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榮王傻站着任他擁抱,抱他的人身上肌膚是熱的,呼吸是燙的,胸腔裏那顆心跳的迅猛而迫切。
他抱着他的手臂經絡幾乎突起,緊箍着他的身子,過了一會兒,才放開懷抱,上下打量榮王,須臾後,仿佛洩了真氣似的,松了肩膀,拉起他一只手,放到唇邊輕吻,“萬幸你無事。”
榮王這才大約曉得方才發生了什麽,而鹿童早已将大門緊閉。
榮王看着吻他的人,輕聲道:“血……”
顧輕侯睜開眼,他親吻的手,雪白的肌膚上全是鮮紅血液。
他幾乎窒息,拉起榮王,“你傷了哪裏!”
榮王看着他,輕聲道:“……是你的血。”
“……”
顧輕侯低頭,他的手不知何時被何物劃破,正泂泂流着鮮血。
他心裏一松,正對上榮王的眼睛。
榮王看了他一會兒,道:“去我房中,我給你包紮。”
死的人是那鐘勇嗎,你為何忽然趕至?若差一分半刻,如今倒在地上的是不是我?
這些問題,榮王全然顧不得問。
他心中亂糟糟的,洶湧,澎湃,毫無頭緒。
他親自從藥箱中取藥,藥瓶細長,排的緊密,拿出時竟随着他的手輕微抖動,發出連續細碎的碰撞聲。
他俯下身,半跪在顧輕侯面前,往他手上流血處撒藥粉,手僵,藥粉不是撒不出來,便是灑出半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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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無可忍,扣上藥瓶,将其扔進藥箱內。
顧輕侯疑惑的站起身來,走到他身後,問:“你怎麽了?”
榮王頓了一會兒,轉過身,神色有異。
他盯着顧輕侯,道:“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卻幾次三番沒問出口。”
顧輕侯呆了下,心覺大事不好。
榮王的下唇因緊張而輕顫,他執着的問:“……你自來不是只愛女子麽,為何要與我做那事?為何對我如此……”
如此關切?如此緊張?如此拼了命維護?
榮王想不出詞來,沒一個能形容,“……對我如此好?”
顧輕侯沉默了。
榮王見他閉唇不語,搶在他開口前,打開一口大箱,将裏面的古董珍藏盡數丢出。
顧輕侯不知他要做甚。
只見他轉過身,手裏拿着一副畫軸。唇上已是徹底白了,拿卷軸的手,微微顫抖。
他舉着畫軸,問他:“你知道這是何物?”
顧輕侯看着他,自然搖頭。
榮王道:“這是你當年臨走前,畫師為你所畫那副裸背圖。”
顧輕侯恍然記起那事。
榮王緊張的盯着他的神色,喉嚨幹澀緊致至極,“你知道我用他來做什麽麽?”
顧輕侯一頓,又搖頭。
榮王咽了口口水,輕輕吐出兩個字,“自渎。”
天仿佛炸裂,顧輕侯呆立原地。半晌沒能出聲。
榮王瞧他毫無反應,咬了咬唇,索性破罐子破摔,豁出臉皮不要,将手裏的畫軸一放到底——
正是榮王剛回京城時,當着王府許多眼線的面,不小心掉落,又急匆匆收回的那一幅。
當時顧輕侯不以為意,一笑而過,如今樁樁件件,都到眼前來。
他懵了一陣,一把抓住榮王手的畫,擲到一旁。
榮王眼看着被扔出的畫,訝異之色還未從眼中消失,忽而,被再次,深深地抱在懷中。
顧輕侯胸腔的悶鳴,隔着衣衫震動他胸膛,道:“我先回答你第一個疑問。”
他轉過臉,癡迷的吻上榮王柔軟的嘴唇,流量地摩吮,忘情的奪取,夾雜着含糊的柔音:“因為我喜歡與你做那事……我也……喜歡你。”
榮王被抵着後腦勺,微微睜大了眼。
柔軟而敏感的,唇與唇之間的交摩,久久分不開,偶爾分開時帶着晶瑩的津液。他在舔舐含弄的縫隙裏呢喃,“我很久前便想與你做那事,想得受不了……”
……
榮王渾身無力地躺在榻上,抱住在自己衣襟上碾磨的腦袋,扶着額頭,嗤嗤笑了起來,“我真是夠傻。”
身上人臉埋在他衣襟中,也悶聲笑了,“我難道不傻麽?”
他擡起頭,望着榮王,“竟錯過你這麽多年。”
地上那副裸背圖靜靜陳列。
那年冬日,穆嚴帝病勢沉重,常有地方□□,舉國上下風雨飄搖。榮王坐立難安,常常發呆,亦常與府中人調笑,若有天這後院散了攤子,你們可作何營生?何去何從?他有時問到顧輕侯頭上,顧輕侯微微一笑,并不答他。次數多了,榮王便也不問了。
某日,他忽然招來畫師,令他與府中美人作畫,每人一幅。那畫師是風月老手,深谙此道,到顧輕侯時,他照例,當着榮王的面,令顧輕侯做出适宜的姿态。
顧輕侯一聽要他半褪衣衫,還是當着榮王的面,面色瞬間便紅了。他猛地站起,待要發怒,卻忽然頓住,不知想到什麽,竟按捺着又坐了下來。
他看了榮王一眼,按照畫師所言,背倚梅樹下,褪下一點衣衫。
榮王的眼神飄過來,對上顧輕侯的目光,卻立刻飄到遠處。
顧輕侯也收回目光,手緊捏着衣襟,眸中是一種無欲無求的,淡然的甘願。
當夜,他對着鏡子解了衣物,看着裸露的肌膚,不知為何,心中湧上一股空落落的悔恨,一股刺得他生疼的無可奈何。一時間厭惡極了自己。
他抽了腰間的軟劍不管不顧的向後抽去。
那年冬天将至,穆嚴帝病的起不得身,他長姐終于偷偷派人将他從榮王府接出,送他逃離京城。接他的人無意中發覺他竟身上帶着十幾處虐打的傷痕,驚訝不已,他卻只将衣衫遮好,不許他們聲張。
他在馬車上昏睡,聽得接他的人竊竊私語,這事必是榮王所做,待殺天家人,第一個當殺榮王……
他淡淡地閉着雙目,只覺渾身上下虛軟無力,一絲分辨的欲望都無。
顧輕侯抱着榮王,将目光從那裸背圖上收回。
他心道,真好,幸好。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鹿童低聲呼喚,“王爺,王爺。”
榮王将身上人小心推至一旁,掩了衣衫,輕手輕腳的起身。将門打開一條縫,面對鹿童,他竭力忍住心中羞赧,壓低聲音,怕驚動了榻上的人,道:“何事?”
鹿童笑道,“王爺,昨夜您回府鬧出那麽大動靜,大理寺都來了,硬被我及顧國舅府上人堵了回去,我這不趁早給您邀功來了麽。”
榮王面上微紅,卻知道這不是他的正經話,“別胡鬧,到底何事?”
鹿童道:“您快去看看吧,輔政陳大人正在廳上等您呢!”
榮王疑惑:“陳大人有何事?”
鹿童往裏瞟了一眼,清咳一聲,道:“似是為了調停您和顧家之事。”
榮王一愣,面色更紅。往內廳看了一眼,垂幔後,顧家的頭領正躺在他的榻上,睡得分外沉酣。
他扶了扶額頭,輕聲道:“稍等。”
他快步回了內廳,顧輕侯昨夜累極,全然吵不醒,趴在枕頭上,露出一片光滑的後脊。
榮王歪頭看着他,扯了薄被,将他裸露的肌膚掩上。這才匆匆離去。
內廳,陳大人人老話慢,鋪墊又多,絮絮許久才終于說到正題,大意是形勢比人強,少不得王孫們忍一口氣,與顧家修好,榮王別再計較顧三爺含元宮揮鞭犯上之事。他也勸顧府那邊,別再抓着靜王是否當街縱馬之事做文章。
陳老大人是名副其實的和稀泥老将,不過這次卻實打實是為了王孫們好——他們占不到便宜的。
榮王藏在袖中的手摳着指頭,聽陳大人好一聲歹一聲的勸他,十分汗顏,着實心虛又尴尬。
他止住陳大人的話頭,道:“大人放心,您說的話我全曉得,我依着您的意思做就是了。”
陳大人眼前一亮,設想過的剛烈抵抗一點沒遇上,喜道:“王爺可是說真的?那老夫可就不拿自己當外人了,老夫明日借着賞花的由頭,在自家備下薄酒,到時候還請王爺并幾位王孫賞臉光顧,也沒什麽,和顧家人見一面,喝一杯,把這事解開算完了。”
榮王自是無可無不可,克制着應下,送走了陳大人。
他回到院內,顧輕侯已醒來,穿了亵衣,斜靠在榻上,見了他,拍了拍身側的榻。
榮王抿着唇看了他一眼,忽然扒了自己的外衫,蹬了官靴,一頭撲到他身上,抱住他的腰不肯撒手。
院中風擺柳條,鳥鳴樹梢。
隔着窗,只覺外面溫柔又靜谧。屋外很好,可屋內的人卻仍不想出去。
這就是溫柔鄉吧。
榮王這樣想,微微笑着,手指點在他胸膛,将方才陳大人之言複述一遍。
顧輕侯嘆了口氣,道:“那我起身了,他恐怕立刻要去我府上。”
榮王抱着他的手沒放,小聲道:“也不一定吧,他還要去安王定王處呢……”
顧輕侯摸着他緊攥自己的手,笑了,低聲道:“我還要去大理寺一趟,昨日當街死了人,雖涉及你我,大理寺想必不敢聲張,但仍要去處置處置放好。乖……”
他側臉看着懷中人的發頂和額頭,看了一刻,輕輕吻了上去。
榮王閉上眼,陶醉的微擡起臉,然後才慢吞吞地讓開令他起身。
他斜靠在顧輕侯方才的靠枕上,看着顧輕侯站在地上穿衣。
二人四目相對,顧輕侯正套外衫衣袖,身形一頓,手臂一滑進袖,顧不上系帶,俯下身吻上他的唇。
許久,二人才分開,顧輕侯戲谑道:“明日陳府的“和解宴”,我們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