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訣別溫吻卸衣袍
訣別溫吻卸衣袍
雲錦将磨好的藥粉撒入小溪之後,接着去鎮長家裏尋找繁淮。
剛到路上,就見鎮民們展顏歡笑,雲錦便知大家應該都服用解藥了。
她逆人群而去。
院門還敞着,雲錦擡眼就看見老鎮長跪在地上虔誠叩拜繁淮。
繁淮雙手攙住老人,腰背彎的極低,面容謙卑有禮。
雲錦适時出聲,“鎮長,我們還有要事,便先離開了。”
繁淮攙着老人站起身來,一同看向雲錦,他也順着道:“晚輩還有事務在身,就不叨擾了。”
老鎮長是明事理的人,他松開繁淮的袖子,嗓音厚重沙啞,道:“多謝恩人救我鎮民!願仙人福生無量!”
說罷,他彎腰作揖,鄭重尊敬。
繁淮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修道之人,本該如此。”
雲錦沒有踏入院中,她站在門口,咳嗽兩聲,示意繁淮快些離開。
畢竟,她還想知道紀洪遼為何大量需要靈力。
難不成他已經到了攬鏡境界不成?
兩人解決小鎮瘟疫,直接奔向忘憂派。
忘憂派位于一座山頭上,靈氣充沛,風景令人賞心悅目,但因人少,卻平添了分孤涼。
一路上,雲錦本着臉,神色嚴肅正經,繁淮在其身旁也是抿唇一聲不吭。
直到了門派大門前,有門童在此等候。
那門童見繁淮和雲錦歸來,他連忙迎上前,焦急道:“繁師兄!你可算回來了!門主剛剛發完好大一通火,連小姐也被攆了回來,你快去看看吧!”
“是因為什麽?”繁淮疑問。
“那我就不知曉了。”
“好。”繁淮點點頭,看向雲錦。
雲錦注視到他的視線中有着拿捏不定,她道:“我和你一起。”
其實繁淮的意思是想讓雲錦歇一歇,等之後再去拜見紀洪遼。
“好吧。”繁淮知道雲錦的決定,是不可能更改的,他也沒有再勸。
雲錦在其身後跟着去了後殿,紀洪遼的殿室建在了山頭最高處,可以俯瞰忘憂派的全貌。
雲霞朦朦淺淺,樹木昂然生長,空氣都帶着幾分冷淡蕭瑟。
繁淮叩響了紀洪遼的房門,他道:“師傅,我帶着雲姑娘回來了。”
默然無聲。
随後,才從屋內傳來一陣厚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吱嘎”一聲,門開了。
來開門的是一個繁淮不認識的人,估摸是個醫者,肩上還背着一個藥箱。
只見這位醫者面容愁苦,與繁淮擦肩而過只時,才聲音低沉說了一句“恕我等無能為力。”
說罷,便快速離去。
紀洪遼雖在屋內打坐,但到了他這個境地,五感早已超凡,剛才那醫者說的話,他聽到了。
或者說,他已經聽過不計其數了。
內心蒼涼,靈識遠飄。
登時,紀洪遼一個不察,吐出一口鮮血!
繁淮還在疑惑,就聽到屋內聲響,他也顧不得其他,立即奔向裏屋。
“師傅!師傅!您怎麽了?”繁淮緊忙詢問,他跪倒在地攙扶着搖晃不已的紀洪遼。
紀洪遼擺擺手,面色蒼老無奈道:“我還好,你帶的人呢?我見見。”
雲錦上前,以一種俯視打量的模樣看着紀洪遼,沒有半分的心軟。
“我可以救你,但是你要告訴我,忘憂鎮的染疾是怎麽一回事。”
身居上位者已久的紀洪遼何時被人以這樣的目光這樣的語氣逼迫過。
更何況……他也不相信這麽一個黃毛丫頭能助他。
紀洪遼鼻腔中發出不屑的冷哼,諷言道:“芍芷就是教你的嗎?!”
“我師父只教我‘問心無愧’四字。若你真的對忘憂鎮的死傷不以為然,那我救了你,不就等同于我救了殺人犯嗎?”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丫頭!”紀洪遼道一聲,坦白,“好,我便告訴你,染疾本是無心之過,當時的醫者正為我療傷續命,我那時已虛弱無力,根本沒有暇餘空隙去救助鎮民。當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染疾已經被你控制住了。對鎮民的死亡,我十分痛惜。”
他說了一大段的話,雲錦只覺得諷刺,太諷刺了。
雲錦上前蹲下,伸出手指,指尖露出絲絲縷縷的靈力探入紀洪遼的靈識海。
紀洪遼靈識海中靈力濃郁,只是紊亂沖撞,雲錦閉上眼睛感知到紀洪遼的境界約莫到了攬鏡初階。
靈識海可以識物,但不真切。
雲錦收回靈力,睜開眼睛,起身退開半步。
紀洪遼攙着繁淮已經站起身來,此時,俯視的人變成了他。
他道:“我自知靈力混亂不堪,只是不知道該怎樣調理,還望醫聖之徒給個法子。”
雲錦雖是身矮,但氣勢不減,她道:“‘拔苗助長’百害而無一利,這樣淺顯易懂的道理,三歲小兒都知曉,沒成想已經到了‘攬鏡’境界的忘憂派掌門人竟然不知?說出去也不怕讓人笑話。”
她的話說的毫不客氣。
紀洪遼心中有怒意,但沒有呈現,他道:“你這是在怪我草菅人命?”
雲錦反問:“難道不是嗎?你身為正道領首,卻為了一己私欲而連累平民百姓替你受苦承罪。你還将平民放在眼裏嗎?!”
紀洪遼頓時怒形于色,他揚聲道:“我的作為何須你來置喙!芍芷不管你這野丫頭,那我就替她來管教管教!”
雲錦絲毫不怯,她盯着紀洪遼,道:“好啊!那就讓我來領教一下忘憂派掌門人的功法!”
二人劍拔弩張,眼見着将要打起來,繁淮急得頭上直冒汗,道:“師傅!快停手!雲姑娘怎麽能抵得了你這一掌!”
雲錦視線又轉向繁淮,道:“你怎麽知道我抵不住?你這呆瓜,讓開!”
“好好好。”紀洪遼被雲錦不自量力的話氣的說了好幾聲好。
“紀洪遼,你可別放水!省得我贏了你,旁人又說我勝之不武。”
雲錦連名帶姓的叫他,着實讓繁淮和繁優一驚。就連她師父芍芷也要稱紀洪遼一聲“忘憂掌門”,沒想到雲錦竟然如此膽大,直呼其名。
紀洪遼本就靈力雜亂,經得雲錦這樣一逼,生生的氣出一口血來。
那血跡污濁暗沉,紀洪遼吐完之後,只覺得渾身輕快。
此時,他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這樣丫頭替他逼血呢。只是這手段也……太過清奇了些。
雲錦見他吐出一口血,道:“好了,剩下的不用我教你了吧,自己運行靈力,将其調節疏通。”
紀洪遼是謝也不是,不謝也不是,卡着尴尬。他緘默不語,只是瞥了繁淮一眼。
繁淮高懸着的心放下,他注意到紀洪遼使的眼色,替其答謝,“多謝雲姑娘。”
雲錦冷淡“嗯”了一聲,算是應了繁淮的話,她又沖紀洪遼道:“勿要再吃一些強行提高修為的靈藥。是藥三分毒,自己死了沒事,別平平連累了無辜百姓。”
紀洪遼木着一張臉,威嚴嚴肅,對雲錦的話感到不悅,始終也沒有說些什麽了。
雲錦雖是将不滿宣洩出來,但心中還是有個解不開的結。
她悶悶道:“繁淮,我走了。”
繁淮立即道:“雲姑娘再歇歇吧,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的。”
雲錦搖頭,道:“我不留了,你送送我吧。”
她知道自己若解不開心中結,便不會再踏入忘憂派一步。
這也可能是她與呆瓜的最後一面了。
繁淮縱然心中有再多想留人的話,也不可能當着他師傅的面上說,只好陪着雲錦出門。
兩人又是與來時一般,寂寞無言。
到山腳下,二人不約而同的頓住步伐。
兩人在門前對視,一時間,誰也沒想起來說點什麽。
繁淮心裏糾結,他緩了一會兒,還是挽留勸道:“不再呆兩天了嗎?”
雲錦點頭,直率道:“我不喜歡忘憂派,我要走了。”
繁淮知道雲錦是對忘憂鎮的事情耿耿于懷。他剛想作別,然而腦海中居然萌生了一個瘋狂而又荒謬的念頭,這念頭一閃而過,但已經埋在心底。
雲錦見繁淮愣住了神,她突然湊上前,在繁淮臉頰處很輕很輕的留下了一個吻。
繁淮還沒來得及感受,便已經分開。
雲錦親完,轉身闊步離開。
一句話也沒有留。
繁淮見雲錦離去的背影,他脫口而出的喊道:“雲姑娘,帶我走吧!”
雲錦眼眶中還有着打轉的淚,她怔然回頭,就見繁淮已經奔到她面前。
繁淮眼睛中閃爍着搖曳不定的光,他又重複了一遍,“雲姑娘,帶我走吧。”
這一遍輕柔而缱绻,更像是情人間的喃喃細語。
雲錦的淚終究是落下了。
繁淮将她的眼淚溫柔擦去,道:“雲姑娘可願意帶着我?”
雲錦粗暴的抹去眼淚,聲音中還帶着哽咽,罵道:“跟屁蟲。”
繁淮笑了,他将随身攜帶的弟子印擺在山下,又将自己的外袍脫下,整整齊齊的擺好,與弟子印放在一起。
做完這一些,他走到雲錦的身邊,笑的開心。
他不知原來褪去了一身門派衣袍,竟是這樣的痛快自在。
繁優看着阿爹阿娘臉上的笑,自己也不自覺的彎了唇角。
留在此刻吧,繁優想着。