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籃球場上,祁熠投了個漂亮的三分球,又引起一陣歡呼。

目光習慣性往場外瞥了眼,原先坐在樹蔭下的人卻沒在,只留下一個小賣部的塑料袋。

他皺了下眉,擴散視野範圍掃了圈,依然沒見姜元妙,倒是看見坐在塑料袋旁邊的宋煙,懷裏抱着件校服外套。

祁熠眉心皺得更深,中場休息,專門在場外看他的女生圍上來送水,被他擡手拒絕。

宋煙坐在這邊,看着他徑直穿過人群,朝自己走過來,不由挺直脊背,唇角不受控制地往上飛。

少年剛打完球,額頭上冒出些汗珠,垂在額前的碎發也被潤濕了些許,他擡手把洇濕的碎發往後一抓,露出光潔的額頭,陽光下的眉眼愈發俊朗。

只是表情并不明朗。

“她人呢?”祁熠停在她身前,運動後的氣息有些喘。

宋煙一愣,半天反應過來,他是在問姜元妙的下落。

忙回:“她先回教室了。”

祁熠臉色不是很好,從她手裏接過外套,道了聲謝,轉身就往球場外走。

趙飛翔在那邊瞧見他要離開,連忙追上來,“哎哎哎怎麽就走了,球還沒打完呢,”又往場外那邊看了眼,沒瞧見啃鴨脖的人,又問,“妙妙呢?”

哪壺不開提哪壺,祁熠表情更不善,“溜了。”

他丢下這句話就徑直回教學樓,上樓,穿過走廊,停在三班教室前門,果不其然看見跨坐在椅子上背對着這邊的姜元妙,正在和路逍下棋。

祁熠扯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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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零食重要,零食沒路逍重要。

是這麽個排名。

可以。

他們的說話聲不大,但教室裏沒幾個人,很安靜,在門口也能聽得清楚。

“不管比較對象是誰,我都會選你。”

好。

好一個深情告白。

祁熠幾乎要被氣笑,臉色陰沉愈發厲害。

姜元妙莫名感覺背後一涼,但比起來,目前更嚴重的是搞不清情況的一頭霧水。

她懷疑路逍搞錯前提條件,正想強調一下這不是選考試幫忙作弊、無聊陪下棋的朋友,而是在選戀愛對象,還沒開口,下課鈴先響了。

叮叮咚咚的音樂聲,隔壁班級先傳來吵鬧,安靜的世界一瞬湧入嘈雜。

熟悉的腳步聲從後逼近,姜元妙下意識回頭,便瞧見祁熠拎着外套,繃着張臉朝她走過來。

心髒瞬間提到嗓子眼。

完蛋。

她溜號被抓個現行。

姜元妙咧出一個讨好的笑,正想插科打诨糊弄過去,還沒開口,祁熠卻徑直越過她,回了自己座位。

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姜元妙愣了下,不了解他的人或許會慶幸逃過一劫,但她直覺祁熠這次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生氣。

可她又不理解,她就只是提前走了十幾分鐘而已,祁熠為什麽要這麽生氣?

而且她走前還讓宋煙接替她,幫他守着衣服,外套現在也好好地被他拿在手裏,也沒耽誤什麽事吧?

回到座位的人旁若無人地釋放冷氣,姜元妙撇了撇嘴,鬼知道他氣什麽,氣就氣吧,反正她沒做錯什麽。

既然祁熠不想理她,那她也不理他。

莫名其妙的,忽然就開始冷戰。

姜元妙這次沒心思再去哄祁熠,他都有宋煙了,哪還需要她哄。

只是,祁熠的幽怨視線實在太有存在感,偏偏還剛好坐她後面,這兩天,她都覺得後背涼飕飕。

馬上就是周末,按照慣例,她要被祁熠輔導功課,但跟這樣冷飕飕的祁熠待在一塊,她還沒學成歸來,先被凍成冰塊。

姜元妙決定先發制人。

她給祁熠發了條來例假不舒服,這周末請假的消息,短暫地逃避一下現實。

祁熠回得很快,也簡潔,就一個字:好。

平時想偷點懶總要被他說一說,絕不肯輕易将她放過,這麽爽快的答應還是頭一回。

這讓姜元妙驚訝,卻沒有請假成功的歡喜。

反而,生出些埋怨。

就一個好字?

她說她肚子痛诶,連一句關心都不說嗎?這麽冷淡的嗎?

難不成是宋煙已經對他展開攻勢,他現在正沉迷于美女的追求,沒心思搭理她?

好哇,好他個祁熠!

酸溜溜的氣味彌散在空氣裏,姜元妙越想越氣,越氣越想,在房間裏繞來繞去,煩躁地抓了抓發根,最後義憤填膺地給徐綿綿打了個電話:“綿綿,明天逛街,去不去!”

既然已經翹掉補習,那就放肆浪到底。

彼時徐綿綿正在家悠閑敷着面膜看劇,一接通電話,就被她的大嗓門吓了一跳,剛敷上去的面膜都差點沒挂住。

她一臉莫名:“你不是要跟着祁熠一塊學習嗎?”

姜元妙理直氣壯:“學個屁,人生就是曠課!”

“……”

不知道她的奇妙cp又鬧了什麽矛盾,不過小吵怡情,徐綿綿已經習慣,無奈道:“我已經約了宋煙明天去買衣服,你也要一起?”

姜元妙一愣,“宋煙她沒……”

徐綿綿問:“沒什麽?”

姜元妙:“沒什麽。”

徐綿綿:“……再說廢話我挂了。”

“等等等等,”姜元妙連忙喊住她,猶豫了下,還是說,“你跟宋煙說聲,我也去。”

反正有勸架王徐綿綿在,她和宋煙總不可能打起來。

姜元妙是這麽想的。

當天晚上,被徐綿綿告知姜元妙也會去逛街的宋煙,答應的時候也是這麽想的。

然而第二天,這麽想的兩個人,站在商場門口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原因無他,就在三分鐘前,她們用來發照片修圖的三人群裏,勸架王發了幾條沖擊力十足的消息。

綿綿冰:啊啊啊啊啊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現在才醒!

綿綿冰:啊啊啊啊啊啊我來大姨媽了!我的新床單!

綿綿冰:啊……肚子……開始痛了……

綿綿冰:嗚嗚嗚我來不了了,血流成河ing,你們倆玩得開心qvq

姜元妙:“……”

宋煙:“……”

兩人對視,相顧無言。

宋煙手指按住抽搐不止的眼角,“現在怎麽辦?”

姜元妙一臉深沉地說出國人至理名言:“來都來了。”

宋煙:“……”

見她一副糾結模樣,姜元妙問:“你要回去?”

宋煙看她一眼,立刻改了剛剛在心裏打定的主意,下巴一揚,“誰說我要回去?我今天是特意來買戰鬥裝的?”

姜元妙邊往商場裏走,邊不怎麽感興趣地問:“你要去哪裏打仗?”

“……”

宋煙被她的無趣無語到,“是告白那天要穿的衣服啦,笨。”

姜元妙忽地腳步一頓。

宋煙下意識以為是那個笨讓她不滿了,又要開始怼她了,暗暗做好回怼的準備,轉念一想,好像前幾天才允諾過,以後任她怼,不還嘴,氣焰頓消一半。

姜元妙卻并非她所想,只是看着她,表情有些複雜,“你本來是想讓徐綿綿給你參考意見的吧?”

“你這不明知——”習慣性的陰陽怪氣被咽回去,宋煙語氣緩和些,“對啊。”

姜元妙呢喃般說:“可是現在徐綿綿不在。”

宋煙莫名:“不是還有你嗎?”

姜元妙的表情更複雜了,“你就這麽相信我……的眼光?”

宋煙:“有總比沒有強。”

姜元妙不理解她不知緣由的信任,她明知她們倆互相看不順眼。

她擰着眉問:“那萬一我亂給意見,睜眼說瞎話呢?”

宋煙也反問:“你會嗎?”

姜元妙不說話了。

她不懂,宋煙為什麽在這種時候相信她。

更何況,這是要去買告白那天穿的衣服,那麽重要的準備,不應該慎重更慎重嗎?

沒等到她的回答,宋煙自顧自說:“雖然你這人挺煩人,但人品還算過得去,既然你答應不會瞎搗亂,那就不會瞎給意見。”

別人對事不對人,到了她這卻好像變成對人不對事,在旁人眼裏,她或許很傻,但她相信自己的判斷。

姜元妙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宋煙以為她沒話說,轉身要繼續往商場裏走的時候,身後女生忽然喊了聲。

“我也喜歡他!”

宋煙腳步一頓,回頭看向她,眼裏有疑惑,更多是驚愕。

姜元妙眼裏閃過糾結,咬咬牙,還是如實說了:“我也喜歡祁熠。”

她走過去,說:“以前給你搗亂的事,我也道歉,那時候我并不知道你對他是這種喜歡,也不知道自己對他也是這種喜歡,但最近我想明白了,我也喜歡祁熠,和你的喜歡是一樣的,想和他談戀愛的這種喜歡,不願意把他分享給別人的這種喜歡。你對我坦白,我也對你坦白,現在扯平了。”

宋煙看着她,久久沒有說話,或許是信息量太大,她已經忘記要說什麽。

這原本該是個尴尬的場面,或該針鋒相對,卻因為她過分的坦誠,讓人只剩下驚愕。

姜元妙不是很有耐心的人,接着問:“現在你知道這件事了,還要讓我陪你去買衣服,給你參考意見嗎?”

沉默的人變成宋煙,姜元妙不催也不避,眼神認真看着她。

半晌,宋煙有些遲疑地問:“你答應我說不再搗亂的事,還作不作數?如果……”

“作數,”姜元妙絲毫沒有猶豫地保證,“雖然我跟你關系沒那麽好,但我也把你當半個朋友,已經答應的事,我不會反悔,你放心,你怎麽去追求祁熠,我都不會搗亂。”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但是同時,我也不會退縮,我自己也會去争取。”

就像宋煙初次對她坦白時那樣,她以認真回以認真,以坦誠回以坦誠。

這是一個很冒險的舉動,她和宋煙或許就此決裂,老死不相往來。

但無論如何,她不想辜負宋煙對她的信任。

就在她忐忑時,宋煙忽而笑了下,朝她伸出手,“行,我們公平競争,不搗亂,只助攻。”

姜元妙松一口氣,終于能露出笑容,伸手回握,“成交。”

-

姜元妙回家的時候,天突然下起了雨。

陡然傾盆的雨勢,把沒帶傘的她淋成落湯雞。

不過,這絲毫沒影響她今天的好心情,心裏的石頭落地,就算淋成落湯雞,也豁然開朗。

她哼着聽不出調子的小曲,渾身濕漉漉進屋。姜砺峰剛好從書房出來接水,看見她這模樣,讓她趕緊去洗個熱水澡澡。

老姜同志唠叨起來實在厲害,姜元妙原本磨蹭的動作都被念得不得不馬上跑去卧室,拿衣服洗澡。

換了幹爽衣服,她一面擦着頭發,一面到客廳來找感冒沖劑,無意瞥見桌上放着的藥房購物袋,心想老姜同志動作還挺快,這就買了藥回來了。

姜元妙走過去,打開袋子翻感冒藥,卻只看見一些經期用藥,益母草,布洛芬,還有暖寶寶。

也沒有感冒藥啊?

她扯着嗓子朝書房喊了聲:“爸,你給我買痛經藥幹嘛?”

書房裏傳來趕稿人暴躁的回應,“祁熠早上拿來的,別吵我!”

姜元妙眨了眨眼睛,這才想起來昨晚跟祁熠請假的理由。

昨晚還怪他沒一點關心,今天竟然送了藥過來了?

姜元妙正想笑,笑容又忽然一僵。

糟糕,祁熠送藥過來,不就知道她是在撒謊了?

她趕緊又朝着書房喊:“爸,你跟沒跟祁熠說我去幹嘛了?”

書房裏寫不出稿子的人更暴躁地回:“說你去外面耍!別!吵!我!”

姜元妙直呼完蛋,連忙拿出手機,點開和祁熠的聊天框,發了個1過去試探。

沒出現紅色感嘆號,消息也沒被拒收。

還好還好。

姜元妙這才松了口氣,回房吹頭發,吹完頭發又覺得不對。

祁熠怎麽沒點動靜?不應該啊?

發現她撒謊翹補習,他不應該說點什麽嗎?

她的1發過去都這麽久了,他也沒覺得奇怪?

姜元妙再次拿起手機,盯着聊天頁面看了許久,正琢磨着對方正在想什麽時,聊天框上方的“氣氣”忽然變成“對方正在輸入中”。

她眨了眨眼,坐姿都變得端正起來,凝神等着他發消息過來。

然而,“對方正在輸入中”在上方停留了許久,都沒見到一條消息發過來,最後甚至消失,又變回了給他的備注。

姜元妙:“?”

正疑惑着,“對方正在輸入中”又出現了。

這次沒有只打雷不下雨,對面很快發來一二三次五六七八-九十……條消息???

還全部都是意義不明的字母數字符號,仿佛程序出錯的亂碼,在聊天頁面刷屏。

莫名其妙的消息變成一個個問號,懸在姜元妙頭頂。

她實在忍不了了,回了條消息過去:你幹嘛????

标點符號代表了她的疑惑和驚恐。

亂碼刷屏停止了,終于有正常的文字消息發過來:剛剛貓在踩手機。

……原來是大福。

姜元妙回複:這麽調皮,曝光它!

她是習慣性這麽回複的,消息發過去才想起來祁熠正跟她冷戰,都幾天沒說話了,而且撒謊翹補習剛被他抓包,氣氛正是微妙的時候。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撤回,卻沒想到,祁熠竟然真的發了一張小貓照片過來。

大福貓仰馬翻被撂倒在床上,少年骨節分明的手箍着它的脖子,把它按在床上,小貓不願意露出肚皮,兇巴巴張着嘴,仿佛正在罵罵咧咧,後腿也在蹬,被抓拍成糊影。

姜元妙在手機這邊笑得肩膀直抖。

她發消息過去:你能不能對它溫柔點。

祁熠又發來一張照片——被不明液體洇濕的床單。

氣氣:又尿我床上。

明明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文字消息,姜元妙卻莫名感覺這句話裏帶着委屈,仿佛是他才是被欺負的那個,在這跟她告狀。

元氣妙妙屋:真是可惡的小貓!

元氣妙妙屋:等着,我來教訓它!

氣氣:你來。

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姜元妙已經跑出卧室門,咚咚咚跑去玄關換鞋,一陣風似地,路過握着手機唱歌來找靈感的姜砺峰。

姜砺峰差點被她給撞上,忙問:“你剛回來又幹啥去?”

“去找氣氣!”

姜元妙丢下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跑了,連門都沒關。

姜砺峰罵罵咧咧地走去關門,“臭丫頭,多大了還跟個猴似的,毛毛躁躁,天天往人祁熠家跑,以後有男朋友了怎麽得了?”

罵着罵着,又跟着手機裏的戲曲廣播唱了起來,“怎~麽~得~了~”

-

姜元妙下了樓才發現連傘都沒拿,又沒那個耐心再回去拿傘,心裏估量了一下兩棟樓之間的距離,手舉過頭頂,毫不猶豫沖進雨幕。

這場毫無征兆的暴雨,肆無忌憚地敲打玻璃窗,雨水濁流在重力作用下順勢滑落,雨滴敲打的聲音,充斥原本過于安靜的房間。

祁熠将放在床上的杯子拿回書桌,把小貓抱下地,扯下昨天才新鋪上去的床單。

水似乎倒得有些多了,床單洇濕的痕跡牽連到下方的床墊。

床單丢進洗衣機時,玄關傳來敲門聲。

他彎了下嘴角,朝那邊走過去,開門之前,抿平弧度,将神色恢複如常。

門外,姜元妙敲了幾下門沒等到回應,正準備自己輸密碼開門,門鎖傳來聲響,大門被人從裏面打開。

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立在門口,撐在門口的手臂線條流暢,膚色很白,青色血管脈絡清晰地盤覆于皮膚下。

他個子很高,身形挺拔修長,低頭看她時自然而然帶着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神色平靜,仿佛任何事都無法那雙淡漠的眼裏掀起波瀾。

落下來的嗓音磁性悅耳,內容卻不怎麽中聽。

“你……剛參加完潑水節?”

“……”

姜元妙抽了下嘴角,“是啊,樓下發大水,你要不要下去見見世面。”

不客氣地陰陽怪氣回去,她借着身高差,從他手臂下鑽進屋,輕車熟路從鞋櫃拿拖鞋。

祁熠眉梢一挑,在她身後,不着痕跡地彎了彎嘴角。

說不上是和好還是沒和好,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又回到以前,這兩天的別扭無聲無息消解,誰都沒有刻意去提。

姜元妙換鞋的時候,瞧見在卧室門口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小橘貓,“哈”了聲,像走地雞一樣彎着腰朝它跑過去,“大福!”

大福被可怕的人類吓得扭頭就跑,四條腿沒能跑過兩條腿,最後還是被姜元妙在床上給逮住,從上到下一陣猛撸,親親小貓頭,臉埋進柔軟的貓肚子裏蹭來蹭去。

大福不滿地喵喵直叫,但人類才不會在意小貓咪的罵罵咧咧。

姜元妙趴在床邊,吸貓吸得正嗨,頭頂落下一塊毛巾,蓋在她頭上。

旁邊的位置陷進去,她下意識擡頭,瞧見坐在床沿的祁熠。

這個角度,少年突起的喉結似乎更明顯,面部輪廓精致如雕刻。

“先把頭發擦擦。”祁熠說。

姜元妙哦了聲,暫且松開大福,拿毛巾擦拭頭發。

在她擦頭發的時候,祁熠從衣櫃拿出幹淨床單,鋪上床。

床單鋪得并不順利,因為逃脫魔爪的大福在床上橫沖直撞,一會沖到這邊,一會兒竄到那邊,還發出奇奇怪怪的哼聲,仿佛在宣誓床的主權。

祁熠伸手要去拎開它,它又馬上跑掉,接連幾次,哪怕是他,都被累到。

像是放棄又像是被氣到,他站在床邊,無語地叉腰。

姜元妙喜聞樂見他吃癟,在旁邊幸災樂禍,“也有你搞不定的時候。”

祁熠瞥了她一眼,“這貓像你。”

姜元妙下意識以為他是在誇自己,下一秒卻又聽他說,“比狗還能鬧騰。”

姜元妙:“……”

手裏擦頭發的毛巾團成團朝他扔過去洩憤,卻被他伸手精準接住。

祁熠擡了擡眉梢,唇邊揚起一個笑,幾分得意。

笑起來的他褪去了平時的冷淡,眼角眉梢流露少年氣。

姜元妙微微一怔,胸腔忽而竄出一種奇妙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只知曉,方才的心跳似乎漏掉一拍。

怕被發覺異樣,她先移開視線。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反常,又或是良心發現要幫主人承擔火力,剛才還不願意被她埋臉的大福這時候自己走過來,屁股在她腿上蹭,像是要她摸。

大福有這麽粘人的時候不多見,姜元妙連忙把它抱起來,一個勁貼臉蹭。

祁熠看了被她抱着使勁貼貼的大福,舌尖抵着前牙輕啧了聲。

好個會撒嬌的心機貓,你貓條沒了。

姜元妙撸貓撸到一半,發現大福身上似乎有點不對,摸了下它肚皮上的突起,“大福身上好像長了個痘?”

祁熠剛換好床單,聞言看向她。

姜元妙走過去,在床邊坐下,把貓放床上,露出它的肚皮。

祁熠坐在貓的另一邊,側着身體,一條手臂撐在床上,微微彎腰湊過去,看見她手指着的地方。

一顆粉色的小凸起,确實很像人類的青春痘,但是……

姜元妙一臉疑惑地問:“貓也會長痘痘嗎?”

祁熠沉默幾秒,面上露出幾分糾結,“其實這是……”

姜元妙因為新奇發現有點興奮,“要不要幫它擠掉?不然越長越大了怎麽辦?”

“……”

該怎麽說,這并不是痘痘。

姜元妙說完又自己覺得不妥,“要不然還是先問問醫生吧?”

他們之前送大福打疫苗的時候加了寵物醫生的微信。

她拿出手機正要給醫生發消息,被祁熠抓住手,“不用問。”

姜元妙不理解,“為什麽?”

祁熠生平第一次這麽委婉,“這是它的……器官,正常的生理構造。”

姜元妙仍舊不懂,“什麽器……”

問到一半,她反應過來,可又覺得不合常理,杏眼微微睜大,錯愕地問:“可大福不是小公貓嗎?”

“……”

祁熠忽然有點懷疑人生。

不,在懷疑人生之前,得先質疑一下姜元妙的腦回路。

可她表現得是真吃驚,絲毫不能理解的吃驚。

分不清是絕望還是認命,祁熠閉了下眼,耐着性子給她解釋:“公貓和母貓一樣,都會有□□。”

以防她的腦子再轉不過來,頓了下,又類比補充:“就跟人一樣,我也會有。”

“……”

這解釋夠詳細,夠直白,夠貼心。

姜元妙繞地球一圈的腦回路,總算慢半拍地反應過來。

反應過來的同時,也體會到深深的難以形容的尴尬,“哦、哦……也對……”

這個誤會太烏龍,兩人不約而同陷入沉默。

沉默之時,似乎誰也沒有想起來,手還是牽着的。

又似乎,是誰都沒有找到松開的時機。

雨絲落成線,噼裏啪啦地敲打窗戶,聲響充斥整個空間。

少年的眼睛像一片汪洋,她這艘滿載晦澀心事的小船,在飄搖風雨中搖擺跌撞。

目光是畫筆,她在淅瀝雨聲裏,偷偷描繪她喜歡的祁熠。

室內的空氣因雨天而變得潮濕,視線黏着,好似有看不見的水流在輕湧。

分不清誰先移開眼。

姜元妙按着小貓的手不經意卸了力,大福趁機翻身跑走,在房間裏橫沖直撞地撒丫子跑,但已經無人在意。

姜元妙從祁熠的手心抽回手,熱度仿佛從他的手心傳導到她耳根。

她撓了撓微微發熱的臉,假裝嗓子不舒服,不自然地咳了兩聲,提起另一個話題,“你今年的生日想怎麽過?有沒有什麽新想法?”

祁熠收回的手垂在身側,手指微蜷,不動聲色地想留住那抹溫度。

他目光落在無一物的地板,聲音很低,“沒有。”

他并不喜歡大張旗鼓地過生日,姜元妙也不奇怪,“那我們就按老規矩來了啊。”

祁熠嗯了聲,表示自己沒有意見。

每年的四月二十,是祁熠的生日,他父母常不在家,認識姜元妙之前,常有一個人待在家的時候,生日這天與平時過得無二異。

認識姜元妙之後,驟然就變得繁忙,熱鬧。

姜元妙會帶着趙飛翔上門,催着他換衣服出門,出門結結實實地玩一天,在外面吃個飯,買個蛋糕,再陪他去商場挑件衣服,她和趙飛翔一塊出錢買。

至于為什麽是買衣服而不是買其他東西,祁熠的物欲實在太低,送點小飾品,他不戴,送個手辦,他嫌落灰,送個游戲機,他不打游戲,問他想要什麽,他說來本奧數習題。

姜元妙嫌棄過生日送習題太晦氣,所以自作主張,帶他去買套衣服——主要原因,也是想理直氣壯地玩一玩奇跡氣氣。

祁熠本人抗拒當換裝工具人,奈何還有個趙飛翔在幫忙把他拽住。

不過今年,在祁熠生日當天,姜元妙卻被臨時告知,趙飛翔有事來不了。

“趙飛翔怎麽這樣?臨時放鴿子也太不厚道了吧!”

姜元妙為祁熠抱不平,“不會又是因為要去陪他的小女神了吧?不行,他怎麽能這麽重色輕友,我得打個電話給他。”

她正要給趙飛翔打電話,卻被祁熠制止。

面對她很不理解的眼神,祁熠輕咳了聲,“他是有正事,來不了。”

姜元妙問:“什麽正事比給你過生日還重要?”

祁熠沒吭聲。

不是不想說,是沒想好怎麽說。

總不能直接告訴她,趙飛翔現在正在家,當這次生日約會的幕後指揮吧。

“……今天還得去給大福買點罐頭。”

生平第一次,他這麽僵硬地轉移話題。

還好姜元妙是個好糊弄的,立刻被轉移注意力,驚訝地問:“上周不是才給它買了?又吃完了?”

其實沒吃完,但大福肯定不會嫌多的。

祁熠嗯了聲,“長身體。”

姜元妙有點發愁,孩子長身體是好事,但大福吃得實在是有點多了,難道橘貓天生自帶能吃的基因嗎?

她一面往地鐵站走,一面拿出手機查小貓的正常食量是多少,“它現在還沒絕育就挺胖了,再這麽吃下去,真的不會變成豬嗎?”

祁熠悄然舒了口氣,亦步亦趨跟上她。

今天天氣好,頭頂晴空蔚藍,樟樹屹立在道路兩旁,枝繁葉茂,空氣裏彌散着淡淡的香樟味。

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又不至于太熱,氣溫剛剛好。

偶爾有風吹過,穿過翠綠的香樟葉,少女過肩的發絲和嫩黃色的裙擺在風中輕揚。

她低着頭看手機,一門心思擔憂家裏小貓的食量和生長。

祁熠走在她身側,假借幫低頭族看路之名,光明正大地在她身上停留目光。

-

兩人到商圈中心街的時候才十點,離吃飯時間還早,也都還不餓,姜元妙原本要先拉着祁熠去買衣服,祁熠卻沒動,下巴指了指另一邊,“去那玩玩?”

姜元妙順着他指的地方看過去,游戲天地,本地最大的一個游戲廳,她和趙飛翔兩個游戲菜雞常來這撒錢。

祁熠向來是不喜吵鬧的,游戲廳的音樂聲能吵得人鼓膜都轟隆隆,平時出來逛,她和趙飛翔要去玩游戲,祁熠踏進去之前都得先給耳朵塞上降噪豆。

今天卻主動提議要去那邊玩。

姜元妙不确定地問,“你要去那裏玩?”

祁熠嗯了聲,牽着她挎包的帶子,把她往裏面帶。

游戲廳音樂聲很大,吵得他皺起眉頭,如果不是趙飛翔說這是約會聖地,他一個人絕不會踏足這裏。

祁熠定了定神,偏頭問,“你想先玩什麽?”

姜元妙是游戲黑洞,玩什麽都是秒下線,不過她相信祁熠的能力。

視線在游戲廳裏掃了圈,她指着那邊的娃娃機,“先去賺點實際的。”

祁熠聞言就往那邊走,卻又被她抓住衣角。

姜元妙肅着臉,想起之前在江都市花兩百個幣才夾到一只娃娃的教訓。

她鄭重其事道:“那個游戲機三個幣一次,爪子還很松,坑得很,先說好,我們就買三十個幣,三十個幣用完,管它夾沒夾到,咱們撤咱們的。”

祁熠笑了下,“行。”

兩人走到那邊,來夾娃娃的人,結伴的女生和情侶偏多。

祁熠今天穿着件淡綠色休閑襯衫,略顯寬松,裏面一件白T內搭,工裝褲,白色板鞋,一身清爽的少年氣,讓人不自覺聯想到春天,蘊着勃勃生機。

他鮮少有這種亮色系的衣服,身上這件還是去年過生日時,姜元妙和趙飛翔拉着他去買的,事實證明,姜元妙看人和看衣服的眼光都很不錯。

姜元妙今天也小小地打扮了下自己,換上不常穿的嫩黃色的碎花連衣裙,嘴巴上塗了薄薄的一層唇釉,水紅色的玻璃質地,顯得唇瓣盈潤飽滿。

出門後,還特意帶上頭繩和發夾跑去祁熠家,讓編發手藝很好的祁師傅給她編了兩股精致的發辮。

兩人的外形都惹眼,走到那邊時,身上落了不少目光。

盡管游戲廳的音樂聲吵鬧,人聲也嘈雜,但還是耳尖地聽到幾句竊竊私語,大抵是誇祁熠長得帥,這些她都習以為常了。

不過今天,她額外聽見了一句。

“人家都有那麽漂亮的女朋友了,別想了。”

姜元妙一開始沒怎麽在意,擡頭瞧見娃娃機櫥窗玻璃的倒影,瞧見站在祁熠旁邊的自己,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她眨了眨眼。

诶?诶诶诶?!

女朋友是說她嗎?

漂亮也是在誇她嗎?

糟糕,藏不住心思的人控制不住開始傻樂,姜元妙咬緊了牙關,還是沒能壓住上揚的嘴角,為了不讓自己樂出聲,甚至忍得肩膀都在抖。

偷偷傻樂時,視線無意瞥見櫥窗倒影,站在她旁邊的高個少年正偏頭看着她。

她下意識側過頭,剛好對上祁熠盛滿莫名的視線。

“你笑什麽?”他歪頭問。

姜元妙視線飄忽一圈,“沒什麽。”

心虛的模樣太明顯,祁熠顯然不信,審視般盯着她。

姜元妙被盯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趕忙再找了個聽上去很有說服力的借口,“好吧,我笑是因為……被你帥到了!”

祁熠微微一愣。

姜元妙以為他還不信,雙手捧着臉頰,做出犯花癡模樣,“哎我們氣氣過個生日又變帥了,真好看真好看。”

她學着徐綿綿追星時說的彩虹屁,措辭誇張地誇他,“好想在哥哥的眼睛裏游泳,好想在哥哥的鼻梁上滑滑梯。”

才說完,就被祁熠抓着肩膀,扳着她背過去。

姜元妙毫無防備地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圈,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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