對着她的眼睛,啓唇輕吹了一口氣。
姜元妙也果然條件反射地眨了下被風吹迷的眼睛。
祁熠松開她,聲音透着幾分得逞後的愉悅,“你輸了。”
原以為她會大吵大鬧耍賴皮,也早就想好應付她耍賴皮的對策,然而,姜元妙沒吵也沒鬧,像是被定住一般,在他松開她之後,整個人仍舊僵在原地,如同一尊石像。
祁熠疑惑歪了歪頭,擡手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小狗,你輸……”
“啊啊啊啊——”
他話還沒說完,女高中生石像忽然原地複活,驚恐退後三步,捂着臉尖叫着跑走。
姜元妙整張臉羞得通紅,心跳如擂鼓。
她剛剛還以為,還以為……
祁熠是要親她!
失算失算失算!
第一步計劃,大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