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舞池燈光依舊。

黎先生坐在拐角,靜靜凝視杯中震顫的酒,瞥眼望向失魂落魄的男人,嘴角不着痕跡露出笑容。

“談完了?”

那人未理,自顧自舉杯,接連三杯酒下肚後,才恍惚擡頭語氣飄忽。

“他不恨我。”

黎先生嗯了聲:“這不是好事?”

起初,任辛樹并未回答。他再次擡手一飲而盡烈酒,燒灼感自喉嚨到胃蔓延,剛要扯動嘴角,面容僵得如土。

“我寧願他恨我。”

回答不倫不類,黎先生也就聽聽,他懶得開解,索性由任辛樹随便念叨,等人累了、厭倦了,這件事也就到處為止了。

黎先生琢磨。

他把初夏從岳夜那帶回來時,是個隐隐将要落雪的深夜。那時黎先生已經洗漱完準備好好睡個覺,結果手機忘記開靜音,得了個奪命連環鈴。

來電顯示……岳夜?

“這麽晚找我有——”

“初夏先去你那兒住幾天。”

黎先生困着眼,看了看來電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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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搞什麽?”

好像就為了通知他,岳夜才在二半夜撥打電話,對方很快挂斷,黎先生躺在床緩了幾分鐘神,才掙紮坐起。

岳夜似乎在路上打的。

等黎先生将将換好衣服,那邊已經駛入停車場,他下去時,剛好見岳夜坐在車裏,抓着初夏手腕哀求。

只可惜距離太遠,也見不得口型,他等那位心理醫生稍微冷靜些後,才緩緩擡腳向前輕敲主駕車窗。

倒是初夏那邊的玻璃降下,男生扭頭,眼神倦怠。

“晚上好啊,黎老板,收留收留無家可歸的小流浪呗。”

講話嗲聲嗲氣的,聽得人心癢。

本是可憐的一句話,偏偏初夏趁着岳夜視線死角,不動聲色地朝他眨了下眼。

“......”

這一下,黎先生多半明白了。

八成又是岳白作妖。

見他去意已決,當着外人的面,岳夜也不好再拉扯。初夏下車都不看岳夜半點,拉住黎先生徑直往電梯走。

“等等,我跟人說句話。”

他落後半步,朝初夏笑笑以示意安撫,快步折身來到岳夜跟前,見後者眼底慌亂掩不住哀怨,靜默片刻說了個名字。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更何況做事出格人是岳白,岳夜不願揭露這些,吐出來句與你無關。

黎先生直起腰板,回望初夏。

少年比初見時高了些,等待時右腳尖微翹,漫不經心望向眼前那一小片區域,地下車庫冷白光照在他頭頂,連帶眼睫都染上層亮。

察覺黎先生視線,初夏面容隐在燈光下,陰影令人無法看清他是否在笑。

“任辛樹不會放過你的。”

那時的一句,影響力綿延現在。

黎先生搭在膝蓋的手指輕敲,舞池燈光亂得連這兒的卡座都些許晃眼,正當他想抛下任辛樹回去,誰知事情再次出現變故。

一名服務生匆匆跑來。

“黎總!”他來不及喘口氣:“您快去後面看看吧,有人鬧事了!”

“保安是吃閑飯的?”

“不是!”

服務生面露難色,百般糾結不知如何是好,他視線瞥向已經略有醉意的任辛樹,搓搓手湊近黎先生身邊低語。

“當事人特殊啊,是那位小祖宗初夏,跟人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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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事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先有認賊作父,後有男高磨腿,眼下又來稱兄道弟,初夏煩不勝煩,再人要張開手抱他的時候,直接伸拳頭揮上去。

結果敦一下,他整個人歪倒在雕像底座。後者毫發無傷,甚至挑起了半邊眉,看樣子是在無聲挑釁,氣得初夏牙癢癢。

打不過就不跟人一般見識,初夏佯裝鎮定起身,拍拍手當方才的事情壓根未發生。

誰知擦肩而過瞬間,他後衣領被穆十冬勾住,差點沒把初夏勒得咳嗽。

“你有病啊!!”

他捂住喉嚨嗆聲,都被欺負到這種地步,再不反擊還真當他是肉包子?

先前任辛樹倒是教過幾招防身術,但那家夥把其當成閨房樂趣,好幾次過招,初夏險些被掀翻過去。

遇到這地痞流氓,初夏那點力氣自是不夠看。他打又打不過,罵也罵不清楚,剛沖上去還沒揮拳,身體重心驟然失衡,頭重腳輕地往下歪,視線卻嗖一下拔高。

初夏大腦空白:“……?”

“好啦,這麽大還喜歡跟哥撒嬌,小初夏真半點沒變。”

穆十冬單手輕松扛着初夏,大步流星向前走,還能抽空拍了下人後臀。其實他這動作完全不帶情.欲,純粹是見到弟弟後迸發的喜悅之舉,奈何初夏臉嫩皮薄,耳根燒得他疼。

“你個流氓!變态!我要報警了!”

從旁處看,初夏不過是被男的單手按住腰,跟抗面粉袋子似架在肩膀。也只有親身體驗的他曉得,這雙手硬如鋼板,卡得他反複掙紮也動彈不得。

深冬氣溫極低。

但凡人伸出手,沒幾秒就毫無丁點知覺,紅彤彤如根小蘿蔔。初夏蜷縮指節都覺得費勁,更別說打人了。

結果,這個叫穆十冬的家夥也貧,聽初夏這麽一說,直接開腔搭話。

“叫啊,你叫破喉嚨,看看有誰會來救你。再說了,哥哥帶弟弟回家是天經地義的事,怎麽還上升定性?”

“誰是你弟弟!!”

初夏差點沒壓住音量,微攥拳頭将要砸在穆十冬的肩膀,男人跟後腦勺長了眼似的,直接捉住他的手下拉。

“你又要幹什……”

後半截的話,随着初夏觸及大片溫熱而吞咽在齒,他目光微凝,視線飄到穆十冬脖頸。

由于角度問題,他看不見穆十冬此刻神情,可手指壓住的肌膚不會說謊,正随其主人的呼吸起伏。

他還沒跟陌生人這麽親近過。

初夏宛若捉了把火焰,匆忙彈開手腕,都忘記怎麽掙紮,呆愣愣垂着,直到穆十冬放布袋般把他架在機車後座,恍惚回神條件反射擡手,一拳搗在穆十冬的腰。

“嗷嗷!”

他這一下可不算輕,外加穆十冬抗着初夏走來時,早就卸去對其戒備,還以為人乖乖聽話,誰知給他來了個黑虎掏心。

“小壞蛋!你搞謀殺啊!”

“強搶民男,死不足惜!”

初夏說得義正言辭,導致摘頭盔的穆十冬愣了幾秒,男人偏頭望向在本地算得上最豪華的娛樂會所,又端詳全身都被滋養得無比水潤的初夏。

“先前你不懂這些誤入歧途,哥哥并不怪你,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

哪猜不到穆十冬眼裏打量的含義,初夏強壓住火氣跟人解釋:“我不是做那種皮肉生意的。”

“……”

“我在裏面幹酒水推銷——算了。”

想不通為什麽要跟這種人解釋,初夏自行下車準備離開,結果氣在上頭的他忘記了一個問題。

這輛機車後座架高,早在穆十冬發覺他念頭,提前握住車把打起腳撐。初夏一有動作,他就故意松手晃悠吓他。

穆十冬又皮又賤,還故意自行加上哎呦哎呦的聲調,一次兩次還好,多了初夏冷臉。

男人還反問他:生氣啦?

所以,等黎先生急急忙忙趕到時,見他們兩人僅是在原地幹瞪眼,報警電話撥出一半的手收回,稍稍攏好肩頭衣物,輕咳幾聲。

“初夏。”

小吃街環境嘈雜各色氣味交加,平日黎先生鮮少踏足,初夏他倆鬧出這動靜也不見人圍觀,倒是省去了黎先生不少麻煩事。

“黎先生!你怎麽才來呀!”

雖說初夏滿了十八,行為動作還真找不到點成熟樣,見有大人來撐腰,立馬沒了先前唯唯諾諾,嗓門亮又脆,聽得穆十冬眼角不由浮現笑意。

“您好,黎老板,好久不見了。”

一句問候吹飛了初夏想告狀的心。

穆十冬眯眼笑,咧嘴露出白牙,隐約透出幾分森寒,這點倒是與初夏有幾分相像。

“這麽多年過去,黎大老板貴人多忘事,不記得我這個小安保也正常。聽說找着我弟弟了,我東西顧不得收拾飛回來,真不愧是老東家,強!”

說話時,穆十冬豎起拇指。

見狀 ,初夏嘴角笑容略顯勉強,他狐疑目光從黎先生面容移開,落在穆十冬手指。

這倆人認識?

不知該怎麽跟初夏解釋,黎先生神情略顯複雜,主要是他沒想穆十冬真能在近十年的傭兵生涯活下來。

偏偏又撞上初夏出逃,死也不肯跟任辛樹在一起,看樣子多半去醫院找莫希……

“哈哈,真好久不見了。”

要是再被他知道,自己還跟初夏扯了點不清不楚關系,就算前幾個人加起來也受不住穆十冬一拳。

“……”

在槍林彈雨摸爬滾打數十載,人心這種東西穆十冬還真不屑于看,他無視黎先生眼底晃過的尴尬,擡手摟住下車下到一半的弟弟。

懷中感覺軟而綿,沒長骨頭?

穆十冬捏捏,又抱抱,像得到了不得的珍稀娃娃,恨不得将初夏緊緊團進懷,嘴巴張到最大狠狠吸上一口。

他随性慣了。

等得知消息的任辛樹踉跄追來,推門便看見初夏被比他年輕、比他高的男生親時。

心中那一根名為理智的弦,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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