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跟任家的陡樓梯不同,這棟小樓階梯輕巧,走起來很舒服,外加拐角處都有毛茸茸地毯,初夏喜歡。

他腳尖在上面蹭蹭,玩夠了才敲響最邊上的門,本以為要等很長時間,誰料岳白開門速度挺快,即便還是氣呼呼的,看清外面是初夏後神情一變再變。

初夏則仰頭:“我聽你哥哥說,你上個月剛成年,所以喊你岳白哥哥,可以嗎?”

“……”

好像也不非得等對方回答,初夏微微擡高手,示意他看食材被堆成小山高的碗:“岳白哥哥。”

“……”

這人怎麽回事,他還沒計較先前,結果給自己擺譜。

初夏壓住忽然翻湧的躁動,暗示自己他不是任辛樹,胸口稍稍欺負,還沒等他再度開口,岳白側身讓開。

“抱歉。”

他又深吸氣,手指撓撓臉頰:“地鐵站的時候,那句話。”

初夏嘴角保持先前弧度,烏泠泠瞳孔飄得找不到聚焦,偏偏岳□□神恍惚一瞬,張張嘴沒了聲息。

既不進屋,也不接話,搞得岳白手足無措,無論怎麽站渾身都難受,以為是他音量過低,岳白胸口略鼓。

“對不起!!!”

為表示誠懇,他腰板瞬間彎成九十度,頭頂發絲跟着上揚後下墜,如被踢開的毛團,看得初夏抿嘴,沒壓住笑。

這家夥好像根榆木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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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很重。”

他輕巧巧繞過男生,剛想将碗筷擺在桌,那裏堆滿各科攤開的作業,初夏努努嘴,岳白立馬飛奔伸長胳膊呼啦一下全部塞到旁邊書架,輪廓張牙舞爪如惡龍,初夏眼不看心為靜。

“坐這吧。”

岳白在自己狗窩裏刨出個坑,拍拍那一小片還算幹淨的區域,等初夏坐在床邊才端起碗,囫囵吞棗扒拉幾口菜。

“你還是第一個進門的病人。”

初夏扭頭。

岳白動作微僵:“呸。”他而後補充了對不起,這短短半天說了整年的道歉量,岳白咬住唇偏頭懊惱,怎麽就管不住自己這張嘴。

“我的意思是,你很特殊。”

總算說了句能聽的話,初夏彎起眼睛,晃晃懸空的腳丫,帶起深藍色的床單波動:“怎麽說?”

他肌膚白,穿了毛茸茸襪,如一圈棉花雲朵,露出小截肌膚,若凝脂似玉透出淡淡淺粉。

岳白目光不知落向何處。

“我哥他擅長的領域不太一樣,只負責精神導致的心理問題,偶爾也會接青少年親子關系的咨詢。”

由于不清楚面前洋娃娃屬于哪種,岳白還怕說錯話,他語氣斟酌:“不過咱們這個年紀的孩子,跟父母有點磨蹭很正常,你看我就搬過來跟岳夜住,逃避他們唠叨。”

結果下秒。

“我沒有媽媽。”

初夏仰起小臉,眼睛眨呀眨。

“也沒有爸爸,倒是有個奇形怪狀的養叔叔,不過他行為怪異,可也算個很好的監護人……你幹嘛?”

只見岳白猛地起身拉開窗戶,半條腿懸在外面,神情嚴肅仿佛投窗自盡。

初夏哭笑不得:“無所謂啦,反正我對他們也毫無印象,又從福利院裏長大,父母對我來說更像是個記號。”

“……”

見人臉頰微鼓,初夏制止。

“如果真覺得過意不去——”

他聲調拉長,後腰無意識下塌,輕咬薄唇,用對任辛樹撒嬌的方式,面對還是懵懂高中生的岳白。

“關于檔案資料,一般都放哪?”

初夏很懂用自己外在的優勢。

他并不是那麽刻意歪頭,眼神保持先前狀态,僅僅透露幾分茫然,要哭不哭望着岳白,眼角浮現一層薄薄血色。

“二樓走廊盡頭……”

岳白本就是個毛頭小子,即便周圍有顏值尚可的小美女,多半也是清湯寡水,怎能比得過刻意勾引的初夏。

一番動作下來,他哪裏扛得住,手足無措坐在窗臺,憋了半天追問起身準備離開的初夏。

“但那裏閑人免進,你去幹嘛?”

初夏手背在身後偷笑:“秘密。”

“诶、诶!”

岳白後知後覺說漏嘴,他剛要翻身下來,又不小心撞歪書,東西噼裏啪啦掉了滿地,一支沒有帽兒的中性筆也跟着滾到床底。

他半跪在地,胳膊使勁往裏夠,起身時鼻尖擦着床單,一股極為陌生的淡淡清香絆住岳白動作,男生保持眼下姿态,胸口随呼吸微微起伏。

這是,初夏的味道?

很難形容那股氣息,岳白深吸。

有種壓抑整個冬天開出第一朵小花的草垛,陽光照在上面暖烘烘,熏得花香也無比溫熱,浸透岳白擰巴的五髒六腑。

初夏他真的……好好聞啊。

岳白垂眼,他就沒見過哪個男生這麽香的,想把人塞到被子裏,以後睡覺都是香噴噴的。

覺得初夏上來時間長了,生怕岳白的狗脾氣惹人生氣,等岳夜氣勢洶洶上來,轉身就看男生對着床邊唯一整潔的部位又聞又扭。

宛若一坨精神污染物。

不用說,岳夜也不知道,那小片空地定然是初夏坐過的。

岳夜面無表情抄起拖鞋,反腿踢出音爆,硬底直接撞到岳白的後背,疼得他嗷一聲竄得比猴還高。

“你幹嘛!!”

“那是我的人。”

岳白搓着屁股補充:“你的病人。”

岳夜眉心都快要擰成川字,顯得斷眉更具壓迫感,已是隐隐動怒前兆,岳白看得心驚膽戰。

“他不是病人。”

這句話給岳白聽懵了,他啊了聲。

“只是位可憐孩子。”岳夜深呼吸,他接過岳白遞來的拖鞋穿好:“我得去把他從泥潭中拔出來。”

岳白沒上心,因為他覺得救贖着實與這個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八成是岳夜一時興起。

充當騎士角色?

太遜了。

/

等初夏小心翼翼反手關門,摸黑按亮房間吊燈,白熾燈照得他直眯眼,好不容易适應光線,又被堆成山的牛皮紙袋吸引。

有的年頭久遠,邊角都起了毛躁,初夏伸手徑直拿起最頭上一摞,剛要順着人名開始翻找,沒想首個就寫着他的名字。

看來,岳夜還沒接到其他客戶。

初夏漫不經心地想,檔案袋沒有封口,連繞圈的繩線都松垮垮垂落,看樣子被人翻動過多次。他反手抽出紙張,不由得驚訝。

還挺重。

映入眼簾的就是他的大頭照,還是幾年前抓拍,跟個豆芽菜似的,皮膚比面粉還白。

真醜!

初夏撇嘴,拒絕承認照片。

首頁記載的東西不多,從名字到年齡全為手寫,初夏搭眼一看便知任辛樹的字跡。瘦金體頗具風骨,橫彎鈎間挂了盞明月,翻動時似乎都能聞到清風。

至于自己寫的狗爬字……

他收心,跳過大片無用表格,翻到計量表時頓住,視線略疑惑: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他怎麽半點印象都沒有,可上面的勾畫又确實出自于己。

初夏動作緩慢,目光停在評估欄。

連筆,略飛,頗有當代醫生開藥的架勢,他破解無果,索性後翻卻再也沒實質性東西。所謂厚文件也不過是個幌子,僅前幾頁寫了字,剩下大片空白。

虧他耗大力氣跑到這兒。

初夏嘆息,東西裝好放回去,這間類似儲藏室的地方空氣算不得清新,他待久了心中隐隐發燥,結果開門邁出半只腳,額頭砰一聲撞在個溫熱□□。

“嘶——”

“初夏?”

岳夜嗓音入耳,初夏捂住腦袋,仰頭對上他略顯錯愕的臉,面不改色為自己行為辯解。

“岳醫生,迷路了。”

初夏是個很會裝可憐的小騙子,當他垂眼抿嘴,沒人逃得過刻意散發的委屈,以至于連岳夜都鬼迷日眼,完全忽略掉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

“這裏面都是各種資料,你覺得無趣很正常,怎麽自己一個下來了?是不是岳白那小混球不老實欺負你。”

“沒有呀,岳白哥哥很好。”

初夏下意識張口,他腦海中還在跟那串莫名其妙的字符鬥争,全然未注意岳夜臉色微變,視線也摻雜複雜情緒。

“初夏?”

可惜,初夏似乎沒聽見般自顧自下樓,聲音逐漸壓低,步伐越來越亂,甚至出現一腳踩空兩個臺階,看得岳夜心驚膽戰。

他忙扶住牆壁下樓,指尖剛觸及初夏肩頭布料,誰料男生猛地偏頭,虎口疼痛激得岳夜哆嗦。

“初夏?!”

他顧不得查看泛血絲的手,趕忙托住初夏下巴,食指微微頂開那白森森小牙,生怕初夏不小心咬住舌頭。

岳夜第一次見初夏發病,事情來得過于突然,他甚至毫無任何準備,眼睜睜盯着初夏落淚,心理疼痛大過任何□□陣痛。

“乖,乖乖……別怕,別怕。”

由于初夏低頭,岳夜其實看不太清他神情,手臂攬住他過分瘦弱身體,聲音放得一輕再輕:“沒事了,沒事。”

安慰過分無力蒼白,不起絲毫寬慰作用,岳白聽到動靜急匆匆下樓,拐角見他哥抱着軟包子半坐在地,心底咯噔一下。

在他剛要開口前,岳夜先一步豎起食指示意噓聲,彎腰打橫抱起初夏,快步将人送去客卧,他壓根沒看清初夏的臉。

正當岳白猶豫要不要跟過去——

門口鈴聲大驟。

聲聲急促,聽得他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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