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人頭攢動的游戲廳,姜元妙木着張臉念規則:“公平起見,一人一臺娃娃機,每人三十個幣的機會,夾娃娃多者獲勝。預備——”

“等等!”

路逍舉起手,打斷她的準備,“我有個問題。”

姜元妙頂着雙死魚眼:“問。”

路逍嚴謹地提問:“如果我們倆夾的娃娃數量上一樣怎麽辦?”

姜元妙面無表情:“那就用時少的人獲勝。預備——”

又沒說完,祁熠也出聲打斷,“我也有個問題。”

姜元妙的眼神又死了幾分:“說。”

祁熠擡起下巴,指了指兩臺娃娃機,“我們的娃娃位置不一樣。”

姜元妙偏頭看了眼,确實祁熠的娃娃遠離出口。

她深吸口氣,拿出最後一點擠牙膏擠出來的耐心,“行,我去喊工作人員過來幫你們擺好。”

祁熠卻說:“不用。”

瞥了眼路逍,唇邊勾出一個輕蔑的弧度,“我讓着他。”

路逍登時急了,“誰要你讓?”

姜元妙終于耐心耗盡,沒好氣地問:“你們還比不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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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異口同聲:“比!”

“那就給我閉嘴,速戰速決!”沒耐心地裁判最後一次擡起手,“預備——開始!”

話音落下,幼稚的男高中生開始這一屆的夾娃娃比賽。

大概是這兩人之間的氣氛太劍拔弩張,又或許是兩個帥哥太惹眼,不知不覺有路人停留,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其中一個穿jk裙的女孩,見姜元妙跟他們認識,戳了戳她的手臂,在她扭頭看過去時,一臉好奇地問:“他們倆是在比賽?”

姜元妙點頭。

女孩又問:“他們倆為啥吵架?”

不是她亂猜,那兩人哪怕是夾娃娃時,嘴上的較勁都沒停過。

姜元妙想了想,一本正經回答:“我不認識他們。”

女孩:“……”

哪怕是社牛如姜元妙,也從來沒感覺有這麽丢臉過。

尤其是一個小時之後。

三十個幣的機會,不,他們倆已經花了三百多個幣了,還沒有夾起來!一只!都沒有!

錢花沒了,連看戲的路人都走得差不多,只剩幾個女生還很有耐心地站在旁邊當觀衆,當然不是看娃娃,是看死活夾不上娃娃的笨蛋帥哥。

姜元妙實在繃不住了,沖過去一手揪住一個,把他們往後拽,“你們夠了,夾不上來就夾不上來,別再浪費錢浪費時間了!”

路逍腿紮馬步,手抓娃娃機,一步也不肯離開,“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別急,我馬上就能抓起來了!這聲爸爸他叫定了!”

“誰喊誰還不一定,”祁熠也堅持站在娃娃機前,巋然不動,“妙妙,別鬧,我已經掌握了夾子松緊的規律。”

“……”

姜元妙簡直要氣暈,“問題是你們連夾子最緊的時候都沒能把娃娃夾上來啊!”

被這兩人氣得磨牙,叉着腰喘粗氣時,手機響起鈴聲,她拿出來一看,是趙飛翔。

才接下電話,就聽趙飛翔在那邊語氣着急地問:“妙妙,你們現在在哪?祁熠怎麽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消息,發生什麽事了嗎?”

姜元妙正當生氣的時候,咬牙切齒道:“發生了什麽事?我給你看看發生什麽事!”

她挂斷電話,重新打了個視頻電話過去,把攝像頭對準娃娃機中魔的那兩個人,“看到了嗎?祁熠和我們班的路逍瘋了,為了認幹兒子,他們倆已經在這兩臺娃娃機扔了六百多塊錢了!”

趙飛翔:“……”

祁熠,你到底……是去幹什麽的……

姜元妙把手機鏡頭翻轉過來,跟他翻起另一個賬,“你有什麽急事,連他的生日都不來?”

趙飛翔支支吾吾,似不敢言。

本就生着氣的姜元妙暴躁威脅,“快說,不說絕交。”

話才剛落,舉在手裏的手機就被人抽走,她扭過頭。

哦,是瘋了的祁熠。

祁熠直接挂斷電話,拿出準備好的說辭,“他跟我解釋過,有正經事要做,所以沒來。”

姜元妙追問:“什麽正經事這麽難以啓齒?”

跟她的聲音同時響起來的,是路逍的歡呼聲。

“我夾到了!我夾到了!”

路逍拿着娃娃沖過來,興奮得仿佛有條尾巴在身後狂搖,“妙妙,我夾到了!”

“……”

姜元妙麻木地拍手,麻木地祝賀,“恭喜你,終于結束游戲。”

路逍把娃娃塞她手裏,“戰利品,送你!”

又轉過頭看向祁熠,雙臂環胸,驕傲地擡起下巴,洋洋得意,“某些人,是不是該履行賭約了。”

祁熠扯了扯嘴角,扭頭就走。

路逍當然不肯放過他,“哎你怎麽說話不算……”

在祁熠彎腰從另一臺娃娃機裏拿出兩只娃娃後,他沒說完的話自動消音,錯愕睜大眼睛。

祁熠同樣把兩只娃娃遞給姜元妙,偏頭看向他,薄唇勾起一抹冷嘲弧度,“不好意思,我早就夾到兩只,看你太磨蹭,陪你多玩了會兒。”

路逍:“……”

“數量,時間,我都贏了,”居高臨下的人變成祁熠,“現在該誰喊?”

路逍一個扭頭,求助目光投給姜元妙,眼淚汪汪。

姜元妙從三只娃娃裏騰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認命吧孩子,上一次我跟他賭的時候,在他那連狗叫都學了。”

路逍:“……”

“願賭服輸,”路逍深呼吸兩個來回,瞪着祁熠,咬牙切齒擠出那兩字,“爸爸,我們再來一局,這次去比跳舞機!”

祁熠老神在在:“乖兒子,爸爸年紀上來了,玩不來年輕人的玩意。”

路逍:“……”

姜元妙:“……”

嘶——怎麽說呢,她發現祁熠好像真挺喜歡角色扮演,每次都能特別入戲。

-

因為祁熠和路逍這兩人的幼稚舉動,姜元妙得到了三個總價值六百多的醜娃娃,兩只狗一只貓。

令她沒想到的是,男高中生的幼稚遠不止于。

起因是姜元妙不想一個人拎這麽多娃娃,就把祁熠夾的兩只狗給他,讓他幫忙拿着。

平時祁熠都會順手接過去,今天卻不知道犯了什麽病,不但不接,還頗為不滿地問:“為什麽要我拎着兩只狗,不讓他拎着他的貓?”

路逍見縫插針接話,“嫌你的狗醜呗。”

“……”

姜元妙深呼吸,差點要掐人中。

既然這樣,行,那一碗水端平,她把一只狗給祁熠,另只貓給路逍。

路逍卻又不幹了,“怎麽他夾的娃娃你就肯拿,我的就還給我?”

祁熠也沒有錯過任何一個補刀的機會,“因為你技術菜,只夾到一只。”

“……”

姜元妙深呼吸呼得快要給自己上人工呼吸機了。

在這兩人又要來回互損之前,她趕忙插在兩人中間,“司道普!司道普!”

她把祁熠夾的一只狗娃娃塞給路逍,把路逍夾的貓娃娃塞給祁熠,自留一只狗娃娃。

這麽操作一番,最後問:“這樣總行了吧?”

祁熠和路逍雙雙有意見,異口同聲:“不行。”

姜元妙惡狠狠回怼:“不行也給我行,不然誰都別去吃飯!”

兩個男高中生一臉憋屈地閉了嘴。

路逍委屈巴巴,“妙妙,我可是專門請了假來陪你吃飯的。”

他賣得一手好茶,祁熠冷呵一聲,正要出聲嘲諷,被姜元妙瞪了眼,垂在身側的拳頭緊了緊,心不甘情不願地撇過頭,到底閉了嘴。

路逍為他的憋屈幸災樂禍,也被姜元妙瞪了眼,他立刻擡起兩根食指,手動把翹起來的嘴角放平。

總算治住今天精神都不太正常的兩人,姜元妙悄悄松了口氣。

又忍不住小聲嘟囔,“你們倆關系這麽不好的嗎?”

被瞪的兩人幾乎同時回應。

“你才知道?”

“我以為你早知道。”

姜元妙:“……”

-

三人去了姜元妙原先訂了位置的火鍋店,剛好趙飛翔沒來,路逍補上他的空位。

為了讓這兩人不再鬥嘴,增進增進同學同桌情誼,姜元妙親自安排座位,把他們倆安排坐在一排,她自己和娃娃坐對面這排。

路逍和祁熠都各有不滿,一個比一個臉色難看。

姜元妙明知故問:“你們有什麽意見?有意見也不準提,提了我也不會聽。”

“……”

男高中生憋屈得不行。

點完菜,祁熠臭着臉,冷不丁開口:“我今年要許願。”

以往的生日,他都不屑許什麽生日願望,但這個願望,必須盡快實現。

姜元妙驚訝看向他,“現在?蛋糕都還在店裏呢。”

不明情況的路逍一頭霧水,“什麽蛋糕?什麽許願?”

無視他的疑問,祁熠言簡意赅,“抛開那些繁文缛節,我要許願,現在立刻馬上實現。”

他很少有這麽着急的時候,姜元妙直覺不妙,但還是問:“你要許什麽願?”

祁熠擡起下巴,往她旁邊一指,“我要坐你旁邊。”

姜元妙:“……”

好一個現實又着急的生日願望。

哪怕浪費生日願望也不願意跟路逍坐一塊是嗎?

請問你們倆上輩子是有什麽仇嗎?

姜元妙有一萬個槽點要吐,但既然是生日願望,那就只能遂他的意。

她無奈點頭,“行行行,你是壽星公,這次聽你的。”

祁熠薄唇一彎,起身就要換座位,卻被路逍伸手按住肩膀。

他立刻皺起眉,不滿轉過頭。

路逍嘴角彎彎,手下暗暗使勁,臉上裝出和善,“不好意思,換座位之前,我能不能說句話?”

祁熠沒猶豫:“不能。”

路逍啧了聲,“沒問你。”

兩人眼看又要發瘋,姜元妙趕緊叫停,“路逍你說,祁熠你等他說完。”

路逍沒松開按住祁熠肩膀的手,另只手艱難地掰開手機殼,拿出身份證,遞給姜元妙。

姜元妙一頭霧水接過去,看了眼,又擡起頭,看向路逍,對方微笑着點頭。

姜元妙又看向祁熠,表情有些複雜。

祁熠皺眉問:“怎麽了?”

姜元妙眨了眨眼,指着路逍說,“他也是今天的生日。”

祁熠眉心皺得更深。

路逍空閑的那只手撥了撥額發,春風得意,“真是不好意思,鄙人也是四月二十生人。”

姜元妙點頭,看着祁熠說:“和你同年同月同日。”

祁熠:“……”

靠,什麽孽緣。

姜元妙其實也有點尴尬。

說起來,去年和路逍面基之前,路逍為了讓她安心,發了身份證照片給她看,什麽信息都沒遮,她自然也是看見了他的生日日期的。

但看完就忘,當時也沒想着刻意去記一下,以後給他過生日。

更沒想到,不久後的現在,會在她給祁熠過生日的這天,剛好碰上同一天生日的路逍。

姜元妙撓了撓臉,“你怎麽過生日還出來打工呀,怎麽不跟我們說,幫你慶祝。”

路逍把身份證收回手機殼,不以為意:“我不喜歡過生日。”

搶在祁熠開口之前,又說:“但今年我忽然又想過了,我也要許生日願望,妙妙你能幫我實現嗎?”

姜元妙已經被祁熠剛才那奇葩的生日願望創過一次,抽着嘴角說:“別說你的生日願望也是要坐我旁邊?”

路逍卻搖了搖頭,笑着說:“不,這麽寶貴的願望,我先留着。”

祁熠瞥他一眼,抿抿唇,也不再起身要換位置,淡聲道:“我也先留着。”

看着他們倆突然和諧起來,姜元妙滿臉欣慰。

忽然間有種,孩子忽然就穩重起來的感覺!

-

姜元妙以前沒察覺,今天不知怎麽格外注意到,跟這兩人待在一塊,她受注目禮的次數異常的多。

她沒多想,把這歸結于祁熠和路逍太帥的緣故。

直到她去到小料區調小料,忽然走過來一個女生,好巧不巧,是剛剛在游戲廳裏跟她搭話的那個穿着jk裙的女生。

女生也認出她,擡手跟她打了聲招呼,笑着走過來,自來熟地喊她,“姐妹,好巧,又在這遇見你。”

姜元妙向來都是誰都能聊兩句,也十分自然地接話,“這家火鍋味道很好,我常來。”

女生倒是第一次來,熟客和新客簡單分享了下這家店的招牌肥牛和隐藏菜單。

女生忽而問起:“剛剛那兩個男生,哪個是你男朋友哇?”

“……我不認識他們。”

祁熠和路逍在游戲廳的決鬥行為實在太丢臉,姜元妙選擇裝傻充愣,堅持聲稱自己是無辜路人。

女生卻像是被她拙劣的謊言逗笑,“別裝了,我看見你們一塊來的。”

“……好吧,”姜元妙認栽,老實回答,“他們倆一個是我朋友,一個是我朋友的兒子。”

女生:“……”

你們關系還挺複雜,都玩出兩輩分了。

忍住抽動的嘴角,女生又問了遍:“所以,哪個是你男朋友?”

實不相瞞,她看上了其中一個帥哥,但看着姜元妙和他們之間的關系似乎不簡單,所以先試探問一下。

姜元妙這次真心否認,“兩個都不是,這次我可沒蒙你啊。”

女生眨了眨眼,“但看起來,那個男孩子好像喜歡你诶?”

姜元妙聞言,像小狗聞到肉包香,立馬豎起耳朵,“誰?哪個?穿什麽衣服的?”

女生邊說邊往那邊看:“就那邊穿……”

話說一半,忽然止住,眼神發亮地望着來人。

姜元妙順着她視線回頭看過去,穿着淺綠色襯衫的少年不知何時走到了這邊,停在她身後。

他皮膚偏白,一般人穿着顯黑的淺綠,在他身上變得更襯膚色,鮮少穿着亮色系的衣服,偶爾這麽一穿,更讓人眼前一亮,仿佛連他身上的清冷都少了幾分。

少年的聲音落在空氣裏,低低的,很好聽。

但話的內容一點都不中聽。

“你在這邊給人推銷小料?”

“……”

姜元妙深吸一口氣,逼自己無視他的損嘴,但還是忍不了一點,扭過頭,木着臉問女生:“絕對不是他,對不對?”

女生幹笑,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端着調料碟飛快地走了。

“什麽不是我?”反而是祁熠在問。

問完卻被姜元妙狠狠瞪了眼。

他一臉莫名,“怎麽了?”

他在座位上盯了她挺久,鍋底都燒得沸騰了,她還站在小料區和陌生人聊得歡,遲遲不動。

也就這陌生人是個女生,所以等到現在,他才過來。

姜元妙給自己的碟子裏最後舀了勺香菜,幾乎一字一頓擠出話,“沒、什、麽。”

她氣呼呼回到座位,路逍見狀,幸災樂禍看了祁熠一樣,又笑眯眯問:“妙妙,誰惹你不開心了?”

這個“誰”,用得很靈性,很綠茶。

祁熠面無表情給了他一記眼刀。

姜元妙憋悶地說:“沒什麽。”

天知道聽見那個女生說他們倆之間有個人喜歡她的時候,她有多欣喜。

剛才有多欣喜,祁熠那張嘴一出來破壞氣氛,她現在就有多郁悶。

等等。

姜元妙思維拓寬,發現盲點。

那個女生說的人既然不是祁熠,那不就是……

姜元妙忽而擡頭,直勾勾盯着路逍,眼裏些許驚愕,些許探究。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那個女生真的看出來了什麽?難不成真是他?

她的目光太直勾勾,隔着火鍋沸騰的層層霧氣,路逍也還是被盯得頭皮一陣發麻,很想拿着鏡子照一照,他是不是把什麽髒東西蹭到臉上沒發現。

“……怎麽了嗎?”仿佛渾身骨頭被拎着似地,他不自在地問。

祁熠也看向一直盯人的姜元妙,眉心微皺。

姜元妙搖搖頭,說了聲沒事,埋頭咬香菇。

過了一會兒,又不由自主地盯過去,臉上神色糾結。

路逍看過來時,還沒等他問,她又說了聲沒事,低下頭去。

第三次,在她又一次看過去時,路逍左手比了個耶,每天更新txt文檔看漫話加群似而而貳武久義死七大大方方讓她盯,還問:“要拍張照帶回去細看嗎?”

姜元妙:“……”

在旁忍耐多時的祁熠聲音冷淡地提醒,“食不言寝不語。”

路逍十分不屑地啧了聲,“假正經,老頑固。”

祁熠一擊斃命:“罵你爹,不孝子。”

路逍:“……”

這人怎麽還沒從角色扮演裏走出來!

看着這兩人又杠上,姜元妙只覺無力。

忽然就懂了,徐綿綿每次看她和宋煙鬥嘴時的心情,勸架的嘴巴很累,無語的心更累。

-

三個人點了三種鍋底,趙飛翔沒來,姜元妙終于能安心獨享牛油鍋裏的肥牛和五花肉。

為了解辣,她喝了不少飲料。

身心俱疲地填飽肚子,姜元妙從火鍋店出來後,第一次主動産生想早點回家的念頭。

精神頭最足的當屬路逍,不甘心輸了父子局,他從吃火鍋到從火鍋店出來,都還在激将法激祁熠,想讓他跟自己再去游戲廳比幾場,賽車,或者投籃,又或者其他,只要是能比,他勢必能翻身。

激将法在祁熠這裏完全不頂用,清冷淡定的少年至始至終只有一句話,“爸爸不比。”

姜元妙摁住抽搐的嘴角,把小挎包和娃娃都交給祁熠。

而後對他們倆道:“鄙人有點私事要去解決,請問一下二位,能不能在這裏等我幾分鐘,”

頓了下,補充前提條件,“閉着嘴等我幾分鐘。”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

祁熠問:“去哪?”

路逍直接說:“我跟你一起去。”

姜元妙面無表情看着祁熠,回答他:“廁所。”

祁熠:“……”

她又扭頭看向路逍,“也一起嗎?”

路逍:“……”

男高中生雙雙被她的直白發言無語住。

但最無語的人,還是姜元妙。

商場的公共洗手間門口,姜元妙看着真跟着她走到洗手間外的兩個男高中生,嘴角狂抽不止,“你們倆……真的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細聽,她的聲音都在微微顫抖。

路逍理所當然,“我怕你走丢呀,放心吧,我就在外面等你,又不進去。”

祁熠語氣淡淡,言簡意赅:“我擔心有變态。”

路逍聞言,立刻扭頭瞪他,“內涵誰呢?”

眼見他們倆又要開始,姜元妙趕忙打斷,“行行行你們倆吵你們的,我解決我的!”

話畢,她頭也不回地往洗手間跑,還因為地太滑跑太快,腳在大理石地板打了個滑,差點跌了跤。

身後兩男高中生同時擔心地喊,“你慢點!”

姜元妙跑得更快了。

跑進洗手間,缺乏運動的女高中生氣息微喘,但狠狠松了口氣。

路逍平時不正經也就算了,祁熠今天竟然也跟着發瘋,是因為生日所以中了什麽邪嗎?

不過……

也蠻不錯的。

想到祁熠孩子氣地跟路逍較勁的模樣,姜元妙又忍不住失笑。

洗手間裏很安靜,姜元妙進去時,門都是關着的,剛好一個長卷發女人從隔間裏走出來,低着頭走去洗手池旁邊洗手。

她走進唯一空出來的隔間,正要擰上反鎖,忽然覺得有點奇怪。

所有門都是關着的,怎麽這麽安靜?

還有剛剛那個從隔間走出去的女人,她的背影似乎……和平常人有點不一樣。

姜元妙動作頓了頓,說不清道不明的某種直覺,驅使她沒再繼續下個動作。

手停留在還沒反鎖的鎖扣上,她低下頭安靜等了幾秒。

也就是在這幾秒時間,低下頭的視野裏,從廁所門下方的縫隙,她看見一塊影子朝她靠近。

姜元妙不自覺屏住呼吸,心髒的加速搏動像在報警。

看到手機攝像頭伸進來的一瞬,她渾身汗毛豎起,同時在第一時間松開鎖扣,一腳踹開門。

門外的人沒有防備,被她踢開的門撞得連連後退,發出粗啞的吃痛聲。

姜元妙在驚慌憤怒的同時,也看清偷拍變态的正臉。

是剛剛那個長卷發女人!

不,是一個男扮女裝的變态!

-

在女高中生去解決生理問題的這個空檔,守在外面較勁的兩個男高中生立刻與對方隔開幾步,仿佛稍微挨近一點,都會沾上對方的晦氣。

祁熠将姜元妙的挎包背上一側肩膀,一手拎着一只娃娃,背倚在玻璃圍欄。

他低着頭,碎發垂在額前,仿佛很乖順,只是臉上沒什麽表情,自然而然地散發生人勿近的氣息。

偏偏手上又做着捏小狗娃娃耳朵的幼稚舉動。

路逍不動聲色從他頭頂打量到鞋底,心裏估摸了下他那雙板鞋的鞋底厚度,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

輕咳了聲,問:“你多高?”

他跟祁熠其實身高差不多,起碼平時看上去差不多,只是這會兒祁熠沒站直,而且鞋底厚度也是個不同變量,比較不出來。但是,他們倆之間,總要有個一高一矮。

祁熠瞥他一眼,薄唇吐出一個數字,“187。”

路逍挑眉,眼裏隐隐顯出得意,“我187.1。”

yes!高0.1厘米也算高!

祁熠扯了下嘴角,語氣平板無波,對他的較真卻又嘲諷性十足,“哦,原來還要把小數算進去麽?”

他脊背離開玻璃圍欄,站直身體,補上剛才略去的後綴,“不好意思,我187.7。”

路逍:“……”

瞬間矮了0.6厘米的男高中生不肯服氣,勢必要在某個地方把他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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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逍咬着牙問:“你幾點出生的?”

這一點,他有絕對把握,因為他是20號零點出生!

這次總不可能這麽巧了。

也不出他所料,祁熠說出的時間比他晚,“十二點。”

路逍再次露出得意的笑,爽了爽了。

“我是零點,”他擡手狀似不經意實則得意地撥了撥頭發,“看不出來啊,你原來比我小。”

這點嘲諷對祁熠來說,不痛不癢。

他語氣平平哦了聲,“是看不出來,畢竟,你比我矮。”

路逍:“……”

殺人誅心,男高中生對身高是進了墳墓也恨不得要刻在墓碑上的執着。

路逍深呼吸再深呼吸,拳頭硬了又硬。

正咬牙切齒要說什麽時,女洗手間裏忽然傳來一聲疾呼。

“祁熠!!!”

再熟悉不過的女生聲音。

兩人皆是一驚,幾乎是同時,如離弦之箭沖進去。

-

姜元妙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會有勇鬥變态的一天,也壓根沒想過,她竟然真的會遇到新聞裏才會出現的偷拍變态。

老姜同志平時教導她遇到事別急着往前沖,千叮咛萬囑咐,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她嘴上答應得頭頭是道,在這種時候卻完全抛在腦後,第一反應是絕不能讓這個可惡的男裝女變态偷拍狂給跑了!

變态男被她踹門撞得踉跄後退幾步,撿起手機就要往外跑,她想都沒想就沖過去抓住他的衣服,情急中還扯下了他的假發。

但她總歸是女生,力氣遠不及一個身強體壯的成年男人。

被逼急的變态男大罵了一句髒話,不管不顧地使勁甩開她,她幾乎是整個人被甩到地上,後腦勺狠狠磕上隔間的門板,她吃痛悶哼出聲,表情痛苦。

條件反射,也是末路本能,在變态男要跑出去之前,姜元妙不顧發暈的腦袋,扯着嗓子求救,“祁、祁熠!”

循聲沖進來的兩個少年,恰撞上往外逃跑的穿着女裝的變态男。

盡管沒搞清楚具體情況,但也一瞬間反應過來,在變态男擦肩跑走之時,路逍第一時間抓住他的手臂,變态男重心失衡,人仰馬翻滑到在地。

祁熠沒空管那麽多,徑直沖進女洗手間,看見摔在地上捂着頭的姜元妙時,心裏一緊,第一時間去察看她的情況,說話的語速前所未有地快,“摔到頭了?還傷到哪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頭暈不暈?我送你去醫……”

姜元妙抓着他的手臂,盡管磕到的腦袋疼得厲害,但還是朝他扯出一個笑,“氣氣,我沒事。”

祁熠閉了下眼,這才稍稍松一口氣。

姜元妙在他的攙扶下站起來時,路逍反剪變态男的雙手,押着人走進來,一臉急切朝她這邊看,“妙妙,你傷到哪沒?”

“我沒事,”姜元妙揉了揉後腦勺,“就是摔了一跤,磕到了頭。”

她要從祁熠那裏拿過挎包,拿出手機想報警,“幸好人抓到了,我們趕緊報……”

話沒說完,她的手被祁熠按住。

“報警的事先不急。”祁熠攬着她的肩膀把她往門口帶,“我還有點事問問他。”

姜元妙不明所以地被他推出洗手間門口,正想問他還要問什麽,祁熠脫下身上襯衫,披在她身上。

少年在她肩膀安撫性地拍了拍,壓低的聲音顯出平時少有的溫和。

“別看別聽,去遠一點等我。”

丢下這句話,祁熠轉身就回了路逍那。

走進女洗手間的瞬間,全然沒再有方才面對姜元妙時的溫柔。

他臉色陰沉得厲害,往日總是平靜如死水的漆黑瞳仁,此刻染上森冷寒意,怒意洶湧。

被路逍押着的變态男直覺不妙,在路逍手底下使勁掙紮,“你、你要幹什麽——”

話音才落,押着他的人像早預料到什麽,适時松手,退後兩步。走進來的少年一把揪住他的前襟,蓄滿力的拳頭狠狠砸上他的臉,變态男登時吃痛悶哼,滿口血腥氣味。

路逍眉梢一挑,并不意外卻還要故意裝出幾分驚訝語氣,“我還以為你是真有事問他呢。”

男人連連後退幾步,還沒能站穩,側腰又被發狠的少年狠狠踹了一腳,整個人摔倒在地。

祁熠看向路逍,臉上沒什麽表情,幹淨的眉眼間卻染上幾分戾氣。

他聲音很沉:“這不是正在問嗎。”

這樣的祁熠,路逍第一次見,卻絲毫不覺意外。

大概瘋子之間存在着某種同類才會有的微妙感應,無論平時以何種方式壓抑本性。

路逍悠悠地問:“但他一聲不吭,是不是不想理你啊?”

邊說邊活動兩下腕骨,取下手表,套在握上拳頭的指關節,“看來我也得好好問、問、他。”

摔在地上的男人見勢不妙,連滾帶爬要往門口逃,卻被路逍揪住後衣領一把拽回來,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抓住手臂,狠摔了一個過肩摔。

路逍又揪住他衣領把他拽起來摁在牆上,青筋鼓起的拳頭往他臉上砸,比起骨頭的相撞,機械手表更冰冷更堅硬的碰撞,更給男人帶來侵入骨髓的疼痛。

往日總是吊兒郎當彎着的嘴角抿成一條直線,總是含着笑意的眼底盈滿陰冷恨意,落在男人臉上的拳頭,一拳重過一拳,在沉悶碰撞聲響下的細碎咔擦聲,分不清是表盤鏡片的碎裂聲音,還是男人臉骨的碎裂聲音。

男人幾近崩潰,在他手底下掙紮,口齒不清地罵粗話,叫喊:“我要報警!我要報警!”

仿佛聽到什麽好聽的笑話,路逍輕笑了聲:“他說他要報警,你幫個忙?”

祁熠正擰着眉,低頭盯着手腕上的紅色編織手鏈,方才忘記摘,揍人的時候沾上了髒男人的血,擦不掉。

原本不妙的心情愈發不爽到極點。

他摘了手鏈,走過來,居高臨下睨着男人,“還不急。”

話畢,拽着男人的頭發迫使他站起身,男人已經鼻青臉腫,鼻血狼狽地流了一嘴。

男人張了張嘴想求饒,卻發不出聲音。

祁熠嫌棄地啧了聲。

就是這肮髒的鼻血,弄髒了姜元妙編了三天的手鏈。

拽着他頭發的手松開,祁熠一拳捶在他的胃部,男人這次連吃痛的聲音都發不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幹嘔。

路逍往旁避了半步,同樣一臉嫌棄,“啧,真髒。”

成年男人的身形其實比他們都要壯,肌肉卻像是充氣的氣球,此刻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狼狽跪在地上,雙手撐在地面,一臉痛苦地幹嘔。

“你們這是……蓄意傷害……”他一邊幹嘔一邊粗啞着嗓子艱難控告,“我要讓你們坐——”

話還沒說完,路逍長腿一擡,給了他一腳:“真不好意思,爸爸今天才滿十七。”

祁熠同樣踹他一腳,比路逍那腳踹得更重更狠:“巧了,爺爺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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