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難逃入陣心扉亂
難逃入陣心扉亂
赤日末入雲層,最後的陽光消失殆盡,黑暗吞噬着這所破廟。
人心惶惶,膽戰心驚。
繁優警鈴大響,他對着小和尚和同行者道:“你們先回到人群去,快去!”
說罷,他頭也不回,拔劍出鞘,劍光清亮奪目,劃破了漆黑的夜。
繁優握着斬情,一步一步向黑影靠近。
太黑了,月亮也不肯露出來。
繁優伸手在劍端輕輕一點,随後,劍身便透着水藍清光,照亮一小片空間。
他走到顧賀坐的位置,隔着兩步遠的站住,借着光亮,繁優眯眼看清顧賀。顧賀全身的骨頭被擰成一節一節的,頭部與身體成反方向,盯着來人,死不瞑目。
繁優喘着粗氣,難以接受。一場普通的武賽,居然喪失了兩條性命。
一陣鬼魅的笑聲從繁優身後響起,他立即轉身,果然是他——祝新柳!!!
繁優憤怒,斬情似與主人有所感應,也不停的顫動。
祝新柳立于屋檐上,玄色衣裳與夜色融為一體,但面容冷白,唇紅似血,邪而妖。
他親昵道:“我們又見面了呀,繁優。”
聲音空靈,傳入每個人的耳朵中,聽的真真切切。
話出,人群各抒己見,紛争不停。
“我就說吧!這人就是與鬼魔一夥的!鬼打牆就是他搞得!”
“為什麽?!”有人問。
“想要把我們一網打盡呗!”
“你說的不對!”曲筝聽人誣陷繁優,她反駁。
霎時,衆人視線聚集在她臉上,一人見她普通,嘲諷道:“你相好啊!?這麽維護他?”
話出,不懷好意的笑聲鑽入曲筝耳中。
曲筝忍不住怒火,她罵道:“你他娘的放什麽狗屁!”
被罵的人似是沒想到這小娘子長的一般,性子如此兇悍。
他上前,奸笑着想要撫摸曲筝的臉蛋兒,“你這嘴!該打!不過,先讓小爺我親上兩口,過過瘾也不錯啊。”
人群中有姑娘看不下去,想要出手助人。
還不等她動手,曲筝攥住那人手腕,狠聲道:“色字頭上一把刀,你敢調戲我,我就敢讓你死。”
說罷,她手一轉,那男子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刺人耳蝸。
他的腕骨被人生生折斷,再也不得習武了。
這女的究竟是什麽人?!
但斷骨之仇,他不得不報!
仇恨染紅了他的眼,他另一只完好的手抓向曲筝的臉,曲筝本不想戰,但她瞥眼見這群人還在低聲嘀咕着。
得殺雞儆猴,那便由她作這把刀吧。
她思索太多,一時不查,被男子抓花了臉,男子還來不及欣喜,便被曲筝一掌擊落至幾丈遠,他噗嗤吐出血來,看着手上的皮,這是個假面皮!
男子氣急攻心,又吐出一口血,氣暈了過去。
曲筝摸着自己被抓花的假皮,直接撕下,露出真容,比那張普通的臉不知美了多少倍。
曲筝道:“我乃遷樂閣閣主之女,你們誰敢造次?”
她說的威嚴,一下子便把人群唬住了,竟也沒人懷疑是真是假。
遷樂閣——無所不知,無所不有。
什麽門派要密,奇珍異寶,多的數不勝數。敞開門做買賣,倒也厚道。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做的不做,穩穩屹立黑白兩道,誰也不儀仗,誰也不偏頗。
沒想到遷樂閣的女兒竟會參加這一場普普通通的武賽,還是易容而來,實在是低調的很。
“繁優,你不要對我這麽敵意這麽大,行不行呀?”祝新柳覺着站着太累,他坐在屋檐上,扣着瓦片往下砸。
“人是你殺的?”繁優問。
祝新柳搖頭,“不是我殺的呀。兩個都不是哦。”
繁優沉下臉,抿唇不語。
“魔頭祝新柳,你來做什麽?”曲筝走到繁優身邊,她仰頭盯着祝新柳,詢問道。
祝新柳看到曲筝,似是沒想到,他笑了一聲,“呀,小丫頭你怎麽來了?曲廣凡呢?”
曲筝聽見魔頭直呼家父名字,她摸向腰間,抽出一柄軟劍,劍指祝新柳,“我父親的名字也是你這魔頭叫的?!”
繁優驚了,曲姑娘氣性這麽大啊。
祝新柳像是在看小寵物玩鬧一般,他沒有生氣,反而笑的更燦爛,“你比你爹有骨氣,他就算站在我面前,我要殺了他,他也不敢說個‘不’字。”
“閉嘴!”曲筝冷斥。
祝新柳危險的眯了眯眼,手中的瓦片被他捏個粉碎,“這裏不管你遷樂閣的事,滾遠點。再多說半個字,我把你捏成灰,給你爹泡茶喝。”
曲筝氣的胸口起伏,眼睛憋得通紅,欲要再說話,被繁優制止。
“既然人不是你殺的,那你為何來此?”
“你是來湊熱鬧的,我就不能來湊熱鬧嗎?”祝新柳又恢複了笑意,他手中拿出忘憂派的請帖,充盈着惡意滿滿的魔氣。
“你跟蹤我?你若沒殺人,為何請帖會在你手上?”
“好歹我堕仙門也是個正經門派。人不是我殺的,但是我有屬下呀,他殺的,怪不了我啊。”
祝新柳沖着空氣,懶洋洋的喊了一句,“謝、池、花啊。”
一個身影從殿內走出,正是那個主持!!
那主持還是僵着笑,腳尖輕點,飛上屋檐,站在祝新柳的身旁。
祝新柳的手就一直不老實,他拍去手上的灰,拽了拽謝池花的道袍,謝池花伸出手,将祝新柳拉起來。
祝新柳站起來,也不顧着繁優了,他看謝池花還是那光頭老臉的打扮,他道:“哎呀,快卸了去,太醜了。”
謝池花的食指和中指并攏,從眉骨向下劃去,露出面容。
祝新柳笑了,“這才好看嘛。”
謝池花清秀的面容,祝新柳多次懷疑他是否真的有二十歲,看起來明明就是一個小孩兒。
謝池花面色緊繃,他往旁退一步,想要躲開祝新柳的惡爪,但動作還是慢了一步,被祝新柳捏臉捏了個正着。
祝新柳使壞的使着勁掐了謝池花的臉蛋兒,“這麽害怕幹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說罷,便松開了手。
謝池花頂着紅了半邊的臉,他一字一句道:“門主,要事第一。”
祝新柳哼了一聲,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
“繁優,你我還有個約定啊。”祝新柳沖着繁優道。
繁優看着祝新柳勝券在握的樣子,似想到了什麽,手中的斬情已經要控制不住,想要脫離他的手。
他壓下心底的恐慌,但聲音顫抖,他問道:“亓濯在哪?”
“莫急啊,繁優。”祝新柳觀摩着繁優這故作鎮靜的模樣,笑的歡悅,“你心都亂了,繁優,你喜歡他啊?”
繁優沒有作答。
瞬間,他只身逼到祝新柳眼前,就連祝新柳都沒有看清繁優的動作。
謝池花擋在祝新柳面前,鋒利的劍指着繁優的心口。
祝新柳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繁優不掩飾殺意,是殘酷的、狠毒的。
繁優不茍言笑,下三白眼睛透露着狠意,看謝池花就像看個死人。現在的他比祝新柳看起來還像個魔頭。
“你可以試試,咱們誰先死。”繁優的嗓音,如冬日的湖水結了冰渣,凍的人心寒。
祝新柳道:“花花,你先靠後。”
這是什麽狗屎稱呼,謝池花聽後,恨不得将劍掉個方向,指向祝新柳喉間。
他不能。
謝池花放下劍,退至祝新柳身後,一聲不吭。
祝新柳笑着道:“想不到亓濯在你心裏這麽重要,”他話鋒一轉,問,“你恢複記憶了?”
繁優沒空和祝新柳掰扯其他的,他擡劍,森白的劍鋒泛着寒光,倒映着繁優的眼睫。
“亓濯在哪?”繁優又問。
“急什麽,沒說不告訴你——”
繁優打斷祝新柳的話,“讓我見到他,否則一切免談。”
祝新柳皺眉,他向謝池花遞了個眼神,謝池花飛入側邊一個破敗的屋子內,拎着一個昏迷的白衣男子,毫不留情的抛在地上。
祝新柳打了個響指,引回繁優的視線,“好了,人也看到了。該說說我們的約定了吧?”
繁優根本沒聽祝新柳的話,直接跳下去,甚至沒有用靈力維護着。
他跌落在地,顧不得身上的疼,跑到亓濯身邊,輸去靈力。周身靈力如瀑布般在繁優身後傾瀉,流入亓濯體內。
祝新柳長出一口氣,他真的很生氣!
“這小子值得?”祝新柳料定繁優不會搭理他,他繼續說着,“等我擺完陣,你不入也得入。”
祝新柳從袖中掏出一個袖珍石棺,正是亦栖山洞中的那口。
祝新柳将其放在地上,沖着礙事的曲筝道:“你要是真沒事,不如去殿內找找,說不定會有什麽意外之喜呢。總之,別在這兒擋道。”
曲筝聽他話,立即跑入殿內。
祝新柳擺好石棺,他盤坐在地,閉上眼睛,口中念咒。突然,他睜開雙眼,斥聲:“複!”
那口石棺猛地變大,棺壁上刻着複雜的字符,上次還沒有。
繁優大量輸送靈力,面色蒼白,唇色也無。
他從腰間拿出通音鈴,沒有絲毫猶豫,生生穿入耳垂。霎時,流出汩汩的血,繁優一聲不吭,連皺眉也不曾有。
他試着說話,“雲……迢……”
鈴铛上的血珠滴落在他的肩頭,只有嘀嗒聲,繁優又喚:“雲迢……師父……”
無人應答。
繁優不再寄希望于這枚小小的鈴铛。
他将懷中的亓濯緩緩放平,脫去青色外衫,疊好墊到亓濯頭下,供他枕着舒服點兒。
而自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裏衣,走向石棺。
初秋的風總歸還是冷的。秋風勾勒出繁優身影,單薄消弱,脊背卻不彎曲。
他視死如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