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第 44 章
由于初夏只會開車還沒駕照,這全程四十多小時都是由穆十冬開下來。每到服務區,男人都會趴在床睡得昏天地暗,初夏非得揪他耳朵,逼着人吃上那麽幾口飯。
他蹲下,房車床稍高,正好對上穆十冬微抿的唇,以及抵住床板的颚線。
穆十冬。
穆初夏。
初夏無聲點點頭,好聽。
不過話說回來……穆十冬好硬?
初夏想揪人耳朵的手一頓,他歪頭想想,這麽說有點怪。應該是待在人身邊,能清晰感覺到穆十冬為個鐵骨铮铮的漢子。
完全找不到合适形容,初夏洩氣。
他劃動屏幕,發現他們還有不到三個區便能抵達目的地,扭頭望了眼副駕駛,暗戳戳起了壞心思。
結果他屁股還沒從腳跟拔起來——
“啾。”
一記吻溫熱響亮,直接印在初夏細瘦腕部,原本趴在床呼呼大睡的男人不知何時睜眼,懶洋洋翻了個身,手指也正好插進初夏的手。
他擡起,晃晃,放下。嗓音裏夾雜幾分笑意,聽得初夏耳根熱。
“幹嘛呢小壞蛋。”
初夏眨眨眼,注意力又被穆十冬長睫毛吸引。男人劍眉星目,更襯得五官深邃,很符合古時候對美男子的定義。
Advertisement
兩人相處這些天,他早已褪去先前略微妙的拘謹,連洗澡都由穆十冬幫他搓,那點不值一提的害羞無影無蹤。
“想哥哥。”
身體裏的小惡魔占據主導地位,初夏順着穆十冬的力度,随意蹬掉鞋子滾進他懷裏。
随即,夾雜凜冽寒氣的香飄來,穆十冬嘬了下初夏軟綿臉蛋,蹭玩偶般使勁吸他身體香氣。
“你還真是個小……”
穆十冬的後半句話隐在呼吸中,初夏未聽得清楚,手指搭到對方橫過來的手臂。穆十冬絲毫沒解釋意思,只是再抱初夏更緊些。
坦白說,初夏很喜歡擁抱。
他熱愛肌膚相貼時,另一人的溫度能源源不斷傳遞到自己身上,所帶來的惬意是泡半小時溫泉都無法媲美的舒暢感。
可惜,那些人總要對他動手動腳。
初夏讨厭死了。
正想着,他身子不受控制地翻轉過去,烙餅般朝向穆十冬,下巴剛好擱在人肩窩。
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穆十冬微隆倒不至于誇張的肌肉,線條流自手腕又到胯間,帶着初夏再次翻轉,面對面躺在穆十冬胸口。
良久,也不見他動。
看得初夏犯嘀咕。
“真當我是羽毛沒點重量啊。”
結果人壓根沒睡,純粹閉目養神,聞言彎起眉毛笑:“你也就跟我最低負重差不多。”
聽得初夏勃然大怒。
“你在挑釁我身為男人的權威!”
結果話沒說一半,由于穆十冬胳膊下移,正好壓住初夏側腰的癢癢肉,頓時笑得人縮成團。
“這叫威嚴?”
“權威。”
初夏糾正,胳膊微用力,撐住身體躺到旁側,一骨碌滾到床鋪裏面:“一家之主的絕對禁地。”
“就是跟那些沙袋、啞鈴比?”
穆十冬強忍笑意,樂呵呵看初夏抄起枕頭打他,也不覺得惱,靜了半晌也未開口。還是初夏玩夠以後,才将人摟在懷。
什麽都沒說,什麽也沒做,就這麽抱着輕輕晃,兄弟倆難得地享受短暫溫存。
就當初夏意識模糊時,隐約感覺有人用指尖輕撫他的臉,動作幅度算不得大,卻飽含珍重和小心翼翼。
也不知怎麽,初夏眼眶發酸,他晃晃腦袋躲過,抱面前人抱得更深些。
車內又回到先前沉寂。
今年南方難得大雪,服務區幾乎都要被雪白花覆蓋,打在車頂的聲音飒飒作響。在幾乎稱得上寂靜無涯的氛圍,初夏聽到聲嘆息。
“……對不起。”
音量太輕,若非初夏在任辛樹那兒養成的警覺習慣,他險些未捕捉到穆十冬留給他的這句話。
車子不知何時發動,暖氣也逐漸升溫,初夏踢開蓋到肩膀的被子,擡手抹去挂在耳廓的濕潤。
對不起就對不起,自己早就原諒他像翻肩膀一樣對他,只是穆十冬他,為什麽要哭呢?
/
咚!!
随一聲巨響落下,初夏被煙花隐約餘光照醒,他揉着眼起身,正巧捕捉到最後遺落的點點火光。
“……”
他扭頭,正巧對上穆十冬望過來的視線,男人語氣戲谑:“哦呦,小睡美人醒了。”
你才小美人。
初夏後仰身子重新摔回床,拉開小桌板,凝視漆黑的窗外發呆。天空隐約殘留炮火餘煙,順風飄出去幾公裏。
等他再次眨眼時,穆十冬已經操控按鍵閉合了窗戶,為他打開閱讀燈,暖黃光線正好落在初夏胸口的被子。
“小冰箱裏有盒飯,熱熱吃掉。”穆十冬哄孩子:“不然肚肚痛。”
初夏才不吃那套,嘴巴一張,小牙白得發涼:“哥哥說疊詞詞,惡心心。”
“穆初夏!”
“幹嘛!”
“……”
後者難得沉默,以為是傷到了穆十冬的自尊心,初夏輕咳幾聲,踩上拖鞋往人身邊靠。
“生氣啦?”
男人斜了他眼。
初夏也沒再在意這點小事,哼哼唧唧抱着飯跑到微波爐,熱好後一聞就知道裏面有糖醋裏脊。
“你不吃嗎?”
“不了,等到家吃。初夏,對家還有多少記憶,你?”
問題來得突然,初夏嚼米飯的頻率降低,愣了片刻扭頭,望向主駕駛的車背。
“怎麽突然問這個……”
“嗯?沒有,這幾年家裏變化挺大的,我盡量保留了咱們小時候的裝修風格和家具。”
越聽話越奇怪,初夏不明白,他放下筷子,正好聽到這句:“家具?”
“十幾年前,沿海那片準備開發旅游景點,所以大部分居民都搬遷了,統一劃到別區。基礎設施談不上好,看病上學都要去很遠,所以很多人又二次搬家。”
穆十冬似乎笑了,語調降低。
“可我怕搬家次數太多,再不小心丢東西,就一直在那邊住着。”
“其實……記不太得了。”初夏放下碗筷,眼簾微垂,語氣也沒了開始的底氣,帶着些許難以确定的态度。
“好像是在任、那個人家裏發了一場高燒,很多記憶都很模糊,所以當你出現時候,還想你是不是騙子來着。”
穆十冬笑了兩聲,初夏急急解釋。
“當然啦,誰沒事花這麽大力氣僞造身份,被抓還要判刑。”他右手扣住左腕松松提住,仿佛其他手用不上力。
“這樣啊。”
“……”
聽出人口氣遺憾,初夏盡力回想。
大腦倒零星捕捉到幾幕碎片,都是圍繞某棵樹展開,樹冠濃烈而蔽日,成片綠蔭投落在地磚,折射至眼底的水面耀目。
水面?
他們家,能看見大海?
初夏來不及細想,早已抛出答案。
“擁有三個腳踏的自行車。”
咦?
沒等初夏反應,穆十冬先笑。至于笑的原因,也不同初夏說。
相反,初夏卻罕見沒有追問。
他呆呆靜坐原地,視線開始飄忽,本不暈車的身體起了異樣,随即翻湧的眩暈感,迫使初夏栽倒至床邊。
好難受。
大腦仿佛被單獨揪出抛在地,他踢掉拖鞋滾到最裏,剛想将自己塞進牆角試圖固定,誰知頭疼不輕反深。本應該忘記的片段,一股腦全湧入初夏身體。
喘息間隙,借着玻璃反光,他凝視自己白如紙的臉,以及自眼窩滑落的半滴淚。
好難受——
眼球酸脹得快要蹦出來,初夏反手用掌心扣住,他呼吸頻率次次加速,剛想呼喚穆十冬,卻發覺男人從方才到現在,愣是一句話未吭。
“穆十冬?”
初夏忍住吐意,一點點挪到床邊,借助吧臺撐起身,望向男人側臉。
“哥?”
他這邊聲音未落,那邊響動異常。
高速反光條的光落在方向盤,穆十冬握住方形盤的手節外凸,男人略略偏頭,初夏恰好捕捉到他哀傷視線。
“睡一覺吧,初夏。”
“等睡醒,我們就到家了。”
輕語宛若催眠曲,初夏眼皮越發沉重,他分明先前剛睡醒,按理說不應該出現這情況。
那問題就出在那盒飯上。
初夏想不明白,他妄想下床追問,奈何身體最後一點力氣飄散,四肢宛若抽走了筋骨,整個人癱軟下去。放在吧臺的盒飯蓋歪斜,啪嗒一聲摔在地。
“咚——啪!!”
聲音在空曠房間無限放大,驚得躺在沙發的任辛樹驚醒,他的心跳聲快如鼓,茫然注視僅亮起軌道燈的天花板。
他隐約做了個夢。
很長、很累,等醒來,又記不得夢中發生的事,只記得是與初夏有關。
等心髒蹦速稍緩,任辛樹順勢拿起茶幾上的手機,剛一按亮,便看見刷滿屏的消息,以及近幾十個的未接電話。
有些是黎先生的,多半是問初夏去向,零星幾個來自吳文,估計沒有什麽大事。唯獨備注初夏心理醫生的,引起任辛樹注意。
兩人還能有什麽交集?
任辛樹本想無視,結果下秒屏幕一黑,對方再次打來。他手指偏移點到綠色鍵,随即近乎咆哮的怒吼充斥整個客廳。
“你他媽的究竟有沒有腦子!初夏遠方親戚告訴我們,小孩根本沒有亂七八糟的哥哥,那個叫穆十冬的,是個騙子!”
任辛樹大腦空白:“什……”
“報警!快報警去找!他雖然跟初夏沒有親緣,但真是特種兵退伍又去做雇傭兵,任務目标不是別人,是任董事長,你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