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鐵皮房車放在哪,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穆十冬改造時做好心理準備,倒也不怕被圍觀拍照,反正都是防偷窺玻璃。

只是初夏進去的時間過長,這都快半小時還不見人出來,去探望還是去救人?也忒慢了點。

穆十冬調整座椅後仰,順勢擦了把車窗,剛要閉目養神車外響動喧嚣。他眯眯眼,食指下拉墨鏡,打量在外繞圈的兩個小年輕。

見人剛要擺好姿勢自拍,穆十冬頗為壞心眼地猛一按車笛。把那倆人吓得哆嗦,罪魁禍首反而樂呵呵笑,全無悔改之心。

短暫玩鬧過後,空氣比先前更無聊的空虛席卷,穆十冬眉心都擰成川,他啪一下擡手扣死電子表盤,擰開門利落跳下車。

“這哪門子朋友?不知道人要回家過年,還趕着勁兒去貼。”

接連等不到初夏的焦慮,使得穆十冬本就糟糕的脾氣更差,陰着臉住院部走時,引得門口安保頻頻望向他。

結果在護士站碰了難。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只能查入住病人的信息,訪客無法在系統登記。”

護士姐姐敲了下回車,盡量用平和的口氣降速,生怕哪個字眼用錯,惹惱面前痞裏痞氣的帥哥。

話說話來,他還真矚目。

只是單單站在那,就引得好幾位路人扭頭,與坐在走廊的病號注目。尤其是距離最近的護士姐姐,險些擋不住他建模似的臉。

“啊……您要不說下病人名字?這邊幫您看看在哪層病房。”

穆十冬倒也沒想那麽多,憑借初夏先前給他講的故事,開始一個個的猜人名,最後在莫希這兩個字得到結果。

“腹部刀傷,後天就可以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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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了解情況,穆十冬抛着車鑰匙往三樓走,心中騰起太多不滿:小小刀傷還用得着大張旗鼓住院?他槍傷都沒哼半哼。

等他拐過角尋得門牌與床號,耳朵捕捉到別樣動靜,剛推門的手一頓,透過門板的毛玻璃窺視,兩道黑影像是重疊。

“初夏?”

穆十冬懶得聽牆腳,食指微曲直接頂開門,喚人的嗓門比誰都大,吓得初夏剛想甩開莫希的手,誰料反被後者拉得動彈不得。

“他是……”

“哥!”

趕在莫希發問前,初夏慌忙揚起聲音,無意中向對方透露來人身份。

果然,莫希到嘴邊的追問咽下。

初夏不敢同他對視,又怕被穆十冬望見被莫希抓住的手,背着手起身,同穆十冬相撞的目光膽怯。

“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朋友,之前在福利院的時候照顧過我,也在那處小鎮當老師。”

“喔——人民教師,失敬失敬。”

穆十冬微傾身,與其說敬禮更像頑劣的招呼。見狀,初夏松了口氣,心中大石頭落定。

他沒聽出來的嘲諷,莫希懂了。

從剛進門,對方面朝床邊,莫希百分百确定,初夏名義上的“哥哥”,瞧見他們倆緊握的手。

這非但沒有給莫希帶來緊張感,反而使他心底騰起難以言喻的優越,仿佛天生就該這樣面對穆十冬般。

“所以說,你這位朋友,即便在天寒地凍的氣溫下,也要不惜壓你近個把小時敘舊,就是不讓你趁着路況好的時候回家過年,是嗎?”

火藥味太濃了。

初夏還偏偏遲鈍,在任辛樹管控下的他幾乎聽不懂這些陰陽怪氣,真以為穆十冬發問,小聲跟人解釋情況。

自始至終,莫希都未開口。

他極為懂得自身優勢,也明白在這樣的環境下,越是裝作可憐,初夏越是難以狠下心掙脫。

說他綠茶也好,可悲也罷,現在的莫希除去用這種伎倆,來挽回初夏微乎其微的真心。

“哥,他傷還沒好,咱們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來,多說會兒話應該妨礙不到。”

初夏望窗外看。

“雖然沒有出太陽,雪倒也停。”

“明天高速過路費雙倍。”穆十冬豎起手,一根變兩根:“你哥把這些年攢下來的錢都上交給你了,給哥哥留點零花錢吧。”

聽得初夏目瞪口呆。

“那不是昨晚就還給你了嗎?”

“放茶幾上也叫還呀。”

兩人交流旁若無人,初夏嘀咕,睫毛呼一下飄起再垂落,臉頰因羞憤泛起些許紅暈:莫希心慌了。

他無法形容此刻感受。

這種寶貝被旁人奪走的嫉妒感,莫希壓制不住其在心中翻湧,幾次作勢插話無果,手指微微用力,抵住了初夏的掌心。

坦白說,莫希并不怕任辛樹同他搶人,畢竟初夏對人早沒了興趣,但穆十冬不同。

——有關系的哥哥、與雙亡的父母共處過、得知初夏還活着立馬趕回來。

他想,另外那三人也應如此設想,所以連争都不敢争,就這麽放初夏走。

“莫老師?”

初夏的掌心吃痛,他錯愕回頭,視線順着手腕落在兩人交握處,當着穆十冬的面躲都躲不掉。

“你之前,都是喊我莫希哥的。”

“……”

他眼神哀求,無了鏡框遮擋,細細密密紮進初夏的心。雖然不齒,可這也是他僅能想到的辦法。

若是尋常,初夏倒不覺得難堪,面對眼下情況,他反而會更興奮,多半爬到病床,與莫希面對面而坐調戲他。

現在不一樣了。

跟他有親緣的哥哥,正站在旁邊注視這些,會怎麽想他?先前被人得知在會所工作,千誓萬保證明不會再去,才勉強換回來穆十冬的笑容。

他脖頸軟綿綿,甚至沒勇氣面對穆十冬落來的視線,如果對方因為他的混亂關系而抛棄自己……

所以初夏在怕。

“人民教師就能對我弟弟鹹豬手?”

啪啪!!

“放開叻。”

穆十冬掌刀落來,也不知打到了何處,莫希先是感覺一痛,三秒後麻痹感翻江倒海,指尖發抖被迫松開了初夏。

甚至在初夏尚未反應過來,穆十冬直接單手掄起他,穩穩當當扛在肩頭,防止其打滑還往上颠了颠。

“護士說您後天就能出院,恕我們着急趕路,不能給您辦出院手續嘞。”

真不愧是傭兵團的人物,仿佛抱只小雞般輕松,尤其對方為了固定,滾燙而熱的掌心死死壓住初夏的尾椎骨。

初夏如被踩住尾巴的貓炸毛。

“手!!”

“嗯?跟哥哥還害羞,小時候換紙尿褲尿哥哥一身都不記得了?”

“這種事誰還有印象!”

初夏又羞又憤,可不覺得惡心,一股電流從兩人相交處橫沖直撞,致使他腰椎都軟下,貼在穆十冬的寬肩。

穆十冬大步流星,眼見就要出病房門,初夏才恍惚中意識到莫希還在,剛準備掙紮跳下,男人直接壓過來低語。

“任辛樹他們快追過來了。”

他一擡腕表,表盤切換,呈現雷達掃描圖,又在其中浮現三四個小紅點。

“你也不想玩緊張刺激的飛車吧?”

初夏頭搖得如撥浪鼓通電。

話音剛落,兄弟倆一溜煙跑沒影。

病房方才的熱鬧仿佛是場幻覺,莫希胳膊懸在床邊,那裏還有初夏坐過的暖意,混合人身上淡淡氣息,逼得他擡手捂住眼,片刻不舍移開。

不知躺了多久。

門外再次響起的腳步聲錯雜,莫希偏頭,撞見匆匆趕到的兩人,看他們淩亂邋遢的模樣,心底騰起難以言說的詭異得意。

——看吧,你們這些人。再僞裝出深情模樣又能怎樣,是初夏名義的養父有何用,不過虛名哥哥,就能輕而易舉将人帶走。

他想到的,任辛樹與黎先生也可以意識到,兩人面色一青一白,等看清病房僅剩莫希自己,再次撲了個空。

幾人對視,更傷心莫過于任辛樹。

好好養大的孩子,還沒破瓜,就被旁人奪了去,連個響兒聲都聽不到。

真真是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

漫天雪落。

空氣都霧蒙蒙的。

也不知道哪個牌子的防滑鏈,在其他車如蝸牛挪動時,穆十冬亂哼着不着調的歌,一路橫沖直撞。大有将城市街道開出坑窪山路架勢。

若非安全帶保護,初夏早颠飛了。

起初,他還覺得穆十冬吵鬧,等人哼累了只專注開車,車內反而寂靜,坐得初夏左扭右扭,怎麽都不自在。

穆十冬望了他眼。

“小時候就這樣,非讓我抱你才願意跟出門,還得跟我坐在同一個座位,不然就哭,羞羞臉。”

“……?”

起初,穆十冬還在笑,後來語氣急轉而下,嗓音染帶幾分懊悔,更多為憤恨。

“偏偏那次,我沒有跟上去……”

哪次?初夏茫然,想了想才意識到說的應該是八歲那起事故。

“別擔心初夏。咱們家在沿海,冬天雖然冷但很适合看海。”穆十冬聲音很輕,被忽然升強的暖風吹起,嗓調略略變形。

擔心?

擔心什麽。

初夏沒想明白。

車窗外寒風呼嘯,內裏溫暖如春。

被熱乎乎暖氣吹着,初夏困意逐漸翻湧,他拉高毛毯,迷迷糊糊睡去。

如果待在任辛樹身邊時,能多了解他家裏人的事,初夏能很輕易查到,任父有冬天看海的習慣。

如果他有手機,就能發現,這片土地禁止雇傭兵執行任務。倘若穆十冬想報殺父之仇,他僅僅需要兩步。

第一,退出兵團。

第二,潛伏,尋找合适時機,再一擊斃命。

他做到了第一條。

此刻,正帶初夏走在第二條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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